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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世骁出了病房以后,便顺手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上,听着里面隐约传出女人不满的声音,似乎是在抱怨他的态度傲慢。
和女人一起的男人似乎劝了她些什么,病房里的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他轻叹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陆湮的病房。
佟绍均守在病床前,望着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陆湮,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居然悄悄红了双眼,却又害怕被薄世骁看见,不自然的别过了头去。
许是觉得早先自己的话,的确说得重了些,薄世骁缓步上前,伸手搭上佟绍均的肩膀,语气平静的问:“人又没死,你现在哭是不是早了点?”
佟绍均抽了抽鼻子,说话的时候,鼻音还是很重:“薄少,你说陆总怎么这么命苦啊?三番两次的受伤不说,每次还都危及性命,我这都快担心死了!”
薄世骁瞟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这算什么?你才是只是担心而已,我再这么被折腾几次,心脏被都要被整出来了!我上辈子肯定是刨了他家的祖坟,这辈子才会被派过来,一次又一次的替他善后!行了,都守了大半天了,也饿了,出去买点吃的去!”
佟绍均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薄世骁在床边坐下,睇着呼吸微弱却平稳的陆湮,不禁自嘲的笑道:“陆湮,你肯定想不到,等你这一觉醒来,咱们俩的关系,可就不止是好兄弟那么简单了,真是一不小心,你就成了我的妹夫——当然,前提是熙然真的是我妹妹!”
其实,薄世骁只是外表看起来玩世不恭,独处的大多时候,他还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面对沉沉睡着的陆湮,他忽然很想说说话,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他说起了自己的家庭,军人世家,上至曾祖父三代都是军人,甚至在民国时期,薄家的人还曾经是不大不小的军阀呢!
他还说起了父母的婚姻,是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薄敬尧是军区的少将,母亲葛宛云是中央高官的独女,现任沈昌市检察院副检察长,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只可惜政治联姻下注定极少有爱情,至少在薄世骁的记忆里,父母的关系一直是相敬如宾,客气之余总少了那么几分亲近和甜蜜。
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会爱上别的女人,似乎也并不奇怪,更何况从陶熙然便可看出,她的母亲该是一个何等风华绝代、才貌双全的佳人!
“其实,有个妹妹也挺不错的,就是……”薄世骁抿了抿唇,眉头上不由得打了一个结,“世妍会喜欢她多个姐姐吗?”
是的,薄世妍,他远在英国留学的妹妹,一个从小便顽劣不堪、特立独行的女人。听说她在英国也没少闯祸,不是聚众吸毒,就是打扮中性,宣布出*柜,总之麻烦事一箩筐,和他一样没少让薄敬尧头疼!
想到这个凡事都要玩过界的人,薄世骁也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他忍不住摇晃着陆湮的身体,“陆湮,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就算是手术需要打了麻药,现在也该过劲儿了吧?”
或许真是被他摇晃了一通的缘故,陆湮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微动,眼珠也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薄世骁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哇,这么灵?说醒就醒了?”
陆湮眼珠轻转,幽幽的落在了薄世骁身上,却像是一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一样,过了好久才开口:“你一直在我耳朵边上碎碎念,吵都被吵醒了!”
薄世骁心下一滞,小心的问道:“……你都听见了?”
陆湮摇摇头,艰难的坐起身,“没听清,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怎么,有什么重要的话,是需要我听见的吗?”
薄世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碎碎念而已,都是些废话,没听见挺好!”
“熙然呢?”陆湮问道。
“她就在你隔壁,估摸着应该也快醒了吧!”薄世骁指了指旁边,回答道。
“我过去看她……”
陆湮正要起身,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使得他重新跌回了床上,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冷汗沿着他的额头和鬓角涔涔留下。
“陆湮你怎么了?”
薄世骁疾声喊道,抬手就要去按急救铃,却被陆湮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没事……老毛病了!”
似乎过了好久,陆湮才松开他的手,身上的病号服全都被冷汗浸湿了,而他的眼神也从涣散逐渐变得有神,而又和往常的眼神不太一样。
“陆湮?”薄世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湮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掀起被子下了床,径直朝着病房外走去。
“你去哪儿?”薄世骁在身后喊道。
陆湮还是没有理会他,而是冲进了隔壁陶熙然的房间。
彼时的陶熙然也刚刚醒来,正在同萧蕾等人说着什么,却见到房门被人用力打开了,一身半湿着病号服的陆湮冲了进来,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眼神沉痛而复杂的望着她。
那样熟悉的眼神,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陶熙然浑身陡然一惊,嘴唇颤抖着唤道:“陆…陆……不,少森?”
听到她的称呼,除了荣思远感到疑惑之外,萧蕾和钟秉初也皆是一震,齐齐看向头发微湿而凌乱的男人,剑眉下的双眼,眼神熟悉而悠远。
陆湮终于缓缓走到病床前,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陶熙然,点漆般的眸子里倒映出了女人热泪盈眶的脸,嘴唇微动,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
“我……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陶熙然捂住了嘴,泪眼模糊的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仿佛那一株路旁花树,经历了五百年烈日,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终于等到期盼的人儿路过,拼尽所有开了一树的繁花。
陆湮不由分说的拥她入怀,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我想起来了!”
似乎只有这句话,才能表明他等候数年的眷念和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