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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直接送到病房来,四菜一汤,外加一盘花卷。虽然是素斋,但色香味俱全,都是我爱吃的。
饭吃到一半,病房的门被推开,两名警察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齐警官、孔警官,你们又来了?”连城璧起身招呼。
有她在,省去了我所有接人待物的麻烦。
那胖子齐警官一屁股坐在床上,死盯着我,眼睛里满是怒火。
另一名姓孔的警官态度稍好点,走到我面前,俯身看着我。
“怎么了?”我满不在乎地笑着问。
“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他问。
我点点头:“没事了。”
孔警官长出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向那齐警官勾了勾手,两人一起走出去。
连城璧跟出门,在走廊里跟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才怏怏不乐地回来。
“怎么了?”我问。
“他们说,这件事十分邪门,需要上报到特殊警务部门去。你大概还记得,昨晚上你在车上时,警官也出现过幻觉。你昏迷后,他俩去天地坛路口十几次,却什么都没发现。总之,他们会写材料上报,暂时跟咱们无关。”她回答。
我低头吃饭,直到吃饱了,才抬头看着连城璧:“陪我去一趟天地坛街,行吗?”
那两名警官觉得此事邪门,但我却只感觉到难过。
“好,我的车在外面。”连城璧痛快地答应。
我们下楼时遇到几名护士,连城璧全都礼貌地跟她们打招呼,并且很得体地挽着我的胳膊,以显示我们的公开身份。
坐进车里,连城璧才解释:“小护士对你很感兴趣,一个个芳心萌动。为了保护她们的稚嫩感情,我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能断绝了她们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苦笑着摇头:“阿璧,我没心思开玩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醒来之后,我还没对任何人说起那段冗长的幻象,所以连城璧看出我的不快,却猜不透原因。
车子开出医院,沿解放路向西去。
现代化的济南城车水马龙,路面十分拥挤。跟我幻象中对比,济南城真的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石,你有大心事,能不能说来听听?”连城璧问。
我摇摇头,向前一指:“到了天地坛街,再说给你听。”
连城璧很贴心,果然没再提问,只是安心开车。
车过了解放桥路口、青龙桥路口、皇亭体育馆,转瞬就到天地坛街。
我指了指,让连城璧把车子停在路口的西北角,紧贴着阳光家常菜馆的橱窗。
幻象中,我经历了数个日夜,但在连城璧这里,却只是十几个小时。一切都十分神奇,与科幻电影的脚本一样。可是,这幻象并未给我任何感官上的享受,而是让我被罪恶感死死攫住。
“就在那里,两个警官丢下我,开车走了。我穿过路口,忽然就产生了幻觉……”我以此为开场白,向连城璧讲述了整段幻象里的故事。
在我的讲述中,静官小舞是个巨大的悲剧。她的国籍、她爱上的人、她腹中的胎儿、她与死不瞑目的爱人生死诀别……我看过很多悲剧电影,但她是我身边活生生存在过的人,所以更令我震撼,以至于讲到最后,泣不成声。
连城璧递给我两张纸巾,默默地陪伴着我。
“你说,她的样子有几分像官大娘?”连城璧敏锐地抓住了故事中的要点。
我点头:“的确如此,她的五官让我一下子就想到官大娘。现在想来,官大娘脸上似乎也有张全中的影子。”
事实上,我与官大娘并不十分熟悉。如果她没到医院里来看爷爷,我大概永远都不会近距离接触她。
“这么说——我是说,大胆猜测的话,官大娘可能就是张全中、静官小舞的后代,甚至就是那腹中的胎儿?你先别急着否定,我知道时间顺序大有问题,但我相信你的直觉。你认定的事,十有**,直击真相。”连城璧说。
我被这种奇怪的逻辑关系绕住,但愿意听连城璧分析下去。
“我在济南潜伏多年,知道很多江湖隐秘之事。听完你的故事后,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跟这件事有关。”她接着说。
我立刻追问:“那是个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姓甚名谁?”
