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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眼前的视线早就已经被眼泪模糊,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往前挪动一步,哪怕是挪动一小步。
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两米被铁皮包裹的黑屋子里,龙临潇不知道在忍受这怎样的痛苦和挣扎,耳畔除了吼叫声、狠厉声、还有长剑劈落空气的簌簌声,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她从来都没有感觉这么心痛过,感觉全身的骨骼都散架了,每一处折断处都透着无尽的绝望,“龙临潇……”
他那只受伤的胳膊,还能恢复吗?
会不会从此就真的变成了废人?
那被人下了药的三头恶狼,战斗力提升了十倍不止,他肉体凡胎,血肉之躯,能抗的过一次次的撕咬吗?
最后,莫璃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绝望抽空了,就连意识都已经消失殆尽……
不远处的天玑国师,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黑丝面罩下是愉悦又满足的表情。
天玑国师感觉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莫璃对他来说是很难缠,招惹到她绝壁没有好事,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可是龙临潇就不同了,以己之长攻他之短,毒术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死穴,而自己偏偏就拿捏住了他的死穴!
所以这一次,龙临潇必死无疑!
天玑国师重重松了一口气,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处于绝望边缘的莫璃,就像是断电之后的机器,通电以后马上重新开启,又像扑火的飞蛾,向死而生。
她眼睫微垂猛地睁开,散开的骨架重新撑起血肉,目光坚毅的令人心头一颤,大喊道,“天玑国师,你出来!出来我们谈谈!”
天玑国师极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独自欣赏着自己瘦骨嶙峋带着黑手套的手,扯着破落嗓音慵懒回应了一声,“现在想起跟本国师谈条件,早干什么去了?”
这充满赤裸裸的不满和报复的声音,莫璃听着刺耳,可眼下也只能耐住性子跟对方周旋,毕竟龙临潇在里面还生死未卜!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尽可能扯出一抹笑容,舔着嗓子顺着气道,“之前是我不服气,现在我彻底服气了,你堂堂天玑国师,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这话听得天玑国师十分的顺耳,之前的种种恼怒渐渐抛到了脑后。
说实话,虽然莫璃处处惹他生气,可他却莫名的喜欢这个女娃娃,心思聪颖,鬼灵精怪,好不服输,又不矫揉造作。
跟那些所谓的深闺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比起来,强了不止千万倍,又深谙毒术,简直太对自己脾气了!
若是能拉拢她做自己徒弟,那真的是美事一桩!
到时候他绝对有信心重新拿回万毒宗宗主的位置!
天玑国师高高在上十分怡然自得地样子,双手负立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悠闲高挑地走到莫璃面前。
若不是脚下不是太方便,走起路来仍然一瘸一拐的,咋一看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此时的天玑国师在莫璃眼里就是这样,瘦的像是一根竹竿支撑着衣袍,明明没有高贵自成一体的气质,偏偏要装成君临天下的感觉。
“小丫头,你想明白了?”天玑国师喜出望外,骷髅手呈兰花指状,朝着莫璃伸手一点。
莫璃一脸嫌弃,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反问道,“想明白什么?”
“做我天玑国师的徒弟啊!”没有人追捧,天玑国师有种上了天下不来的尴尬,收了方才硬装出来的优越感,回应道。
突然,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被铁皮围裹住的小黑屋‘轰隆’一声炸开,四散分裂,尘烟四起。
天玑国师大惊失色,迅速飞身退至一丈开外。
溅起的烟尘之中,一道黑色遒劲有力的影子闪到莫璃面前,烟尘迷糊了她的视线,迷的完全睁不开眼睛,直到那股熟悉的桂花香味和着灰土窜进鼻孔中!
耳朵间的轰鸣声还没有散去,莫璃用手使劲捂住耳朵,可是龙临潇的声音依旧隔着手掌钻进她耳朵里,“璃儿……”
莫璃放下手,猛然间望向四周,天地间除了一片浑浊什么都瞧不清楚,只得大喊一声,“龙临潇!”
