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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钰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听这里的医生说,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个多月了。
这个说法查钰不稀奇,所有穿越回来的人一睁眼都在医院,只是当查钰睁眼照镜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又被大祭司坑了,因为镜子里头那个人不是他。
镜子里头这人清清瘦瘦,柔柔弱弱,弱不经风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也可能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这人的身体十分虚弱。
要是想描述描述这人的样子,总体来说就是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脸色格外难看,眼睛周围一圈青紫。
感觉下一秒就要不行了似的。
查钰不得不承认,这人的面相十分短命。
可怜这么个短命鬼,现在就是他查钰自己。
查钰咬死那个大祭司的心都有了。
不过查钰转念一想,也是,他都死了,人都死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他死的那天。
那天天气格外奇怪,天边忽然出现一朵彩云,那朵彩云铺天盖地,遮盖住了半边天空。他那时候觉得奇怪啊,就摘了眼镜跟着人群往天上瞧,结果一不留神,就被一只腿给绊倒了。
绊倒了也就罢了,他还被一个肥婆给压了,那体重啊,没有80公斤查钰都不信,内脏差点都给压出来!他努力挣扎想要爬起来,但是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了,全世界的人都好像没看见他这号人一样,发了疯似的往他身上踩,于是这么踩啊踩啊的,查钰的小命儿就没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成了那场踩踏事故的唯一受害者。
所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说多了……都是泪啊!
但是查钰明白了,那场踩踏事件根本不是意外!是大祭司他们设计好的谋杀!那个肥婆也不是别人,肯定就是丘比特!那股子香味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所以他们主仆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就等着要挟他让他卖屁股呢!
想到这一层,查钰就跟是生气了!他好好一个黑二代,怎么就被坑成了一个短命鬼?
查钰一头栽倒病床上,闻着医院里无孔不入的消毒水的味道,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人生。
这可就是他的人生了。
不过老天爷没给查钰太多思考人生的时间,查钰蒙上被子还没有几分钟,病房外头就进来一个人。
听着声响,查钰从被子里冒出个头来。
那人已经站在他身前一尺处。
不对,是坐在他的身前。那个人身下坐着轮椅。
这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黑皮鞋也擦的锃光瓦亮,脸上面容有些憔悴,头发却是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只是鬓角的白发还是泄露了他的年龄。
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毕竟不再年轻。
这人查钰认识,唐家的家主唐志和,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代枭雄,摸爬滚打三十多年,愣是把一个二流家族打造成了现在的帝都一霸,这位老爷子随便说句话,整个帝都怕都能抖上一抖。
只是和他们查家一比,依旧还是差了些火候。
说起他们查家的发达史,查钰还是觉得既自豪又光荣。
不过,这位老爷子过来做什么?
查钰从小就被教育防火防盗防唐家。
他的老爹老妈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无一例外,都把唐志和描绘成了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大魔王形象,黑暗的种子自小就扎根在了查钰幼小纯洁的心灵里,于是查钰一看见唐志和,气势就先输了一半。
看在唐志和眼里,就是这个儿子还是这么不争气!
想他唐志和年轻的时候如何八面威风气吞山河,却不料唯一的独苗居然是这种怂货!何况这个怂货居然还……
唐志和抬起手来,那架势眼看就要甩查钰一个大耳光!
查钰下意识就要躲,闭着眼镜就藏进了被子里,只是他左等右等,那个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他睁眼一瞧,发现老爷子还是怒目圆睁地盯着他,手也一直定格在半空中。
想落下来,又舍不得落下来的样子。
查钰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了。
唐季礼。唐志和的独生子。传言一直在英国留学的那位。
只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唐季礼……怎么长了一副如此短命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他们黑二代的主流长相,没有他一半帅气也就算了,居然连他的一半潇洒都做不到……
啧啧。同样是黑二代,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还要在外头鬼混多久?”
唐志和慢慢放下手臂,表情也像是在努力平复怒火。
嗯,摊上这么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当大人的的确是有够恼火。
查钰慢慢直起腰来,感觉唐志和应该不会心狠手辣地要了自己的小命,古话说的好啊,虎毒不食子啊!可是查钰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脸上表情几乎都快凝固了,这个人是谁啊!是唐志和啊!那个从小被挂在他墙头,专门用来锻炼他胆量的人啊!
