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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毅洺带人走了过来, 在距离她两三步的地方停住, 道:“听人说你喜欢来未凉山散心, 正巧路过我就过来看看,不想真的碰上了。”
唐芙垂眸:“总在院子里关着有些闷得慌,就出来走一走打发时间。”
傅毅洺点头,看了看那棵望山槐,走过去摸了摸久经风霜凹凸不平的树皮。
“我小时候也总爬树, 有一回爬太高了不敢下来,下人要上来接我, 被祖母拦住了,说自己有本事爬就要有本事下来, 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能帮我的。”
“我没办法,只能自己试着往下爬,等下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衣服也刮破了, 还跟祖母赌了好几天的气……”
他说到这笑了笑, 摇了摇头:“小时候不懂事,后来大了,发现有些事真的只能自己去做, 没人可以帮忙的时候,才明白她当时的用意。”
唐芙只听说过长公主对武安侯宠溺非常,这种事是从未听过的, 一时间有些新奇, 偏着头认真地听着, 美好的侧脸落在傅毅洺眼中,让他被寒风吹的凉飕飕的脸上又开始发热。
他脑子忽然抽了一下,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了,只能尴尬地轻咳一声,半晌才憋出一句:“这千里眼好用吗?”
话题转得太快,唐芙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很好用,我很喜欢,多谢侯爷。”
“不……不用谢。”
你喜欢的我都愿意给你。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从自己的马背上解下了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他在路上顺手买来的一顶毡帽。
“我看这帽子挺好看的,又保暖,冬日里戴最合适了,就顺手买了一顶,你若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他没好意思说这就是给唐芙买的,因为她喜欢绿色,所以他特别选了松花绿的样式,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就选鸦青或者紫檀这种颜色了。
唐芙不太适应傅毅洺这种前言不搭后语上句不接下句的说话风格,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傅毅洺想看看她戴上好不好看,就抬手把帽子往她脑袋上扣了一下。
结果女孩子为了挽发,头上带了几支素白的银簪,这毡帽又和兜帽不同,几乎是贴着脑袋的,他这一扣直接把女孩的簪子挂在了帽子上,差点把女孩的头发弄乱了,好一阵手忙脚乱才把帽子和簪子解开。
佩兰给自家小姐把头发整理好,十分无语,越发不知道这武安侯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傅毅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歉然道:“对不起啊,看来是不太合适……算了,我自己留着戴吧。”
说着就把那顶绿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别说,大小正好,还真挺合适。
唐芙抿唇轻笑,傅毅洺见她没生气,心下放松一些,陪她在山上四处走了走。
山里的凉风吹在脸上,把他身上的燥热连带着那些紧张也吹散了一些,总算是恢复了平常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好歹是把舌头捋直了能正常说话了。
他当初幻想过无数次能像现在这样跟她谈天说地,取代程墨的位置,走在她身边,陪伴她左右。
今日终于有这样的机会,倒像是梦想得偿似的,连日赶路的疲惫和寒意全都消失了,直到回到公主府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不在京城的这大半年,长公主对唐芙照拂有加,虽然因为她还在孝期,没有明面上说起定亲的事,但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是什么意思了,谁也不敢再去唐家提亲求娶唐大小姐。
等二月初唐芙孝期一过,傅毅洺立刻补全了六礼,带着庆隆帝的赐婚圣旨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用了短短两个月就把新娘子娶进了门。
永丰三十三年四月初七,满城花开,锦绣遍地,长公主唯一的孙子武安侯骑在高头大马上,绕城一周,迎娶了他梦寐以求的新娘子过门。
武安侯恶名在外,除了他那几个纨绔朋友,没人敢堵他的门闹他的洞房。
可这几个纨绔闹起来那也是很让人头疼的,估计一时半刻不会让他见到新娘子。
孟五是个爱热闹的人,成了亲以后被自家夫人管的严,好久没能热闹热闹了,就准备拿傅毅洺开刀,灌他个烂醉再说!
