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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上盘桓不去的黑影,老宅里传出的闹鬼传闻。
隐藏在去日的旧时光里,那隐隐绰绰的真相。最后抽丝剥茧,查出的一个名字。
华丰。
或者说是肃亲王,爱新觉罗·华丰。
即便是段正歧,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是怔忡了好一会。那不仅代表着一个淹没的旧王朝,更是如今这风云诡谲的时代,无数看不见的幕后推手之一。它曾被人攀附,也被人痛骂,被人声声诅咒,世世累积,犹如不甘死去的亡魂。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段正歧也没有想到,许宁真的会和这个人,这个姓氏扯上关系。
孟陆看了将军一眼,后背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当日一见面,那个从京里来的老家伙就认出了先生。后来我去上海拜访了几位遗老,又想方设法找到了那家族里这一代的年轻人的照片。”
孟陆说着,将手里的一叠照片递了过去。
段正歧一一扫过。
其实并不是很像,这些爱新觉罗家的正经后裔,脸上大都透着一股不健康的惨白,一个个身形瘦弱,眼神虚浮,好似活在此世的幽灵。
段正歧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的先生和这些人有任何相似。许宁也消瘦,但是亭亭松竹之姿,他眼神总是追逐着前方,即使偶有迷惘,也不会放任自己堕落在纸醉金迷之中。段正歧知道自己的先生,心中有鸿鹄,胸中有丘壑,哪是这些透露出腐烂气息的前朝遗族可以比拟的。
孟陆看他生气地将照片掷在桌上,汗津津地道:“虽然不是完全地像,但是仔细看眉眼,也是有几分神似。而且听那老家伙的口气,许宁似乎是和华丰更像一些,大概是隔代的遗传,他父辈那些人都没有他如此相像。”
所以那位前清遗老,才会在第一眼看到许宁时如此大惊失色。几乎是以为看到了亡魂重现,旧日再来。
虽然孟陆明知道段正歧不爱听这些话,但还是硬着头皮地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将军。我们得仔细思考一下,万一先生的身份被揭露,也得做好防备……”
“防备什么?”
正说着,一个人轻笑着从屋外进来。
孟陆猛地看见他,就有些不知所措,难得地踌躇起来。书房内,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许宁感觉气氛有些奇怪,问:“怎么了,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段正歧将一叠文件压在照片之上,挡住许宁的视线,并随手把人拉到身边,写字给他看。
【我们在讨论上海的动向,你可以一起来。】
许宁连忙道:“上海?是租界有什么变动,还是杜九又有什么动静?”
孟陆看着将军三言两语就引开了许宁的注意力,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回道:“因先生准备公审一事,我和霍祀最近都仔细掌握着租界的动静,前几日,英国又调来几艘军舰停在港口,而美日等租界没有动作,似乎表示中立。”
“中立只是一时的。”许宁说,“当他们清楚我们的真正目的后,都会气急败坏,群起而攻之。不过现在,他们保持着虚伪的中立假象,对我们也有好处。”
孟陆继续道:“至于那杜九,最近似乎格外安静,并没有什么动作。听说青帮内部对他也很是不满,最近在扶持另一位继承人,杜九恐怕正陷于内斗难以抽身。”
许宁点了点头,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三人在屋内这一番商谈,又是不知不觉进行到半夜,等到结束时,许宁才发现窗外雷雨已经停了。孟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屋内灯火照亮了两人的侧脸。许宁静静打量着段正歧的侧脸,用手按了按他高挺的鼻梁。
“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能说吗?”
果然。段正歧想,这个人这么聪明,绝对不会被自己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他转过身,同样回视着许宁的双眸。烛火间,两个人的眸光都随之跳动,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小人,在瞳孔里翩翩起舞。
段正歧忍不住抬起头,把人拉坐在自己腿上,又在许宁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不能。】
他写道,他以为许宁会生气,或者怎么着也会逼问他几句。谁知这人只是轻轻一笑,捧起他的脸颊,凑近过来。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许宁挑眉。
“你前阵子背着我,私下去和槐叔说了些什么?又在和孟陆搞什么秘密的调查?这些事,你以为我不能自己查到么?”
他嘴角似抿着一层笑意,又似挂着一层冰霜。
“给你一个机会,段小狗,你是要老实交代,还是要我自己去查出来?”