“嗯,我在。”龙临潇的声音很虚弱,不仅如此就连身体也很虚弱,明明她就在自己不远处,可是连挪动步子都异常艰难。
莫璃发疯一样叫着龙临潇的名字,她知道他就在附近,那浓烈的桂花香味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龙临潇轻声回应着,声音越来越弱,以至于被这漫天的灰尘淹没掉。
感觉一阵疾风从眼前吹过,莫璃完全睁不开眼睛,本能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一声似有似无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小傻瓜……”
莫璃一愣,慢慢放下手臂,只见眼前这个男子一身黑色宽袍,衣服上被撕扯了好几道,每一道都有黑血渗出,略微凌乱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脑后,那双凤眸已经敛去了往日摄人心魄的光芒,俊朗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却依旧让她无比的熟悉。
莫璃讷讷地张了好几次嘴巴,每次都惊讶地发不出声音。
倒是龙临潇先笑了一下,透明的像一张白纸一样的脸上,嘴角向上勾起依旧迷人的弧度,带着疲惫与寒气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睛里的温柔马上就要溢出来,“是我,我出来了……”
“龙临潇,真的是你?”莫璃脑子突然就当机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她觉着眼前的他有些不真实。
这个动作引来他一阵宠溺的轻笑,抚上她脸颊的手垂下来握住她揉眼睛的手,“傻瓜,别揉了,是我。”
莫璃仰头看着他苍白如纸的容颜,只觉得他下巴的线条比以往任何时候绷得都紧,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你受伤了!”
龙临潇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本来只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动作,却牵动了他身上成百上千道伤口。
恶狼的利爪不容小觑,更何况还是三头!
他全身各处除了握剑的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有好多处是几道伤痕反复叠加在一处。
水君心的手段如同他的阴柔的外表一样,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便一定要见血!
他本是要铁了心取龙临潇的性命的,所以下了死招,不仅给恶狼喂了药,还在它们的爪子上涂满了剧毒。
而龙临潇拼尽了所有力气才逃出来,只为见她一面,让她安心。
这种剧毒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汇聚了各类蛇毒,幸好龙临潇之前吃过一枚龙蛇果,缓解了一多半的蛇毒,要不然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
别说活着出来见她,怕是早就已经被饿狼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龙临潇眉头快要皱到了一起,连搂着莫璃的那条手臂也在颤抖着,另一只手臂,有气无力地在肩膀上耷拉着,低沉妖娆地令人心醉的声音道,“抱歉,现在我只能用一只手抱你!”
莫璃感觉整颗心都要碎裂了,双臂紧紧抱住龙临潇的腰,耳朵贴近他强有力的心口,嘴唇微微抽动,任由两行清泪顺流而下,“没关系,我可以抱你。”
天玑国师嘴角挂着不屑一顾的冷嘲,望了望被损坏的屋子,还有被铁皮墙皮覆盖下的三头恶狼的尸体,做梦也没想到龙临潇竟然逃了出来!
转念一想,那狼爪上的毒也不是一般人能解了,逃出来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得死!
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即使满身的狼狈,身上的霸气与尊贵也依旧丝毫不减的男人,天玑国师突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瘪了瘪嘴角道,“熹王殿下,好久不见!”
龙临潇连搭理都没搭理,甚至都没有抬一下眼皮,阴冷中透着霸凛的语气道,“本王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让你多活了两个月!”
中了剧毒还能这般吐气顺畅,面不改色,连呼吸都如此均匀,天玑国师的三角眼眯了又眯,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莫不是这女娃娃给他解了毒?
如此短的时间内,别说先要判断是哪类毒素,就是配药也至少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天玑国师暗自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更倾向于龙临潇现在垂死一线,故意装样子骗自己,“本国师是多活了两个月,可是熹王殿下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正说着,天玑国师顺势拔出随身的佩剑,拉开步子,展开攻势。
龙临潇嘴角一撇,一双柔软中透着冰凉的手上下抚摸着莫璃的头发,唇瓣凑在她的耳边,温柔中带着无限宠爱的磁性声音,“傻瓜,等我解决这个麻烦,我们一起回家!”
