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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格外宁静。
天蒙蒙亮,陆轻尘就披上外衣离开了这里。他带上纸和笔,打算乘纳崎村的火车绕路到村口,一路上可以更细致地观察整座村的布局,令他地图更完善一些。
火车最早一班在清晨5:00,纵然车速飞快,奈何村中站点奇多,有些路也不平坦,所以来回一程极费时间。
陆轻尘走回夕野曾带他来的路,一直向下走,就可以看到被绿色植被侵占的火车站点。
这里的火车站如同距离稍远的公交车站,筑起了长椅与护栏。想来纳崎村曾也兴盛一时,如今却免不了成为红粉骷髅。
一切都没落了。
爬山虎窜跺上了车牌,常青藤围在绕在长椅边缘,散发着淡淡的的草香味。
最顶上的雨棚则还尽着自己本份,乌木的脊梁长出一茬又一茬的蘑菇,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站上有三个人。一人披蓑戴笠,是个农民样的老伯;一人黑衣黑裤,戴着墨镜与鸭舌帽,很难看清模样,背上背着一块很大的黑布头,不知藏着什么;最后一位是蓄长发的女人。
女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细长有灵。陆轻尘容易从这双眼联想到狼怪,他立即避开长发女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走进站台。
女人也注意到他。这个女人很敏锐,她的胸还是那么挺,她的腰肢还是那么柔软,甚至她的面上还找不到一丝皱纹,绝看不出这已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
琥珀色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陆轻尘,亚洲人眼睛大都是深棕或灰色的,欧洲人则以绿蓝两色居多。所以陆轻尘更加忌惮。
难道她是昨晚的怪物?
不。怪物明明断去一臂,况且她眼神没有任何杀意,只是警戒地盯着陆轻尘。相比之下,旁边那不露真容的黑衣人才叫一个古怪。
此人头发不短,下巴密密的胡渣参差不齐,给人的感觉很邋遢。不知大家知不知道朴树早些时候的造型,不能昧着良心说帅,只能说长得很接地气,看起来也有点邋遢,可总之这个人在“帅”的基础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黑衣男子很像朴树,只是面容还要削瘦,微微高起的颧骨,额前油腻的发丝,都显得落魄。
天边已经积聚了大量乌云,仿佛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老伯拉低了斗笠,喃喃道:“下雨喽。”
陆轻尘道:“老伯,你这是去哪儿?”
老伯道:“嘿嘿,我去农场拨些玉米籽啊,如果可以赶在下雨前多播点,正好雨水一刷,长势肯定好。”
陆轻尘又去问那个女人:“这位大姐姐又去哪里呀?”
女人道:“发电局。”她似乎不太想多说话。
陆轻尘这次走到黑衣男子身边,刚要开口,那人已背过身躯。陆轻尘越发觉得此人有古怪,便道:“这位是去......”
黑衣男子只是盯着天边。
天边的乌云积聚扩散,带来了呼啸的狂风,万物花草都随着摇摆。他的衣袍也在猎猎作响。
他究竟是谁?
良久,这个人忽然说道:“山边的桃花差一年就开了。”
陆轻尘道:“桃花开与你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黑衣男子的声音古老而沉重,就像埋葬死人的坟铲,——“那我去哪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告诉你?”
陆轻尘不说话了。
黑衣男子将黑布头的背带拉了拉,静静地立在站台右边。就这细微的动作,陆轻尘猜测黑布头中裹着一件细长的物品。
闪电撕裂天幕,天边也开始飘起连绵细雨。
火车伴随着“轰隆、轰隆”的雷声一直从拐角处驶过来。
火车只有三节车厢,一行人都直接去车头给司机票钱,陆轻尘开始了解这里火车的运作方式了。火车大约每两小时绕一趟,干脆像大巴士一样当面付钱了。每个人只需付掉相等的价钱就可以坐完整个行程。
整三节火车只有十几个工作人员与车长在维护。
火车工作人员按日结钱,今天只有大约七个人在工作,算上车长,工作人员一共八个。
陆轻尘进到车厢,发现车厢的人不多。可能因为是早晨,仅有些老头老太腿脚不便,赶着去买菜。说起来纳崎村的居民大都自给自足,市集并不太吃香,可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条道理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很适用。
天边又开始打雷。
狂暴的雷声瞬间淹没了一切,陆轻尘想到曾经被雷电劈死的八哥,感受到了雷电的威力,晃觉得有些吓人。火车就在雨中迅速地启程了。
陆轻尘看着周围景色,一边在桌上用执笔绘制着重要地点。
他需将每个路口、每支分叉都画出来,各个站点间的距离也可以用车站之间的公里数估算大概。这样陆轻尘的地图就更完美,他飞快地描画着,忽然手肘被狠狠撞了一下。是之前那个寡言的女人,这女人行色匆匆,身后紧紧跟着那个黑衣男子。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地走过车厢。
陆轻尘看见男人卸下了黑布头,并将下节车厢的门锁死。他立即发觉不对劲,便喊道:“喂!”
前面几个老婆婆拐着菜篮子,用缓慢地语气说道:“小伙砸,怎么了啊?”
陆轻尘迅速从座位出来,道:“那个人好像把门锁了,不知要干什么。”
老婆婆们道:“啊?锁门啦。最好通知一下车长,看看他能不能帮忙。”
车上确实有通讯设备,陆轻尘走到前边呼叫,可这玩意儿毫无反应,连机械故障的刺啦声都没有。老婆婆们有说有笑,一个说:“这东西也挺老了,十年有了吧。”“哈哈,上次以为它坏了,轻轻一敲竟然掉了,车长同志可火大。”
陆轻尘顺着线缆望去,“什么?”线缆竟然被切断了,是什么时候做的?他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的,切口平滑整齐,明显是人为。
陆轻尘用力撞门,奈何门纹丝不动。
老婆婆们只是继续谈天说地。“李奶奶啊,西家的黄瓜好吃么?”“那个新鲜,今天就特意奔着黄瓜去的。”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前节车厢传来。
陆轻尘狠狠锤了锤门,低声道:“可恶。”
车外飞雨惊雷,车内噤若寒蝉。
老婆婆们仿佛遭到雷劈,紧闭嘴巴不敢再蹦出一个字儿。许久才愣愣地问道:“小伙子,这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