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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长时间来着。
天色早已彻底黑了,夜幕笼罩大地,马蹄声惊起一阵犬吠。一只犬惹起一群同类,一起仰头对着空气咆哮。
景西想,这地方,狗比人多。
大概也是为此,白前才选了这么个地方。去他妈的桂古,不过是个幌子,骗所有人罢了。
景西进到屋子里,从一滩血泊中把白前抱起来捂在怀里。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但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永远抱着他,让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胸膛,从此再没有呼吸。
景西小心的擦他脸上的血,忽然就有水滴砸在白前青白的唇上,然后一个滑落,进了他的嘴。反手擦擦自己的脸,却挡不住泪往下落。景西站起身,布靴踏过那些尸体,踩进遍地的血泊里。
我被你吓死了,真的,差点被你吓死。
换了间干净的屋子,大概是穆悦观落脚的那间。景西心惊胆战的剥掉白前身上还在滴血的衣服,浑身的刀伤就露了出来。身上的药粉全给了那个护卫,一点不剩。景西只觉得绝望,用被子将白前裹住,重新揽在怀里。
穆悦观一路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从来自我独行的景西,比怀里人还要苍白,还要悲痛。
穆悦观一巴掌糊开景西,抖开被子查看白前的伤势。景西想到帝君寿宴时那些火药,想起白前求生的**,总算恢复些理智,颤抖着声音问:“你有么?”
穆悦观到底是女孩子家,看到白前光裸的身体,难免会难堪。
景西整整神情,哽咽的问道:“药。”
穆悦观忙起身去柜中翻找,景西得了地方,这才仔细去看白前身上的伤。之前只看到他一身血淋淋的样子,给吓懵了。这仔细数下来才发现,刀口虽多,但都是细浅的皮肉伤,并且都在四肢上,前胸后背有他贴身的防护衣,并无大碍。想必那浑身的血,都是沾了别人的。
穆悦观翻出药粉递给景西,景西一点点替白前洒上去,又拿布仔细的裹了。眼看白前脸色还是差的很,景西回头问:“有没有补血的药品?”
穆悦观一阵羞赧,踟蹰道:“有倒是有,但不知在哪里……这些都是原离在做。”
“去找!”
景西一声闷呵,吓的穆悦观一个激灵,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这次见面前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真正看到眼里的时间却不过片刻。指尖在白前脸上蹭过,一阵酥麻感从心底腾起,景西很怕从此和白前都再不能相望,只得一方相思。
夜色如水,一片寂静悄悄。原离从外赶来,惊呼道:“怎么回事?”
景西放开白前的手,替他掖好被角,反问:“你不知道?”
原离一脸冤枉:“我怎么知道!你刚走没多久白前就醒了,说是腿疼的要命,让我去西边草地给他找些什么草。我看他疼的受不了就去了。”
难道原离也被他骗了?但中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屋子十来具尸体,没一个脸熟的,大约都是明连的手下。屋内有众多血迹,交错纷杂,有一道拖着出了门。景西着急白前的状况,没顾上去追。
原离喘了口气,继续说:“我在那边听见吵闹声,过去刚巧瞧见一队人马正在砍一个人的头。随后那群人拎了脑袋就走了,隐约像是明连本人。零零散散还有些明连的手下,但大多都受了伤。天舒已经到了,正在那里收拾。白前怎样?”
“十三处刀伤。”天舒倒吸一口气,景西打发他走开,“穆悦观找不到药品,你去吧。”
原离留恋的在白前脸上看了几眼,才不舍的走开了。景西坐在夜色里,一盏煤油灯晃动着,明明灭灭。前后理了下这件事,景西大概明白了。
起先白前约了明连到桂古。说是要明面上了解恩怨,但他料准了明连会耍小心思,自己就也下了套。如今他到底是不是病重,没人知晓,但他把这个空隙留给明连,等着明连来跳。
但明连一贯谨慎的作风,岂会轻易上当。于是白前支开了身边所有人。当只有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病,对明连来说都是个好机会。
明连在这个时候下手,杀掉白前之后再赶去追穆悦观。如此得手之后再隐匿行踪赶往桂古,寻个机会做掉曲家公子和左启之。目的就会达成,剩一个帝君是无能之辈,之后就轻松的多。
但他低估了白前,或者说完全不了解白前。白前怕死怕的要命,到了如今不管何事都会先想想自己的性命,自然不会做损及性命的事情。
明连也不知道,白前随身带着超越这个时代应有的武器。
景西去抱白前的时候,大眼一扫就知道尸体上的伤口全是白前那把所谓的抢造成的。威力大,破坏力强,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且不说那东西小巧好藏,就算拿出来给旁人看,也没人猜的出它的用途。
万分感谢,白前有这样的防身物品。
天将明时,天舒浴血而来,一进门先嚷嚷起来:“白前怎么样?受伤了么?严不严重?”
原离立刻跳起来捂他的嘴:“轻声些!”
