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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圈子人都对司齐没好印象,但司齐看不惯的,除了景西之外,便是景西的手下,原离。
其实他们俩也没有正面对上过,只是原离改名换姓混到明连的暗坊里,冷不丁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这让司齐一直耿耿于怀。司齐再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只当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村夫。思前想后,司齐就认定了问题不出在自己身上,而是原离太过狡猾。
这也只是心里上不舒坦。后来司齐随着明连来回逃窜,明连那段时间尤为暴躁,常责罚下人。作为离明连最近的人,司齐没少挨刑罚。彼时司齐还死心塌地地跟着明连,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遇上明连不痛快了抽打自己时,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每次明连动刑时,都会喊着:“你个没用的废物!叫你办件差事,你能捉了人家的内探回来!我苦心多年的计划,都毁在你一人手上!”
明连生气,司齐也懊悔。明连谋划多年,却也是自己亲力亲为的组织了多年。
因此,司齐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原离,这一瞅见原离的脸,便觉得曾经被抽打过的脊背钻心的疼。
但司齐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光对别人。对自己也狠。哪怕要自己吞千针、行刀刃也绝不会有二话。
原离在司齐手下也遭过不少罪,那一只眼睛就是送在了司齐手下的刀下。这一见仇人,满心怒火。原离立刻转身挡在白前前方,难得沉了脸色呵斥:“自己寻个地方吃去!”
司齐心里气恼,脸色却不变,笑的满是谋算:“感情今儿又是这位说了算。宁公子,您这屋里的主人,换的略快了。”
这会说的人骚的慌,白前窘迫,原离更是生气:“如何说话!且把嘴巴放干净些!这地方不欢迎你。”
司齐淡淡挑眉:“这话说的……这一桌子的吃食,是我出的银子买的。这伺候你们吃喝的婢女,是我雇来的。到如今反没我一口吃的了。可悲,可叹啊……”
原离的脸色青了青,转头看了看那一桌子东西:“你心疼这点银子,就还将你的东西拿走,人也带走。”
“顽笑罢了,再端回去也变不回银子,平白叫宁公子看了笑话。这婢女,能救公子一次性命,就能救第二次,留着罢!”
这一番话说的,给自己留了台阶,也卖了个人情给白前,还顺带提了提自己对白前的救命之恩。
话说到这份上,白前也觉得他此番没有恶意,只能无奈开口:“那就请司齐大人也一同吧。只是我这儿地方狭窄,麻烦姑娘还端到外间去。”
司齐灿然一笑,拱手道:“如此,我便到外间候着了。”
原离仍有些气闷,立在原地不动。白前掀了腿上的棉被,撑着身体要挪下来。只是轮椅放的有些远,他探着身子也勾不到,只能尴尬的冲原离笑。
原离叹了口气,将轮椅推到床边,又半扶半拖的将他弄上轮椅。等白前微微气喘的歪在轮椅上歇气时,原离才问出口:“这腿……”
白前只喘了喘,便继续调整姿态,好坐的端正:“还好。只是不能走。”
原离心里一揪,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对白前有感情,到现在仍旧是。只是这感情有些莫名,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类。总之,他盼着白前好,希望白前平安喜乐。
白前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再挪动一□体。原离便蹲了下来,就在他面前。
白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有些惊讶。但见原离什么也不说,只是小心轻柔的替他整理衣服的下摆。
本是挺温馨和睦的场景,但却闯进来一个胆大活泼的姑娘。
原离整好白前的衣服,手掌便顺势抚上了白前的腿。白前如今下肢的感觉不甚灵敏,常有重物压下来也不自觉。原离这一下根本就是轻轻柔柔,白前眼睛看得到,腿上却没有感觉。
这感觉挺奇怪的,白前尴尬的正想推开他的手,便有一只娇嫩的手指探了过去,掂着原离的手腕甩到一边去了。
原离一愣,抬眼看到彩儿,面色全是窘迫,
彩儿冷笑:“这屋子可真暖和!原公子不知吧,客栈里可是冰雪天地呢!”
原离僵在原地,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好你个景天舒!卖朋友卖的爽快!
彩儿又看白前:“想必宁公子的身体好多了吧!”
后话太难听,彩儿适时的打住了。但白前也猜的出来,无非就是与男人打情骂俏之类。白前强笑两声,礼貌的回答:“多亏彩儿姑娘和郑大夫妙手回春,我才能捡回这一条命。”
彩儿再冷哼一声,斜斜的瞥了原离一眼,一跺脚转身走了。
原离还愣在原离,司齐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天舒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偷笑了。白前急了,一巴掌拍在原离头顶,骂道:“你蠢猪啊,快去追啊!”
原离像是如梦初醒,慌张的点点头,站起身就往外跑。刚走了两步,原离停了下来,满面挣扎的回头看白前。
白前只恨自己腿不能动,不然就要上去一脚踹飞他:“你倒是去啊!”
