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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莲庆这样,才进来一年多的新丁不同。
他们这批右军的老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这位长官中途变道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这些个,平日里惯常爱偷懒耍滑成性的老爷兵们,今日行军时,罕见的……没有出言抱怨一句。
一个个,均乖乖跟在阿骨打后头,队伍整齐地吓人!
莲庆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比饕餮还残忍嗜血的气息。
脸色顿时比刚刚还要难看许多倍。
再过不久之后。
眼前这个小部落,现场所有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包括老弱妇孺,将会迎来一场赤裸裸的抢劫!
以及——炼狱般的血腥屠杀!
纵使有侥幸不死者,活了下来,也不过被充作军营里头的军奴、营妓跟祭祀时的牲畜。
这个时代的法则,就是如此真实而残酷!
……
……
原因。
怕是临近年关,左中右三军统领,均需要累加计算各自军中过去一整年的战果。
好以此来向上面邀功请赏。
根据以往的规定,左中右三军,其中杀敌数目,上交人头数量最多的那一营,会在年关军方内部评比中占据极大优势。
而一旦,在军方内部评比中获得胜利!
这就意味着——
来年大周帝国军方上层,下发的战事资源配给额度,跟官位晋升名额。
所占比重,将大大增加!
近些年来,绝大多数时候,评比的奖赏额度,往往……大半都被右军拿了去!
莲庆当初挖空了心思通过校考进了右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源于此。
她观察到,三军之中,尤以右军,提拔的官员数量最多!
上去的,甚至有不少都是没什么背景,靠自己在战场上卖力杀敌,累计军功爬上去的平民子弟。
比如,典型的——有苏空青,就是有苏一族奴隶出身!
当然,也有有好事者称,这厮,乃是靠着一张肖似女人的脸跟后面好使,才从地位卑贱的军奴,一跃成为右军的百夫长!
如今,回过头来,逆推一下。
为何从右军爬上去的军官将领数目最多?
为何回回都是右军拿到的官员额度最大?
原因……
这下子,她终于……知道了!
呵。
枉她还以为进了右军之后,会走上一条相对容易迅速上升的小路!
可哪晓得,交上去的那堆人头里边,竟还有普通百姓的脑袋?!
难怪——
难怪明明左军每次上战场损伤最为惨重,杀敌数,年关时统计起来,却远不及人员损失最小的右军!
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跟骁勇善战的魔族兵比起来?
自然,是杀前者比较省事!
同时,还能白白截获一批粮草、银钱,女人。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生意了!
想到这儿,莲庆忽略掉脊骨深处那阵阵锥心的凉意,用力缩了缩鼻子,昂着脑袋,狠狠吸了口气。
冰凉的雪花,一下子钻了进来,呛得她鼻头酸涩无比。
莫名,难受极了!
……
……
她现在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兵。
如果,装作跟其他人一样,乖乖扮演她的本职工作,那么,算上她之前累计的军功,待到这一场血腥收割完毕。
来年等军方的名额一下来,阿骨打很有可能晋升为千夫长。
这样,就会有一个百夫长的位置,空缺下来。
而自己,若是私下向阿骨打表衷心,偷偷上供这一年多来积攒的财物,哄得他高兴,向上边自己举荐的话……
百夫长的位置。
莲庆便有九成把握,可得!
……
……
见死不救,跟唾手可得的官位?
应该。
选哪一个……?
……
……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声,开始变得像是暴雨般激烈凶猛。
队伍里头,那股子汹涌的杀气,也同时变得愈发高涨狂热起来,恍如盛夏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
亦或,处于发情期却苦苦找寻不到伴侣的野兽。
非常地狂躁不安。
攻击性极强!
迫切需要找渠道赶紧发泄出来!
受这种气氛所染,莲庆舔了舔几近干裂的唇,蹙起眉头,两只眼睛,细细眯起。
俯瞰着山脚下。
雪地里头,那三三两两犹在堆雪人,打雪仗,尚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的稚童。
被匆匆奔过来面无血色的妇人们,紧搂在怀里,尖叫着,一齐拼命往屋子里面逃!
这个时候,部落里的男人们,绝大多数为了过冬的食物跟来年的祭礼,纷纷去了别的山头打猎。
起码要在深山里头,窝上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所以,如今这个小部落仅有少数青壮年男子。
其中,占了一大半,还是曾经受过伤,无法再进山打猎的猎户,跟常年忙于耕地的农夫。
剩下的,皆为……
老幼妇孺!