结果他刚拿着酒壶走到傅毅洺面前,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小声道:“谁当初喝醉了说要让我夫人给他做妾来着?”
孟五一哆嗦,手上酒壶差点掉到地上,顿时明白为什么沈世安那厮不跟他一起来了。
“大哥!那都是误会!我……”
傅毅洺打断:“我要去见你大嫂,那几个要灌我酒的混小子就交给你了。”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抬脚就向前走去。
孟五打了个激灵,立刻跟上,把几个迎面走来要挡住傅毅洺的家伙全都拦了下来:“诶诶诶,春宵一刻值千金,谁也别拦着我大哥去见我大嫂!要喝跟我喝!”
几人被他挡住,眼看着傅毅洺走远了,气的直想把孟五揍一顿。
“不是说好了一起把傅兄灌醉吗?孟五你怎么临阵倒戈呢?”
有人怒道。
孟五:“……”
不倒没办法,看热闹固然好,但是小命更重要!
…………………………
有孟五挡在那里,傅毅洺很快便回到了洞房。
唐芙正坐在床边,身穿大红喜服,长长的裙摆上用金线绣满了象征美好寓意的图案,两手端放于身前,葱白的手指涂了蔻丹,更衬的肌肤细腻白皙,比那喜服上坠着的南珠都要莹润好看。
傅毅洺屏住呼吸,接过喜娘递来的秤杆,轻轻将盖头挑了起来。
凤冠下,女子艳若桃李,向来素雅的面庞上难得用了浓妆,露出了鲜为人知的另一种美,勾魂摄魄。
旁边的喜娘说了什么吉祥话傅毅洺一概没有听见,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妻了。
永丰二十八年春,京城郊外的未凉山上,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骑着马在这里狩猎。
少年们衣衫华丽,金冠束发,腰带上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下所骑的马也各个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毛打理的油光水滑,比京城里巡街的金吾卫骑的马还要好看,可见这几个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而是纨绔中的纨绔,走到哪儿都能鸡飞狗跳让人头疼的主。
为首的是身穿绛紫色衣袍的武安侯傅毅洺,长公主与老武安侯唯一的孙子。
长公主命不太好,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如今就只剩这么一个独苗苗亲孙子了,自然是心疼的不像话,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着,然后不负众望的把他培养成为了京城纨绔之首,惹急了连皇子都敢揍。
据说当今圣上念在当年长公主照顾过自己的恩情,曾经劝过她,让她管一管傅毅洺,让这孩子不要跟那些纨绔走得太近了,长公主信誓旦旦的说,就算自己孙子跟这些人走得近,也必然是出淤泥而不染,她放心的很。
结果傅毅洺出淤泥而染的格外的黑,俨然与淤泥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了。
今日他带着一帮子人来打猎,兴头上跑的远了,连自己的下人都甩开了,抹着额头的汗从马背上下来,四下看了看,往不远处的一株大槐树下走去。
要么说他不同于常人呢,普通人找个灌木丛小树根底下随便就尿了,他偏不,非要找附近最大一棵树才行,好像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的上做他的方便之地。
这株大槐树树干粗壮,大概看一眼起码也要六七个人才能合抱的住,傅毅洺站在树下解开腰带就开始方便,方便到一半,树上飘下了什么东西,正落在他后颈。
他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一时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还以为是树叶之类的,顺手抓了一把,结果抓来一看,却是条手帕!
这荒郊野岭杳无人烟的怎么会有手帕?
傅毅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慌慌张张地穿好裤子,把尿都憋回去了。
只见树上趴着一个女孩子,也就十二三岁,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趴在那里好像跟树长在了一起似的,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来。
傅毅洺张嘴就想骂人,可这女孩半点反应都没有,细长的眉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嘴角还有点反光……流口水了。
傅毅洺到嘴边的脏话没能骂出来,把自己堵了个半死,半张着嘴就那么仰头看着女孩,最后愣是把自己给看的脸红了。
人家好好的在这睡觉,是他忽然跑过来方便的,好像根本就没什么理由骂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