“你……”原离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话说不出口,还是根本就无从说起。
“我没事,你快去吧。这么好的一个嫂子,别丢了。”
原离又想了半晌,才猛一点头,追出去了。
司齐踱着步子,笑吟吟道:“那就只余在下和公子共同进餐了。”
白前抬头淡笑,破天荒的对司齐寻求帮助:“上方那块毛毡,帮我取来吧。”
显然司齐也被这一句惊呆了,有一瞬间愣神,叹道:“能为公子所用,简直三生有幸!”
白前尴尬的笑笑,指尖在扶手上打圈:“这腿受不了寒,一会儿都离不了那些东西啊。”
司齐取了白前说的那块毛毡,心思转了转,竟抖开毛毡俯身要帮白前盖上。做这些他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白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白前出乎预料的并没有拒绝,只等他将毛毡覆在自己腿上,才伸出手往上拽了拽,将腰部也围上了。
司齐欢喜的要命,便自然的要去推白前的轮椅。他并不乐意做这些,但这些能讨好白前,能证明白前接纳了自己,他也就忍下了。
哪知这次白前却不由着他来了,微微伸手挡了一下,自己扶着手轮圈转了出去。
司齐心道,是自己焦躁了。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才好。
这一顿饭白前吃的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有什么心事。司齐看着他,总以为离成功很近了,尤为欢喜。
之后便是年夜。景西倒是来晃了一圈,照例邀请白前到府中过年,也毫无意外的被拒绝了。景西一直留到天色昏黄,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临行前白前叫住他,让他放那两个护卫自己放松会儿。景西面上答应了,转头怎么做,白前也不知道。而后又让司齐放了那三个姑娘的假。
于是就只剩了白前和司齐二人。
司齐本就是没个根性的人,哪里都能当家,也哪里都不是家。索性他不是画师,不受地域限制,也没个归属感。只是看到白前眼里,自作的替他心酸了一把。
明明是怀元人士,却落的没家可去。
白前再一想,他是为了自己才留在这里,便有了些愧疚。
司齐打的就是苦情路线的牌,见了白前的神色就要添油加醋的渲染:“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白前尴尬的问:“你不回去?”
司齐一笑,带了些苦涩,带了些难言,给白前留了一片无声的猜测。
白前果然沉默了,闷着头不说话,想着自己的事情。
司齐站起身拍拍袖子,故作爽快状:“厨房我从来不进,最多能下碗面条。如何?”
白前也附和着一笑:“好,有碗面条总比没得吃强。”
司齐领命去了,鼓捣了半晌,天彻底黑了。夜色浓重时,司齐才端出来两碗面,看上去倒也还好。
司齐张罗着白前来吃饭。两个人在桌前坐定,白前挑了口面放进嘴里。司齐瞪着眼问道:“如何?”
白前尴尬的眨眨眼:“你放盐没?”
司齐随手递过来一个盐瓶子:“我想着淡了能加盐,咸了可就没办法了。”
白前笑着挖了勺盐倒进去,又尝了一口:“这次倒还好。”
司齐得意的笑笑。
两个不相干的人过年,一点讲究都没有。白天里让那三个姑娘把院子给打扫了,又贴了对联。到这时连鞭炮都没饭,全跟平时一样。
司齐又摸出来一壶酒,自己温着小酌一番。他也不让白前,只自己喝自己的,很有一番惬意慵懒的滋味。白前对他这番态度没有疑惑,就连他自己一时都弄不清,这到底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作。
总之,很多年不曾这么舒舒坦坦的喝杯酒了。
出了年之后,景西又来了几次,总是坐坐就走,也不多说。白前反倒和司齐越发亲密起来,偶尔也会畅怀谈天,止不住的笑意。景西吃闷醋,但什么都不说。
到了二月半,民间忽起一则传言,闹的人心惶惶。
司齐憋着不与白前讲,但那三个姑娘给白前收拾房间的时候偶尔提起。
最为活泼的二姑娘看到常有人来找白前画东西,这会儿好奇就问了出来:“公子是画师?但我瞧公子是什么都画,那工具也好生奇怪。”
白前笑道:“用顺手了而已。”
二姑娘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最近倒是有则关于画师的传闻……”
白前来了兴趣,挑眉追问。二姑娘挨不住白前纠缠,就吞吞吐吐的说了:“民间常有人失踪,近来有传言说,那些人都做了画师的颜料了。”
白前一脸震惊,忙继续问:“这话怎么说?”
二姑娘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于是有人便跳出来说,画师这种存在本身就不合理,只是大家已经习惯了他——您——画师的存在,才不觉有异。但若细想,那只是勾勒几笔,就能化做成品,实在违背天理。”
白前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司齐自门外进来,二姑娘畏惧的吐吐舌头,慌忙出去了。
白前问司齐:“你也听说了?”
司齐淡然一笑:“没根没影的东西,不必理会他。说起来——今年帝君的寿辰……我想着若是公子肯去,我们得早些动身才好。毕竟公子身体不好,路途上需得缓慢行动。”
司齐一双凤眼紧紧盯着白前,只等着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