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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早已停,雪却越下越大。
已过丑时,涟河旁边的一间茅草屋里却仍亮着灯盏,其间透出来的昏黄火光,隐隐映出了周围的一片微白。
“吱呀~~”一声轻响后,一个黑衣身影阖门进了茅屋。
里面坐了两个鬼面男子,正围在火炉边烤火。
“怎样,有他们的消息了么?”其中一人问进来的黑衣身影道。
黑衣身影躬身执手,正声报道:“回两位鬼使,我们找遍了方圆数里,仍是未能找到夬戌组的人。”
两名鬼使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你先下去。”左侧的鬼使沉声道。
黑衣身影听了,默默揖开门,行了出去。
“夬戌组早前报过,在舳舻客栈里发现了若州徐家的人。会不会是他们下的手?”右侧鬼使身形微微前倾,半眯着眼道。
徐家... ...
九殿虽然不惧怕任何势力,却也不会随意与人敌对,何况是徐家。
“夬戌组有三十七人,虽都是外围搪手,武功却也不算差,若非对方实力远强于他们,何至于半点痕迹都不留下?哼哼,这雷州城有此实力的,不过两三个宗门而已。那几个老东西,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跟九殿作对。徐家……也只有他们既有实力又有胆量了。只是,他们为甚么要插手此事?难不成他们想要讨好皇帝?”
梅远尘是颌王义子,瑞临皇帝夏承炫还是颌王世子时,二人便形影不离,此事知之者甚众。他虽却拒了所有赐封,然,他与皇帝的关系却摆在那里。
徐家向来活跃于政局之中,要说他们保护梅远尘讨好皇帝,倒也不是不可能。
“三鬼使,若真是徐家派人动的手,我们可不能擅自拿主意,得禀明大师傅才是。”位右的鬼面人正色道。
他们此次奉命来此截杀梅远尘,因事先知晓他身负重伤,是以只带来了三组人。现尚未交手便折损了一组,此时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徐家可不是寻常的江湖门派,他们若是表明立场要庇护梅远尘,九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好在此行,他们只是从事之人,上头还有一个久无情。
那夜在安咸盐政司府中,恨红尘趁乱抱走了两个婴儿,此事令张遂光甚为恼怒。
九殿不杀皇亲,不杀德高,不杀婴孩,不杀孕妇只不过是明面上做给旁人看的,夏牧仁他们敢杀,悬月他们敢杀,既决定杀梅思源,自然便是要连根拔起,满门灭绝的,怎能留下两个日后可能回来报仇的婴儿?
只是恨红尘把那两个婴儿交到了素心宫的人手上,又嘱托云晓漾派人把他们送回了天心洲。
素心宫内虽然多是女流之辈,且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却是武林公认底蕴深藏的大宗门,建派四百多年来,还无人敢硬闯。
九殿便是再想杀那两婴孩,也不可能冲到素心宫的总堂去杀人。
梅远尘就不一样了。
胡郗微感念梅思源一腔赤诚,有意给他留下一丝血脉,是以选择在梅远尘离开锦州后才动手。九殿清点现场时并未发现梅远尘,久无情才派人去追。只是他的坐骑乃是自驻地军营借来的千里良驹“黑风”,九殿的人追至都城城郊犹未能追上,只得作罢。
李学辞派人攻入盐政司府刺杀梅思源事败后,曾向张遂光报过:“梅思源有一子,被夏牧朝收为义子,武功奇高,出手极快,能在瞬息之间点数人死穴。”
这是那日盐帮在外围望风之人逃回来后向李学辞所说。
“瞬息之间点数人死穴?当今武林谁有这等武功!易麒麟素以御风快剑著称,自可以在瞬息之间连杀数人,然,要他点数人死穴,只怕未必办得到。易麒麟尚且未必办得到,江湖上还有谁能办到?”
李学辞虽不尽信,却也原原本本地上报给了张遂光。
他听此后笑了笑,只道了一句:“那杀了他便是。”
久无情在锦州放跑了梅远尘,还让恨红尘离了九殿,不知所踪,张遂光对他自然是大为不满。
然,他毕竟是殿里三十几年的老人了,也不能就这么杀了,便给了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带人去杀梅远尘。
九殿的人在长公主府蹲守许久也没找到机会,久无情正踌躇间,却听梅远尘得知自己父母被杀后口吐鲜血,倒地昏死过去了。
“死了才好!死了才好!”那几日,久无情天天祈祷,盼梅远尘就这么死去。
奈何天不遂愿,他等了四个月,犹未等到梅远尘毙命的消息传来。
正心急如焚时,却听属下来报,梅远尘与一女子出了长公主府,且并无护卫随从。
久无情如释重负,忙派人一路尾随,叫他们找到机会便出手。
从都城至雷州城外这两千余里途中,九殿出手不下十五次,却全部被人暗中阻截。
“出手的至少有两派人,其中一派是真武观的臭道士无疑,另一派却不知晓是甚么来头。”
好在到了雷州境内后,便再未发现那群人的身影,似乎在涟河上跟丢了,这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两大鬼使一商量,乃定在了夜里动手,哪里想到人还没潜进去,便没了音讯。
二人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料到他们是遭了别人的毒手。
“嗯,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禀明大师傅,请他拿主意。”三鬼使点了点头头,站起身便往门边行去,“四鬼使,我们虽不动手,却也要看禁了,莫教他们跑漏了!”
“这是自然。”四鬼使应道。
“昂~~~昂~~~”一阵马鸣后,河边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 ...
雪一直下,端木玉便一直倚窗,静静看着。
徐簌功送来的雪氅制作精美,披在他身上,的确是物人相衬两不负。
“公子,该就寝了。”穆桒行近两步,温声劝道。
降雪之景虽美,看久了也不过尔尔,反正他是并不觉得如何稀奇。倒是昨夜农家里的全鱼宴,他仍时时回味。
“穆桒,你若困了便早些去睡罢,我尚不妨事的。”端木玉伸手去窗外揽雪,轻声笑道。
雨滴如线,牵连天地,以手触雨,或可感知天意?
鹅雪飘落却是晃晃悠悠、间而不断,似乎随性而至。
“北征大华乃端木氏百年宿命,玉竭力为之则可,天命于我何加焉?”
端木玉抬起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