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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思自打几日前在禅瑞书店见过了夏菖蒲,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这天他坐在书桌前,眼神放空,拿糕点蘸了墨汁就往嘴里放。
“诶诶诶!你疯了是不是!”刚推门进屋的白芨正巧见到这一幕,慌忙劈手夺过季明思手中的糕点,扔在一旁,嫌弃道:“肚子里没墨水也不能这么硬补啊。你说是不是啊,阿元?”他一边嫌弃,一边看向身边的小姑娘说道。
白芨身边这个被唤作阿元的姑娘占星顾家的长女,名半夏,乳名阿元,从小就寄养在徐纵府上。阿元从小天资过人,五岁精通八卦占星之术,被奉为奇才。可惜小姑娘只在这方面比较天才,平日里做什么事都要慢半拍,又患有口吃症,一天也不说几个字。
偏偏小姑娘和白芨关系极好,只要白芨在府上,她就跟着,像个小尾巴一样。
她听了白芨的问话,也不说话,偷偷咽了下口水。
白芨见怪不怪的拿了块糕点,十分自然的递给阿元,然后对季明思说道:“我说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总是坐在这愣神。还有你不用进宫去露个脸吗,这都多久了,就天天赖在师父这不走。”
季明思却答非所问道:“白芨,你说夏菖蒲身边的那个青年就是那日偷袭你的黑衣人,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白芨道:“那男的身上有古怪,我探他的内力,却发现他的气息与我们所熟知的运气方式大为不同,或许不是中原人吧。”
“你是说,他可能是从北方而来的蛮人?”
“极有可能。毕竟南方的鲛人脸是青蓝色的,而他面孔白皙。至于西面的异兽和异人,就更不可能。异人不喜光,只有在西方的永夜之地才能存活。况且东西交界之处还有频伽石镇守,异人想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是说。他可能是蛮人了。”季明思沉思了一会儿。蛮人居住在昭国的北方,那里极其寒冷,大块的冻土被冰雪覆盖,寸草不生。蛮人大多身材高大,身披兽毛,鼻子大而鼻孔宽。他们性格野蛮,力大无穷,可以与猛禽单打独斗,常越过边界袭击边境上的百姓。
“他若真的是蛮人,我就更不喜欢他了。”白芨道。他一向对蛮人没什么好印象,几年前他曾有幸见过蛮人俘虏,两米多高,身上的毛发重而厚。他蜷缩在铁笼子里,呲着黄牙,对每一个过路人吐口水,在铁笼子上啃下了一个又一个牙印。
阿元见白芨微微皱眉,拉了拉他的衣角,白芨见了,揉揉小姑娘的头顶。
季明思轻轻点了几下桌子道:“那你说,那日那个......那个......姑娘,不会有事吧。”
白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我的天啊,老大,你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吧!”
阿元被白芨的惊叫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哪,哪...哪个...姑,姑娘?”
白芨附身伏在阿元耳边道:“是老大的老相好。”
“什么老相好!!”季明思急得拍了下桌子:“我不过以前与她有些渊源,你这个人,思想龌龊!什么事情都能拐到这上面!”
“好好好,对对对,老大说的都对。”白芨双手捂住阿元的耳朵,满不在乎道。他悄悄对阿元说:“我们快不要听他辩解了,看给他急的。”
阿元听了,偷偷的抿嘴笑了。季明思见阿元偷笑,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跌坐在椅子上道:“交友不慎啊啊啊啊。”他哀嚎一会,突然回过神来,问道:“对了白芨,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白芨愣了,过了三秒钟突然想起了,叫道:“坏了!我把正事给忘了!我是来跑腿的,师父要我来叫你,说郑知路登门拜访,要你快往会客厅去。”
季明思无奈了,他早该想到白芨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他聊天。此时已有贴身的小厮上前服侍。白芨见了,在一旁调侃道:“老大你这日子过的太滋润了。”
“我情愿把这份滋润让给你,你真以为当皇上的儿子有那么容易啊。”季明思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你也是,你不愿意叫郑知路丞相,倒是尊他一句郑大人啊,总是直呼其名怎么可以。”他知道白芨一向以自己的爷爷,先丞相白越为傲,面对他人是怎么也喊不出丞相两个字的。
“我知道了。”白芨吐了吐舌头,偷偷向阿元扮了个鬼脸。小姑娘“嘿嘿”两声乐出了声。
季明思见他二人亲亲密密,顿时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白芨,这几日京城里那只吸血的猛兽,抓到了么?”