现在这个人是谁啊!他老爹啊!要是他真正的老爹知道了他喊他的死对头唐志和叫爹,他爹不得打死他这个龟孙!
查钰撑着手,慢慢坐起来。
“我……能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吗?”
查钰几经挣扎,觉得还是不能认贼作父,他老爹是查家家主查世涛!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老爹承认他的真实身份是查钰!
所以眼前这个老头……呵呵,真是对不起了。
可是就在查钰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整个病房一下子变得十分诡异,唐志和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变化,由刚才的强压怒火,变成了现在的火冒三丈。
“呵?出去五年,长能耐了啊?都敢看着我说话了?还是说你以为那个顾明宇真能养你养一辈子!”
噗噗噗噗噗!
瞧瞧查钰都听见了什么!
顾明宇!他大哥!他老爹捡回来的乞丐小子!他这么多年吃喝玩乐的衣食父母!他小时候被欺负了都是他大哥回去找场子的!
怎么……和对头家的小公子搅和在一块儿了!
现实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儿了!你的双手双脚都是谁给打断的!他要是有一点喜欢你,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那小兔崽子就是个疯子!”
唐志和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查钰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所以说……唐季礼这一身伤,都是他大哥弄的?
可问题是他大哥和这个唐季礼不是有一腿吗?这样都能下的了这种狠手?
他大哥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呵呵,这才像他大哥的作风……
唐志和见查钰愣了,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语气就缓和了下来。
“季礼,爸爸和你说句真心话,天底下除了我,谁也不可能把心窝子掏给你,算是爸爸求你了,回家吧,家里东西都准备好了。”
唐志和说这话的时候,眼镜里头已经带了点湿润,他不再年轻,没了以前争强好胜的心思,在唐季礼面前,他就是一个父亲。
和天底下千千万万个父亲没有差别。
有的时候他也会后悔,如果不是他当年逼的太紧,唐季礼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一走就是五年。
从此音讯全无。
唐志和再见到唐季礼,就是在医院里了。
那时候的唐季礼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唐志和差点以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唐季礼见面,那时候他才知道,不管这个儿子有多么软弱多么不像他,他都是他的儿子,他只要活着,就都够了。
所幸唐志和知道的并不晚。
后来唐志和陆陆续续知道了一些事,主要是关于唐季礼和顾明宇的。
唐季礼离家出走之后遇上了顾明宇,然后两个人就不明不白的走到了一起,他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他知道,为这事他也没少打过唐季礼,可唐季礼就是没有改正的意思,也或者是他自己根本就改正不了,他每次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不管他骂的再凶打的再狠,唐季礼都没辩解过一句。
只是谁都可以,唯独顾明宇不行,别人不清楚,他唐志和却是清楚的很!那个顾明宇和查家那个小儿子叫查钰的根本就是有一腿!不然怎么查钰前脚死了,顾明宇后脚就把季礼扔出来?
得亏查钰听不到唐志和的心理活动,不然他肯定得喷出一口老血。
要说查钰也是迟钝,快二十年了,一直没发现他家大哥对他的心思。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之前是个直男。
自以为的直男。
不过查钰之前的女朋友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也就对了,特别是就差最后一垒的时候,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查钰二十五岁已然是个清白之身。
这其中啊,顾明宇功不可没。
不过这个时候的查钰依旧被蒙在鼓里,他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和唐志和脱离父子关系,转而投向他老爹查世涛的怀抱。
所以他又问了一遍。
“我能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吗?”
查钰的脸特平静,所以看在唐志和眼里就格外伤心,他突然想起唐季礼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么平静地跟他说。
“您以后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唐志和突然忍不住,转动轮椅面向了门口,所以查钰也没看见唐志和老泪纵横的脸。
他只是听见唐志和背对着他,说。
“随你的便。”
只是那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差的颤抖。
阳光洒在唐志和的后背,查钰看着他的背景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