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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倪宏志一身酒气回来,脸不洗、脚不洗,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看着倪宏志这副熊样儿,深度洁癖的余敏暴跳如雷:“倪宏志,你给我起来,去洗澡!”
倪宏志如一团烂泥,任她捶打,无动于衷。余敏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他和曾经心目中的他相提并论。
曾经的倪宏志,是姜城区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一米七六的身材,头发微卷上扬,善解人意、性情开朗,话语里透露着才情,眉宇间显示着阳刚。高二时被招录为空降兵,两年后考入武汉某军事院校,毕业后,一直在空军某师,参加过国庆阅兵,荣获过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五次,转业后,回姜城区任副区长。
自从初二时在学校门口遇到去接倪宏清放学的倪宏志,余敏就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每次缠着倪宏清,问的、聊的都是倪宏志。知道倪宏志转业回来,余敏的追夫路,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每天亲自开着保时捷在区政府门口等倪宏志下班,从来不干家务活的她,为了倪宏志端茶送水,洗衣做饭。
倪宏志的好友陈锋剑知道倪宏志对余敏并无太多情谊,但却非常享受余敏的付出,好心相劝:“宏志,我劝你三思,其实过日子不一定要富有,一定要相互理解、相互扶持。余敏现在被你的表象所迷惑,她了解你多少?你又了解她多少?你们的三观是不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如果不爱她,就离人家远一点。以你的身份,不适宜在这件事上被人大做文章。”
倪宏志根本听不进去,他说:“剑锋,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的心思你不懂!既然心爱的人已经结婚嫁人,你说,我娶谁,还不都是一个样,不是吗?那还不如娶余敏这样的富二代。不仅以后房子不愁、孩子教育不用操心,还可以为日后的青云直上奠定坚实的经济基础。”
陈剑锋无语,挑不出倪宏志话语的瑕疵。
不出两个月,倪宏志就匆匆和余敏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不料,从结婚的第一天起,余敏的“约法三章”,就让在外呼风唤雨的倪宏志的自尊心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余敏说:“第一,坚决不和倪宏志的父母亲以及他家里的一大帮乡下亲戚来往;第二,倪宏志每月工资如数上交,要零用钱就向她支取;第三,家务活倪宏志承包。”
每每看着“河东狮吼”,倪宏志总是期盼着她能回到婚前的温柔,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有时候,他感觉很累,觉得他这个出生在城郊的“穷养儿”和余敏这个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在城里的“富养女”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因为余敏不喜欢和他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倪宏志便顺了她,搬进了岳父买的180平方米的大平层里。倪宏志忍气吞声这么做,是因为他太要面子,他怕人家笑话他,刚结婚就吵架。
余敏可不这么认为,她认为万事开头难,婚姻也是一样。在这个过程中,谁强势、谁得益,江山好不容易打下来,以后一定要费力守住。
刚生倪允那会儿,余敏担心喂奶会影响身材,拒绝哺乳。倪宏志没办法,只好上街买奶瓶、奶粉,回来冲泡,从此,孩子一哭,就往倪宏志怀里直钻。
身边的人个个羡慕余敏找了个好老公,她却总感觉婚姻中少了些什么。他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礼物,最近,连续两个月,他竟然没有碰过自己。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难道他就没有生理需要?是他在外面自行解决,还是他已经厌倦了我?
这么颠三倒四地想着,余敏总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儿,悄悄地下床,翻开倪宏志的手机。看着看着,她好像瞬间掉进了坟墓!
倪宏志的手机里除了一些出去考察的照片之外,就两个文件夹,一个是倪允的,一个是林下清风的。茶吧里的、高尔夫球场的、站着的、坐着的、轮椅上的……
林下清风?那个网络作家?余敏来到书房,打开电脑,认认真真地研究了很长时间后发现,倪宏志手机上的照片都是从网络上下载的。刚刚真是急红了眼,现在定下心来细看,这个林下清风怎么和我那个病人有几分神似?会不会就是她?
一整夜,余敏几乎被自己的思维纠缠得要窒息。早晨破天荒做好了早饭,轻声喊倪宏志起床。
“宏志,起床了,早饭在锅里,我今天上午有给一个叫简亦风的病人手术,这台手术非常重要,我必须早点去做准备。”
倪宏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耳朵里听到“简亦风”三个字的时候,他光着脚翻身下床:“简亦风?她怎么了?”
“非常严重,腰椎骨折!今天上午给她注射骨水泥。”
“你以前不是说,这种微创手术都是小手术的吗?怎么会这样?要命!她肯定会急死了!因为她爸还躺在医院呢!”
倪宏志的忧心忡忡在余敏的眼里,简直就是他出轨的铁证,她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地关心别的女人,就连她爸爸躺在医院也一清二楚。自己在他的手机相册里是一片空白,而简亦风凭什么占据了他一半空间?余敏啥也没说,神情复杂地转身离开。
简亦风的手术是今天上午的第一床手术,家属签字栏是她本人签的。
进手术室之前,余敏问乐玉洁:“玉洁,你的朋友是不是当下网红作家林下清风?”
