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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安和梅画儿一路走到县城,就脚疼的受不了,不免高度怀念自己的时代里那发达的交通。
这才不过二十来里地,就这般难熬,从泸县到杭州何止千里之遥?林安安一点也没有走路到杭州的雄心壮志。可梅娘给的钱又少得可怜,别说是雇车了,就是吃饭都难以够用,林安安只好另做打算。
好在泸县是个著名的酒城,出产的白酒全国闻名,如今虽说军阀混战还是不断,但好歹还算是太平,便有商队时常来这里进货。
林安安便有心跟着商队走,反正依着翠屏如今的模样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梅画儿也是如此,不会有什么人想打这样的人的主意。
林安安在街头寻了几天,总算遇上了一队从杭州来的商队,林安安好说歹说,商队总算答应捎上她们。毕竟,林安安得了翠屏的记忆会做饭,他们等于得了一个免费的厨娘,画儿年纪小,吃得也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又十分有眼色,还能帮着干些杂活。
就这么着,林安安和梅画儿到了杭州。
林安安到了杭州头一件要解决的事情不是要寻找梅若鸿,而是要寻一个合适的工作好养活自己和梅画儿。
然而正如她穿越傅文佩时一样,这个翠屏也是个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的,林安安寻思了许久,也没能想到在这里自己能做些什么工作。眼看囊中越加羞涩,不免更是着急,只得租赁间小房子,在路边摆了个摊儿,以替人写信谋生。好在这项活计虽然不是太挣钱,可胜在清闲,倒也勉强能糊口。
翠屏根本也不认字,梅画儿见林安安居然能替人写信,当然十分惊讶,又联想到自从林安安提出寻找梅若鸿开始,好像就变得与以前不同了,便开口询问。
林安安便哄她说翠屏的爹是个前清的秀才,教过翠屏认字,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这才不得已叫翠屏做了童养媳。反正翠屏的娘家人都死光了,梅家的人也没有和梅画儿说过翠屏娘家的事情,也不怕穿帮。
好在梅画儿不过是个小孩子,虽然说远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却也不会想得到这世上还有穿越这么一说,便信以为真,不再多问。
林安安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自己来杭州是为了摆脱在梅家当免费保姆的日子,可不是为了要来找梅若鸿,然而梅画儿还是满心想着要找到梅若鸿,若是自己迟迟不肯寻找梅若鸿,梅画儿肯定会起疑心的。
为了让梅画儿对梅若鸿死心,同时也为了解决掉为什么来到杭州却不找梅若鸿的疑问,林安安咳了一声,说:“画儿,其实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梅画儿见林安安脸色严肃,忙问道:“是什么事情?”
看着梅画儿充满疑问的大眼睛,林安安心里压力很大,这是在欺骗小孩子啊。
最终林安安眼一闭,心一横,说:“其实我早就接到了你爹的来信,说他在杭州过得很好,与画室的女画家产生了感情。说他与我结婚的时候,不过才十五六岁,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婚姻,对我也没有感情,纯粹是听从你爷爷奶奶的安排。对他来说,我就是他的前世,如今他找到了他的今生,不想让我这个前世来打扰到他的今生。”
梅画儿大惊失色:“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爷爷奶奶,反而说我爹一直没有再给他们写信呢?”
林安安叹了口气:“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说给你爷爷奶奶呢?我毕竟是他们挑选的儿媳妇,你爹这样说,不是在打他们的脸吗,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你爷爷奶奶伤心,这才说你爹一直没有再来信,而且后来你爹确实没有再来过信。我想大概是他不愿意见我们吧。”
梅画儿惊叫道:“娘,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找他?”
林安安双手一摊,苦笑着:“不是我要来,而是我们不得不来。你如今也长到七八岁了,也知道平日里你爷爷奶奶伯伯伯娘们对我们如何。如今你爷爷奶奶还在呢,我们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等到将来他们没了,哪里有你我的活路?”
梅画儿自然知道爷爷奶奶不疼爱自己,伯伯伯娘们连自己和娘多吃一口饭都要宛着眼睛看,林安安说的都是实情。一时失声痛哭起来:“我不信,我不信,我爹怎么可能不要我呢?”
林安安安慰她说:“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我想现在你也懂事了,应该知道这些事。再说了,你只管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梅画儿从来也没见过梅若鸿,对梅若鸿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哭了一阵,便抹了泪水,握紧林安安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娘,你真的不会丢下我?”