近几日京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吸血的猛兽,常趁着深夜去养着家畜的百姓家中吸食牛羊等家禽的鲜血。据说那些家禽的尸体皆干干净净,只是脖子上有着月牙形的血洞。说明那猛兽不想吃肉,只想吸血,又或者,它只是在戏耍人类。
有人说那猛兽长着牛头虎身,头上独角,凶猛异常,嘴能长到鳄鱼那么大。又有人说那猛兽会飞,长着鹰喙,爪子又锋又利。还有人说,那猛兽其实是个人类,身上长着青色的鳞片,动作极其迅猛。
这类奇怪的案子,朝廷是不会去办的,自然要交到徐纵的头上。徐纵与江望川二人年轻时也曾做过军中武将,追随先皇帝季营北夷蛮人三百里。后新帝登基,二人恐新帝季宴疑心,告老归隐,继承了世代为保护皇帝而成立的护龙山庄。徐纵为庄主,门下也收了一些五花八门的学生。京城又此行踪不定的猛兽出现,皇帝大为惊慌,命护龙山庄彻查到底,于是这事一层压一层,最后送到了白苏手中。
“还没有头绪呢。”白芨严肃道:“我哥这几日没白天没黑夜的调查,却一点线索都没有。真是奇怪了,若真的是这么大的猛兽,怎么会一点破绽都不留呢。”
“或许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策划吧。”季明思道:“白芨,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告诉白苏。不论案子破不破,以他自己性命为重。”
“是老大,我明白了”白芨道。
季明思不再与白芨多说,梳洗完毕,与白芨阿元三人一同朝着会客厅去了。
他三人刚进了会客厅,就有一衣着华贵,鬓角隐隐发白的老人走上前来,拜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郑大人快快请起。”季明思连忙扶起老人道:“这不在宫内,郑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郑知路谢过太子,又看了看一同前来的白芨与阿元,坐了,回头冲徐纵笑道:“徐院长的爱徒果然都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
徐纵笑道:“小徒顽劣,丞相谬赞了。”
徐纵是个干瘦的老头,下巴上留些已见稀疏的胡须,眼神如鹰一般锐利。他时常穿一身灰衣,不苟言笑。除了阿元,几个学生徒弟都挺怕他。徐纵一边喝茶,一边看白芨立在一旁,挺拔俊朗,心下也觉得欣慰。
郑知路对季明思说道:“太子殿下,臣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臣此次前来,是为了陛下南巡一事。”
听到“南巡”二字,季明思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怎么,父皇有南巡的心思吗?”
“唉。”郑知路叹气道:“陛下好像还未做决断,是陛下的......身边人传出来的。”
说“身边人”,不过是为了好听。世人皆知当今圣上好男色,身边除了几个做摆设的妃子以外,大多都是些白面声娇的男妃。要不然也不过年过四十了,身边却只有季明思一个皇子。
季明思听到“身边人”三个字,心中涌现出了一股浓烈的厌恶之情。他从小见多了这些出入父皇寝宫的“宫人”,也受到了他们下的绊子与赋予的耻辱。没有一个宫人能在父皇身边待过一年以上,而如今这位徐夜,竟已经坚持了三年以上。父皇好像对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并给他了一官半职。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郑大人,有事您可以直说。”季明思道:“这护龙山庄中,不会有外人的。”
郑知路迟疑了一下,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是徐夜,是他怂恿陛下南巡的。陛下近些日子越发的不理朝政,每日只知道和徐夜在后宫享乐。如今朝中徐夜一人独大,前几日有几位大臣上谏弹劾徐夜,话还没说完,陛下就说他们居心叵测将他们关进了地牢,要他们管住了自己的嘴,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样了?”季明思焦急的问道。
“结果......今日传来消息,几位大人都在牢中.......自尽了。”
“怎么会!”季明思惊得脸白了一下:“几位大人怎么不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不,不对!他们不会自杀!”他声音有些憋闷,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们不会自杀的......是徐夜.....”
郑知路眼含热泪。无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