“是啊!”乐玉洁开心地说道,“余医生,你不要告诉我,你也喜欢看网络小说哦!”
“有点。昨天才开始追的。”余敏说完,面无表情地直接走进手术室。
往常这样的小手术,余敏手到擒来,今天不知怎么地,心神不宁,焦灼不安,手一直在颤抖,脑海中出现的都是倪宏志手机里的照片。中途只听见助手说过一句话:“余医生,您这量好像不对呀!”至于手术怎么做的,怎么结束的,她一片混沌。
简亦风被推回病房的时候,还没有舒醒过来。手机一直在响着,乐玉洁一看,是凌涛的电话,连忙接通。
“孩子一直哭,妈忙不过来,让我把孩子还送你那里,我不想让妈着急,把希凌送你那儿,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不要意气用事,再做出这种不理性的事情来。”
凌涛连声招呼也没打,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乐玉洁好生奇怪,连忙让秦梅打的回香榭湾。
因为简亦风不想让自己的病情传到简建国的耳朵,秦梅临走的时候,乐玉洁不忘千叮万嘱,让她别说漏简亦风的事情。
林致远和林伯传以及他二叔、三叔他们几个商量到最后,决定由林伯传提议,请简文华陪同,去马来西亚帮助考察新厂区选址,顺便带林玉珍在那儿玩些时日。
打发走爷爷,林致远给简亦风打过几次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定位手链,人在市人医。按理说,她去看简建国,应该是在仁爱济医院,而她连续两天都在市人医。打电话给张妈和秦梅,俩人异口同声说没事儿,林致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心急如焚地通知莫长刚:“长刚,风儿连续两天一直在市人医,我怀疑她可能生病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尽快找到她,弄清基本情况。”
莫长刚根据上次的经验,直接定位,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简亦风的病房。病床上的简亦风,苍白、憔悴,早已没有了昔日白里透红的神仙妹妹模样。
莫长刚心下感叹,亏得林狐狸在台北,要是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又该怎样的寸断肝肠。想归想,他还是不敢隐瞒,如实向林致远告知简亦风的病情。
林致远片刻不敢迟疑,傍晚时分便出现在病房。过了麻药劲儿的简亦风,疼得喘不过气,浑身大汗淋漓。看见林致远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统统卸下,泪水夺眶而出。
林致远如万箭穿心,紧紧握住简亦风的手:“风儿,不哭,我知道让你受苦了!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因为希凌不停地哭闹,林致远不得不给简亦风调换了一个VIP病房,把希凌的婴儿床放在旁边,小家伙好像什么都明白,躺在自己的小床里,面朝简亦风哼呀哼呀的。实在想哭了,秦梅就把他放在简亦风病床边爬一会儿,累了,他就在简亦风身边睡下。
按理说,注射骨水泥后三天应该能够下床活动,可是简亦风的情况好像更加糟糕!期间,趁林致远不在,有两位护士过来把简亦风推出去做过一次检查,回来后也没有说是什么情况,只是说,不要紧,再观察观察。
七天过去了,简亦风一点儿不见好转,瘦得皮包骨头,除了乐玉洁每天来给简亦风喂药之外,其他还有护士每天来喂药,并且喂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一开始一天喂一次药,到后来的一天喂两次药,到现在的一天喂三次药。秦梅不知道他们给简亦风喂的是什么药,但她心里面总觉得蹊跷。她也怀疑过,考虑到乐玉洁在这里工作,她是简亦风的闺蜜,也就没往深处想,但看到简亦风紧闭双眼,嘴唇几乎咬出了血,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头发里流,她知道简亦风又开始疼痛,秦梅忍不住向林致远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秦梅不说,林致远也已经开始怀疑。他问过梁一凡,梁一凡说,骨水泥注射,小手术,七天还不能下床,极有可能是出了医疗事故。秦梅这么一说,林致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随即通知莫长刚在病房里安置了摄像头。两人躲在卫生间紧盯着电脑屏幕。
果然如秦梅所说的时间点,小护士端着托盘进了病房,神色极不自然,一番左顾右盼之后,从桌上的凉杯里倒了一杯水,走到简亦风床边。
林致远和莫长刚冲出卫生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品,大吼一声:“住手!你是谁?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你到底给风儿喂的是什么药?”
“我……我……”小护士吓得打翻了托盘,语无伦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长刚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药,把乐玉洁叫到病房。
“青青,谁让你给亦风喂曲马多和吗啡缓释片的?你知道这药的功效吗?”乐玉洁气得七窍生烟。
“不是我……不是我……是余医生吩咐的。”那个叫青青的小护士断断续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