眼前的小女孩犹如害怕被人遗弃的小狗,看得林安安一阵心痛,不由得抱紧她,柔声道:“画儿,你信我,我在一日,就管你一日。”
梅画儿闻言用力点了点头:“娘,我信。”
梅画儿这个年龄若在现代早就该上学了,可惜这是在民国,乡下的女孩子就没有上学的,而梅家是不肯为她这个“赔钱货”多花一分钱的,便也没有人说起此事。林安安暂时无需为生计发愁,便开始教梅画儿读书认字。
梅画儿倒是个聪明的,不说惊才绝艳,却也十分难得,学的又快又好。林安安又惊又喜,越发用心教她。
能够吃饱穿暖、不受打骂,这是梅画儿从前根本不敢想的日子,如今却做到了。她本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过多久从前那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样子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白皙娇俏的小女孩。
更巧的是这年秋天,杭州的士绅们为了推广西方文艺,举办了钢琴比赛,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林安安也听到了消息,心中不免一动。她是会弹钢琴的,又有以前穿越陆依萍时期的记忆,倒是不惧比赛,更为关键的是,奖金实在是丰厚。于是林安安也毅然报名参加了比赛。
这年头,钢琴不像后来那么普遍,会弹钢琴的都不是平头百姓家的孩子,好在这时经过林安安的细心保养,翠屏的躯壳早已不像从前那般憔悴,至少称得上是清秀,林安安又收拾的干净利落,倒像是家道中落的出身。
只可惜翠屏的手实在不适合弹钢琴,因此林安安未能赢得比赛的头一名,可也是崭露头角,不多时便有学校邀请林安安到学校任教,工钱自然要比她在街头给人写信来得多了,再加上校方提供住宿,能够节省一笔租赁房屋的费用,林安安自然是乐得接受。
有了便利条件,林安安便送了梅画儿到学校接受正规教育。
林安安却不知道,梅画儿其实偷偷去过水云间,并且见到了梅若鸿,只是梅若鸿并不知道她是谁,正和汪子旋眉来眼去,梅画儿见了,大受打击,那是彻底死了心。
她自幼与翠屏相依为命,最是心疼翠屏,觉得都是梅若鸿辜负了翠屏,发誓绝不与梅若鸿相认。又实在气不过翠屏在泸县受苦的时候,梅若鸿却在杭州与别的女人逍遥,便在街头寻了个小乞丐,叫他到水云间去告诉梅若鸿,说梅家父母患了重病,叫梅若鸿回去探望。
梅若鸿刚开始不信小乞丐的话,可那小乞丐却将他家中的情况说得分毫不差,末了还翻了翻眼瞧了瞧梅若鸿,说:“你莫不是不愿回乡服侍父母,这才装作不相信我说的?真是可笑,我虽然只是个乞丐,你也不过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卖画的,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真是可笑。”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被一个小乞丐嘲讽,这叫梅若鸿又羞又恼,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醉马画会”的人又起哄说梅若鸿多年不归,是应该回去看看。梅若鸿骑虎难下,虽说满心不愿,也只得收拾东西回了泸县。
梅家父母见到梅若鸿回来,初时倒是十分欢喜,等到听梅若鸿说他并未扬名立万,也没挣到什么钱的时候,那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梅家老大等人更是对他冷嘲热讽,说他不该回来。
梅若鸿一见父母一切正常,并未得病,就知道大概是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折腾自己,又见父母兄嫂对自己十分不待见,便打算歇几天就回杭州去。
然而,还没等他离开,泸县就发生了水灾。水灾来势汹汹,将附近的村庄几乎都夷为平地。梅家好容易才逃了出去,刚刚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瘟疫横行,梅家父亲和梅家老大一家、梅家小妹都没能躲过去。
匆匆办了丧事,梅家老二、老三便说十年来都是他们服侍梅娘,现在轮也该轮到梅若鸿了,梅若鸿也无话可说,谁叫他从前没少花家里的钱却没对梅爹梅娘尽过一天义务呢?
梅家老二、老三生怕梅若鸿会反悔,很快就带着妻子儿女到外头讨生活去了,梅若鸿便打算带着梅母回杭州,不料正好遇上军阀混战,被抓了壮丁。梅若鸿自小就没吃过苦,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说,脾气还十分暴躁,惹得周围人人厌恶,没过多久,就死在了某次营部互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