莫璃模糊着双眼,抱着他腰身的手用力攥紧,突然间踮起脚尖,封上他的唇,只是短暂的触碰,就足以令他全身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冰冷的指腹开始有了温度,“我等着你,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
龙临潇身形未动,沾满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长剑就已经出鞘,身上密密麻麻被狼爪挠出来的伤口处处渗着黑色的血液。
黑袍上金丝线绣着的暗纹也都已经染成了黑红色,突然间一道白光闪过,等天玑国师回过神的时候,如虹的剑气早就已经来到眼前。
他飞身连连后退,没有近身攻击,他的毒术完全派不上用场。
那剑芒太过锋利,速度极快,他急速退缩也没能幸免。
‘刺啦’!
白芒划过天玑国师的脸庞,那蒙着的黑丝面罩应声被割成两半掉在地上。
黑丝面罩下,是一张恐怖到极致的脸,若说太子患病时的五官是扭曲的,丑陋的,那么这个人完全可以用骇人可怖来形容。
眼睛以下的部位完全找不出一块好皮肤,像是被开水烫过留下的疤痕,因为伤口太深,很多地方可见森森白骨。
双唇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两排森森白牙裸露在外面,怪不得说起话来就像是破落的风箱那样。
面罩被人强行划掉,用来掩饰自己的假面被撕破,这张脸,是天玑国师最介意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
失去了面具就等于失去了自尊,天玑国师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在了泥土里,戴着黑色手套的骷髅手赶紧捂住脸,怒声道,“龙临潇!”
龙临潇吐气如兰,淡定神闲,若不是苍白的脸色,略微凌乱的长发,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倦意,“你见识了本王的手段,作为礼尚往来,本王也应该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
天玑国师豁出去了,发疯一样袭来,全身各处都涂满了致命的毒药,不管龙临潇碰到他身上的哪一处,后果都不堪设想。
“小心!他身上有毒!”莫璃在一旁急急提醒,天玑国师绝对算得上用毒高手,天下间的毒药的种类繁多,短时间内她也无法做出准确地判断,只能出声提醒龙临潇小心一些,不要着了天玑国师的道。
龙临潇嘴唇轻蔑一勾,含着血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瑰丽笑容,那嗜血轻狂的笑意恰似开在黄泉路边的彼岸花,妖娆鬼魅,从容地提起长剑迎上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玑国师的毒药似乎对他没有多大的作用,哪怕毒素进入到身上的伤口,也没出现溃烂中毒至深的迹象。
莫璃双手攥紧裙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龙临潇不是最怕毒术的吗?
哪怕是自己面对品类如此多的毒药都不敢掉以轻心,他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天玑国师本就在武功上讨不到任何的便宜,现在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加上前所未有地高密度毒攻,竟然对龙临潇一点作用都不起!
明明毒药已经钻进了他的血液,揉进了他的身体,为何一点事都没有?
天玑国师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可是龙临潇没几招就轻松割开他胸前的皮肉。
天玑国师见势不妙,情急之下撒了一把毒粉作掩护,悄悄溜走了。
龙临潇收了长剑,没有打算要追的意思,身上上百条渗着黑血的伤口让他微微蹙眉,看起来万毒丹的功效已经开始减弱。
他强忍着从嘴角列出一抹安心的笑意,走到莫璃面前,长袖一挥,将她护在自己怀里,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垂首低声道,“我们回家!”
莫璃全程都在担忧和惊讶之中,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身上饿狼留下的细密爪印,“你的伤……”
龙临潇掰过她的小脑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声音柔到了骨子里,“别乱看了,赶紧走了!”
说完就将莫璃整个裹紧夹在腋下,靠近自己早已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胸膛,只是那只垂下去的手,依然使不上劲,无法像以往那样搂住她的身体。
几秒钟的停顿,莫璃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猛然想起他垂在一侧的手臂,心底迅速闪过一抹心疼,那心疼急速冲向眼眶,最后化作两团氤氲在眼眶中的晶莹液体,她主动伸出手臂,揽住龙临潇的腰身,将自己的身体主动贴上去。
龙临潇嘴角的笑意蓦地扬地更深,下一秒,笑容突然僵住,蚂蚁啃噬的痛楚袭遍全身各处。
恶狼爪子上的毒,龙临潇的肉体凡胎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幸好当年先帝得到一枚万毒丹,在得知熹太妃有孕时作为赏赐,赏给当时还没有出生的龙临潇。
这万毒丹可在一定期限内抑制任何毒药的毒发速度,让医者有更多的时间研制解药。
要知道在毒术上,哪怕是延长几分钟的治疗时间,结果就可能有天差地别的变化。
好钢自然要用到刀刃上,万毒丹世间罕有,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拿出来,面对三头凶猛无比还沾满了毒药的野兽,龙临潇没有太多的胜算,但是他必须要活着走出去,完完整整的走到她面前,揽起她的手,跟她说一声‘回家’。
因为害怕这简单的承诺走做不到,他迫不得已只好将万毒丹吞了。
也许连上天都在感伤他的行为,天遂人愿,他做到了!