【如果查出来,你会怎样?】
段正歧写字问他。会与我置气,会伤心失望,还是要索性与我和离?他眉宇间深深皱起,好像可以夹住一枝毛笔,想起许宁知道真相后会有的反应,心内就浮躁起来。
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许宁用手指弹了弹他的眉心。
“我不会生你气,我只会把你绑到床上,去打你屁股。”他好像还把段正歧当做那个小哑儿,说着幼稚的威胁人的话语。然而这些话,却在段正歧身上起了截然相反的作用。
许宁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坚硬地戳着自己。他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等看见段正歧那双微红的眼睛,恍然大悟,第一反应就是要从他腿上跳下来。
段正歧当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用胳膊紧紧的把人箍在自己怀里,同时用力把那柔软的臀肉往下压,仿佛那样做就可以稍稍缓解他的干渴一样。然而,让他饥渴的不仅仅是对欲(望)的不满足,更是对这个人的迷恋。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深陷其中的时候,许宁就会化作一股推力,将他拉入更深的泥沼。
不能自拔。
段正歧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心在抽痛,想要把人撕碎吞吃到腹中,又怕把他碰碎。想要对他温柔,又想用铁链把人锁住,让他只能属于自己。他的心被这疯狂的两个念头撕成两半,却更像是要被一股旺盛的欲念给焚烧殆尽。
段正歧低下头,一口咬在许宁的锁骨上。许宁嘶的一声,还没想明白这人又在发什么疯,只听哗啦一声,他的衣服竟然被段正歧用蛮力撕成两半。因为今日穿的是长衫,里衣也单薄,这一撕却让他整个上半身都露了出来,衣服的裂口一直蔓延过紧窄的腰线,半遮半掩地露出下方那引人遐想的缝隙。
许宁立刻红了脸,恼怒地想要推开段正歧,然而将军大人早有防备,一把将他双手束缚在身后,把人压倒在书桌上,同时拿起毛笔,沾了水,竟就在许宁白皙的后背上写起字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瞒着你什么吗?】
笔锋柔软又坚硬的触感,在敏感的肌肤上滑动着,许宁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连皮肤都爬上了嫣红。段正歧看到后更是眼热,微凉的毛笔顺着许宁的锁骨,一直划到那不可言喻的缝隙之中。许宁忍耐不住呻(吟)起来,又感到那惹人厌烦的冰凉触感,在背脊上不断滑动着,似乎是段正歧还在他背上写着什么字。
然而那一笔一划,许宁都没有心思再去衡量,直到被火热侵占,意识模糊的那一刻,他都没能猜出,这一夜段正歧究竟是写的什么字。
……
天光乍亮,鸟鸣声声。
许宁吃力地抬起胳膊,挡住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然而浑身肌肉酸痛,让他连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很费力。随即,他感到环抱着自己的桎梏松开了,似乎是有人从旁起身,去窗边拉上了窗帘。
眼睛不再受阳光骚扰,许宁刚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有一双手又抚上自己的身体。他忍不住颤抖起来,身体的记忆让他瞬间回想起昨晚那难以忘怀的纠缠、痴迷和窘迫。这让二十多年,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许先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然而那双大手只是给他揉了揉酸痛的肌肉,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一个吻落在额心,在那令人心安的抚摸下,许宁的意识再度沉入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喉咙干渴,肌肉酸痛,但出乎意料的是身体竟然是意外的清爽,也换了一身整齐的衣服。想也知道,替他做这些善后的人是谁。许宁简直又气又笑,见段正歧躲着不仅自己,只以为他是心虚了。
可直到当天晚上他才得到消息,段正歧已经回前线去了,孟陆也是回了上海,立马就不见踪影。
许宁沉默一会。此时,他有预感,段正歧瞒着自己的必然不是小事,否则,这小狗不至于宁愿使出这种美人计,也要躲避过自己的盘问。
没错,许宁自认为昨晚一番殷切纠缠,都是将军的特意讨好,为了用美色迷惑他的意志而已。
听到这句话,甄吾一口水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这……”他苦笑,“难道吃亏的不是你吗?”
“吃亏?”许宁反问,“我是有一点疲惫,但不过是我体力不支罢了,做这种事,既然双方都享尽郭仑之好,为何会说有吃亏之说?”
甄吾楞了半晌,深感佩服,果然世上能将将军治得牢牢的人,只有许元谧了。
许宁:“他们既然不肯说,我只能自己查。所以箬至,这件事还得拜托你了。”
“为何是我?”
“因为其他几人,都是自小就跟在段正歧身边,肯定更听从他命令。我无论拜托谁,都不能得到真相。但是你不一样,箬至,在这些人里,我最信赖的就是你。”
甄吾眨了眨眼:“可我也是将军的属下,也得听从他的命令啊。”
许宁笑了笑:“但你也是我多年的挚友,更何况,我并没有教你违背他的命令。只是我们自己花些力气,去查证一些事而已。你不愿意吗?”
甄吾大笑:“我认识你可比认识将军更早,怎么会不帮你呢。放心吧。”他站起身来,“这件事交给我,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