天舒缩缩脖子,转着头往床上看。白前依旧一脸青白的睡着,景西支着头在打瞌睡,听他这么一吆呼,打个激灵醒了过来。他是乏极了,一路奔波没半点歇息的时候,前后还要提心吊胆,可谓心力交瘁。
天舒凑过来,扒着景西的肩膀探头看了白前一眼,忍不住咋呼起来:“哟!这脸色这么差,真没事?”
景西不吭声,原离又在他脑后推了一把:“小点声不会么——怎么会没事,一身的伤。”
天舒挠挠脑袋,咧嘴一笑:“舍小家为大家,值得钦佩!”
景西像是才迷瞪过来,用手掌在脸上搓了两把,回头问:“如何?”
天舒自小跟他一起胡闹,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也听的明白:“明连一派彻底垮了,没死的都绑着呢,等你发落。不过明连本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捡走了,司齐也下落不明。”
景西知道这事儿算是结束了,闷着头不吭声。原离在一旁对天舒解释了:“那群就是司齐的人。司齐,临到这个节骨眼上,反了。”
天舒像听见什么笑话了,“嘿”了一声,跟原离嘀咕:“都知道司齐比条狗还好用,怎么就反了呢!”
原离实在笑不出来,抽抽嘴角,比哭还难看。
天舒自顾自的分析:“要说他是狗还真侮辱了狗,这人有点机会就往上爬,恨不得踩烂所有人的脸。你们猜猜,他拿着明连头投奔谁去了?”
一句话正中点子上,也戳中景西隐隐的担忧。
天舒自言自语:“明连败了,但还有其他城主可以效力啊。穆悦观铁定不会收他,咱们这里也没接到什么消息。余下的,曲妙恩最厌恶搬弄权势之人,左启之大概还看不上他……”
“城主,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景西打断天舒的话,接了一句。
“没错!”天舒回头和原离对望一眼,显然都有了一样的猜想,“但半路投奔过去,总得有见面礼吧。一颗死人头想必是不够的……”
天舒在屋内扫视一圈,景西皱眉深思的样子,原离一脸担忧,白前毫无知觉的昏睡着。扯起嘴角,天舒“嘿嘿嘿”的笑起来,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
景西也习惯了他这幅样子,不会动怒,只冷声道:“往北边去迎迎大夫。”
天舒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指着原离:“让他去!”
景西不说话,只拿眼横他。那冷光冻的天舒一个哆嗦,撇撇嘴一边抱怨一边出了门。
景西兀自沉默了片刻,转而叫原离去叫穆悦观过来。穆悦观到底是小姐出身,且来回奔波两趟,熬了会儿夜,就撑不住直犯困。景西不愿理她,原离劝她去歇着了。这会子刚睡下没多久,也不知道景西叫她什么事。
姑娘家的睡房是要避一避的,原离又转告给她随性的丫头,这才回去白前身边继续守着。等穆悦观的功夫,原离问景西:“你不待见她?”
景西闷不吭声。自那次罚跪之后,这两人再也没有好好聊过天,过往通信也只说正事,大部分是和白前有关。一般都是原离将白前的状况细细的写出来,景西仔细的看,再派人送些东西。如此反复。
原离叹了口气,老习惯挂了上来,无奈的劝景西:“十来岁的小姑娘,被太认真计较了。”
景西换了问题问他:“乞巧节那晚,她去了哪里?”
原离并不确定,犹豫了下回道:“大约是被曲家小公子掳走,天明时又将她送了回来。”
“大约?”景西开始抠字眼儿。
原离摸摸鼻尖:“是我猜的。之后几次也是如此,都和曲风清一同走的。”
景西沉默片刻,才说道:“我就是气她这不言不语。就是自那晚开始,白前彻底变了的。临到最后,她连句解释都没有。”
原离笑笑,顺嘴还了句:“你还别说她,先前你不也是这个样子。”
景西一怔,底气不足的反驳:“我已经不是了。”
原离一脸柔和,当真像对着自家亲弟弟:“嗯,你不同了。”
景西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再说话。门外穆悦观收拾停当,戴着一色素纹面纱走进来,露在外的一双眼略微有些浮肿。
景西收了表情,恢复那个面瘫的样子:“你带人前往桂古,只当白前病重走不得,你独自上路了。这里的事情半句不要提。”
穆悦观不解,景西难得对着她解释了一句:“局势并不明朗,先看别人如何反应。”
穆悦观想了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离轻笑,补了一句“辛苦”。她点个头,算接了这句话,就出门准备行装了。
天已大亮,景西倒了杯茶灌下。原离俯身摸了摸白前的额头,热度上来,烫的要命。用杯盖接了一点水给白前润嘴唇,原离担忧的再摸他的额头,喃喃自语:“这大夫要什么时候到……”
忽而脸上一痒,是什么东西骚过的触感,继而自己那只伤眼上凉了下来。原离先捂了眼睛,转过头正待发怒,却见着个娇滴滴的姑娘站在面前。
“大夫来了,但这诊金,你们出的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