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跟她说一声回家。
安心躲进龙临潇怀里的莫璃,除了耳畔他强劲的心跳声,鼻息间和着血腥的桂花香味,她将给她温暖和安全感的男人这种水深火热的痛感铭记于心。
此时莫璃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此仇必报!
熹王府中,龙临潇受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熹太妃高坐在首位之上,泛着怒气的双眸盯着旁边的公孙影月许久,“潇儿为了救那个贱人受了重伤,连万毒丹都用上了?”
此时公孙影月被莫璃毁容,只能以轻纱遮面,她素雅浅笑,眼角微微一挑,施施然向前一步,柔声道,“太妃,你有所不知,莫璃身为熹王妃在外面留宿多日未归早就已经闹得外面风言风语,现在熹王殿下为了她浑身是伤的回来,就连先皇御赐的万毒丹都用上了!”
熹太妃神色微敛,眉头紧蹙起来,怒声道,“那个扫把星,我早就说过留着永远都是个祸害!”
公孙影月柳眉向上一挑,轻纱下的那几道血痕还没有结痂,隐约可见渗出来的斑斑血水,“太妃,这次如果您还不下决心除掉这个祸害,怕是熹王府永远都没有安宁日子!她是救了太子妃和太子,得到皇上的赏识,可您有所不知,太后和皇后娘娘早就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找个理由好好修理她一番呢!”
熹太妃吃了一惊,皇上对莫璃有成见她早就有所耳闻,至于太后和皇后,她一直都不肯相信对莫璃的态度也是如此。
公孙影月似乎看出熹太妃的疑惑,继续道,“熹王妃生母去世早,缺乏教养,几次三番挑战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极限,要不是熹王殿下护着她,早就已经以大不敬之名问罪了!若是有朝一日熹王殿下厌烦了她,再也不护着她,那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危及到熹王府的声誉,所以太妃您要早作打算,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阴狠毒辣的目光从公孙影月的眸间一闪而过,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上还没有康复的伤疤,因为这伤疤的存在,这几日她跟本没脸见人,整日躲在房中。
今天她是下定决心卯足劲来到熹王府,想要借熹太妃的手,彻底将莫璃这个大障碍除掉的。
熹太妃琢磨着公孙影月的话,突然眼神变了变,抬眸问道,“月儿,你的意思是莫璃虽然救了太子妃和太子,但是一直都不受皇室的待见?”
“太妃,您总算明白了。莫璃虽然是太后赐婚,但是熹王妃的人选还是要您满意认同才好。”公孙影月娇羞一笑,暗自松了一口气,温柔的眸子里泛出丝丝喜悦。
这般模样,就是熹太妃再傻也看出端倪来了,她对自己儿子情有独钟,现在又被封了玲珑郡主,虽然脸上的伤疤还没好,但也算是自己可心的儿媳妇人选。
只不过想到自己儿子对她退避三舍的冷漠态度,熹太妃又在心里暗暗摇头,“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能赶走莫璃固然是好的,可自己儿子明目张胆护着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若因为这件事伤了本就不怎么亲厚的母子情分,那是有些得不偿失呢!
“太妃,您不能在犹豫了,长痛不如短痛,等到莫璃毁了熹王殿下,毁了熹王府,那一切都来不及了!”公孙影月目光微微一闪,明明是浅笑如兰,却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公孙影月不是没有看见老太妃眼中的犹豫,所以只能步步为营,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是再也没有回头路,如果熹太妃不肯被公孙影月当枪使,那么她就会亲自动手,让莫璃也尝尝被毁容的滋味,是多么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熹太妃心中一凛,看着楚楚可怜的公孙影月,斟酌半晌,一咬牙,冷声吩咐一旁的丫鬟,“把熹王妃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