……
……
面对半山腰处,那一排并列站立,恍如恶鬼修罗般气势凌人的乌甲兵士。
部落里的青壮年,不分男女,拿锄头的拿锄头,握柴刀的握柴刀,背弓箭的背弓箭,提菜刀的提菜刀。
一个个,手里头紧握着简陋粗劣的武器,面如土色,两腿腿肚子打着颤儿,硬起头皮,挡在了自己的族人面前!
阿骨打见此情状,唇线微勾,冷笑了下,像是天空中的苍鹰蔑视着地面的蝼蚁。
眼神……骄傲而不屑!
他手里的长枪,状似不经意间,朝前方虚虚一指。
沉声道。
“弓箭手准备!点火,出列!”
此处,四面环山,盆地地形。
阿骨打这一声威吓,音量虽不高,然,在山中迂回回响,回声音量陡然增高了十倍还不止!
远胜过那些饿疯了的猛兽长啸,直接吓得山脚下,这一群手举着破烂武器的男男女女们,皆两腿发软,双肩瑟瑟发抖。
有的心理承受力弱的,甚至,开始呜咽恸哭起来——
哭声,凄厉无比!
仿如厉鬼被叉进油锅里边,遭活活剥皮时……发出来的拆骨煎肉声……
由于地形的缘故,这哭声一下子被放大了数十倍。
一度险些盖过了那阵阵轰隆隆的鼓点声。
莲庆左手无意识抚上心口,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裳。
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焦灼!
“小莲子,这些人,他们都是燕北贱民。根本不值得可怜!”
缺牙见身旁某人表情很不对劲,生怕她犯浑,忙凑过去,小声提醒道。
“……”
燕北……贱民吗?
莲庆没吱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缺牙这才放心,把脑袋收了回去。
此时,队伍最前边,站立着一列依次排开的弓箭手。
他们左手执弓,右手手臂高高抬起,食指拇指中指并拢,夹紧着一根箭头正在熊熊燃烧的羽箭。
沉默地,缓缓将弓弦拉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只待阿骨打……
一声令下!
便可将此处,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
……
雪,渐渐地,越下越大。
天空中,却仍然还是一片寂静阴冷的灰色。
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还要灰暗冷淡许多。
莲庆死死盯着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阿骨打。
看着他。
右手紧握着长枪!
枪头,再一次,缓缓……
朝着山脚下,轻轻一点。
他的动作,明明,不过一瞬。
却在这个时候,舒缓得如同一场倒映的无声黑白电影。
画面,一帧一帧,慢慢地播放着。
莲庆的两只眼睛,也随之,跟着越睁越大,瞳孔,越缩越小……
……
……
“射!”
阿骨打嘴里头,轻飘飘,吐出一个字。
却比脚下这片冰寒刺骨的雪地,还要来得冷酷三分!
簌簌簌簌——
耳畔传来,弓弦不停绷紧颤动的声音。
燃烧的剑雨,恍似古老神话故事里头的八岐大蛇!张开腥白尖利的獠牙,睁着猩红恐怖的三角眼,毒液涎涎,摇摆着巨大的火红色蛇躯。
堕入人间!
箭头顶部包裹的油布,燃烧的油脂,是大周帝国军方内的武器专家,专门设计试验了许多次之后,才制造完成的。
具备极强的可燃性!
是而。
哪怕屋顶的茅草被大雪所覆盖,但凡箭头射中的地方,很快,全都窜起了猎猎橙红色的火苗。
最外面,手持武器,想要与他们对抗的那一批人。
最先遭殃。
箭头上的火焰,即便只轻轻擦过他们的衣角,毛发溅起一丁点儿火星子,便像一盆滴了墨的清水般,迅速燃烧起来。
不出几秒,雪地里头,便多了七八个惨叫的火人在拼命的挣扎打滚。
这般惨状,倏地叫那些起初还起了反抗心思的人们,一下子,容色大变!面上生出了无穷庞大的恐惧。
一个个,开始不管不顾,发了疯般往屋子里边跑!
然——
在随着烈火熊熊,茅草被倏地烧成了灰烬。一根根房梁木……
哐啷!哐啷!哐啷!
焚烧下坠之后,一个个,原本缩在屋子里边的人,又开始尖叫着,哭嚎着,大声高喊着,跑出了屋子。
簌簌簌簌——
最先跑出来的那群人,被剑雨射中时,如同怒放的烟花般,噼里啪啦,瞬间燃烧起来。
空气中,一股浓浓的人肉烧灼的恶臭味,很快便盖过了漫天大雪的清冷味道。
其中,有的妇人亦或老头老太太,腿脚稍微慢点的,直接就被哐啷!下跌的巨木,给当场压碎了双腿!
或者,脑袋被干脆碾成了一只破烂西瓜!
血红色的瓜瓢四溅开来,恨不能,刺瞎某人的双眼。
有被压住腿的妇人,拼命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挣脱不得,不由得张了大嘴,撕扯着嗓子干嚎恸哭出声!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马上要被活活烧死……!
这时候,有个一早跑出老远的男童,听到了哭声,又急忙调转方向,奔了回来!
小小的身体,半蹲着。
单薄的双臂,颤抖着搀住妇人腋下,试图用力将她往外拉!
往外扯!
男童一边发癫般拉扯,一边大声哭喊着。
“娘亲!娘亲!呜嗷啊——娘亲——!”
他扯啊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
却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娘亲拉出来半分,反倒是,自个儿体力不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当即,悲伤地仰着脑袋,大声地嚎啕痛哭起来!
泪水啪嗒啪嗒,从他脏兮兮的小脸,直淌进脖颈里头。
男童,边哭边喊着爹爹,爹爹!
快来救娘啊——!
爹爹!快来救救娘亲啊——!
这哭声,尖利惨烈,声线高亢嘹亮!像是一头被活活折断撕裂了四肢的幼兽般,嘶嚎吼叫着!
纵使隔了千尺,莲庆,仿佛都能听得到……
“木儿,快跑啊!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跑啊!”
妇人下半身鲜血淋漓,已经是濒临垂死边缘。
却依然,强撑着抬起双手,中气十足地朝孩童吼道。
同时,将他往屋外猛地用力一推!
“跑啊——!”妇人刹那间喊破了音。
“……娘亲……呜哇!娘亲!娘亲——!我不走!孩儿不走!要走……定要跟娘亲一起走!”
“……木儿,你怎么连娘……娘的话都不听了……你这个孽障,不孝子……!我……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没你这样的儿子——!”
“没你这样的儿子——!”
妇人泪流满面,双手十指死死扣着地,凄厉嘶嚎着。
见男童还是坐在地上,哭着,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就是不肯走!
妇人整颗心,就像是被人活活捏碎了一样。
痛得要命!
她强忍着悲痛,开始不停地捡起地上的碎木块,狠狠砸向自己的孩子!
边砸,边哭到不能自已,嘶吼道。
“滚……!快滚!滚啊!快……快滚啊——!”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没你这样的儿子!滚……滚啊……!”
轰隆!
又一根房梁木连接处被烧断了。
猛地摔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并连同先前那根一起,全都……砸到了妇人身上。
只不过,这一回,砸地……不是双腿。
而是……
脑袋……!
“娘亲啊——!呜嗷啊——!娘亲!娘亲!啊啊啊——!”
孩童痛苦地曲起身子,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脑门不停的往地面狠狠地砸!
砸在那一大片红白相间的血浆上边。
砸了一下,又一下。
砸得……满头是血……
……
……
曾几何时,同样的画面,不同的地点。
不同的人物,同样的地狱。
一幕又一幕,在莲庆的眼前,耳畔,掠过,回响。
……
……
“……阿庆,娘的好孩子,记住了,不管待会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听话……”
“……娘亲?”
“……阿庆……你惯来喜欢挑食,天冷时,老不爱多穿衣服,大半夜不睡觉,总叫娘担心……以后,这些坏习惯,记得要改过来……”
“陌人是个好孩子,他发过誓,将来会娶你一辈子待你好……可男人说过的话,信一半即可……”
“……娘,娘亲……?”
“阿庆,答应娘……你一定会好好活着!无论遭逢任何事,无论接下来的那条路……有多难走。你都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你的人生……才会有转机!”
“……还有,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变成杀人魔也无所谓!活下去!娘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娘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要选择放弃!”
“这个世上,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放弃自己!不要怕,勇敢地走下去……”
“阿庆,我的阿庆,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
“……唔……!”
“……娘……”
娘亲,娘亲,娘亲你流了好多血?!
娘亲,你是不是很痛?
娘亲,你别哭,阿庆会乖得,阿庆以后都不惹事了,再也不欺负哥哥了……
爹爹,爹爹你在哪儿啊?!
娘亲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爹爹——
你在哪儿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