连城璧深深地皱着眉:“现在,我不好回答你,免得造成你先入为主的混乱印象。你等着,我先打个电话,合适的话,马上去见这个人。”
她先下车,靠在车边打电话。
我凝视路口对面,继续梳理自己的思路。
这段幻象教会了我潜地术,如果我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将其发扬光大,一定能在搜寻镜室的过程中派上极大的用场。那么,如果重新站在深夜的路口上,还能再次进入幻象吗?还能重新担负起保护静官小舞的重任吗?
“五龙潭下那三角形石室!”我突然一惊,探头向西望,一不小心,额头重重地撞在了车窗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喂,怎么了?”连城璧吓了一跳,赶紧拉开车门询问。
“我们去五龙潭,去找到那地道和三角形石室。”我说。
连城璧摇头:“省省心吧,我先后带人沿着五龙潭岸边搜索十几次,连考古学家们的电子探宝侦测器都用烂了好几套,却什么都找不到。你呀,现在稍安勿躁,一步一步来,千万不要想到风就是雨的,把自己累坏了。”
我揉了揉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聚会于济南城的各路奇术师已经对地底进行了大规模、高密度的探索,该找到的秘密都被找到,找不到的那些大概永远都无法找到了。
连城璧作为秦王会挺进济南的先锋,在这方面下的工夫应该是最多的。她说的话就是权威,值得相信。
“现在可以去见那个人,但我有个条件,你先把这颗药吃下去。”连城璧回到车里,郑重其事地告诉我。
她的掌心里托着一枚紫色的药丸,约有樱桃大小,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
我没问那是什么药,接过来一口吞下。
“那是镇静剂。”她发动车子,沉着脸告诉我。
车子一直向西,由西门路口左转,又从泺源大街右转,接着从饮虎池街左转,进入了一大片低矮的民居。
车子停下后,我发现两边的砖墙上都写着巨大的“拆”字,显见这里是面临改造的棚户区。
连城璧打了声唿哨,一个相貌猥琐的矮个子中年人从黑影中跑过来。
“这一片还有一个月就拆迁,动迁令贴出来五六次了,街道办也过来动员了七八次……”矮个子嘟囔着。
连城璧低声吩咐:“闭嘴,说正事,领我们过去,就没你的事了。”
矮个子赶紧闭嘴,带头向一条崎岖的小巷子里走。
连城璧没告诉我要去见谁,我也识趣地不问,免得破坏了她的计划。
巷子里没有路灯,我们三人各自取出手机,用上面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到了巷子尽头,右手边是一个破旧的篱笆门,门后是仅有三米见方空地的一处小院。除了这一点空地,院子里还有两间北屋,屋内透出黯淡的灯光。
矮个子向北屋指了指,连城璧没说话,抽出几张纸币给他,然后挥手命他离去。
“进去吧。”连城璧在我耳边说。
我有些诧异:“你不进去?”
她摇摇头:“不方便,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站岗放哨。”
我没有过多纠结,直接推开那篱笆门,大步走到北屋门口。
这房子破旧之极,砌墙时使用的都是老式城砖,与济南城的旧城墙颜色一致。
我面前的一扇木门也陈旧得像一层纸壳,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笃笃”,我用食指轻敲着门框。
屋内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一分钟,才有人将木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皱纹堆叠的老女人的脸来。
“请问……请问……”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因为连城璧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那老女人望着我,一点点把木门拉开。
我看清了屋内的陈设,不禁心里发酸。
那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堆着一床棉被,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点心、水果和吃剩一半的馒头。
门一开,屋内的霉味就扑面而来,仿佛几十年都没见过阳光似的。
“老人家,我是来找人的。”我说。
老女人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没听见我的话。
“老人家,我是来找……一个日本人,她的名字是静官小舞。”我虽然已经放弃了希望,但仍然留下这句话,算是对连城璧的苦心帮忙有个交代。
说完那句话,我就转身向外走。
刚走到篱笆门,那老女人突然开口:“五龙潭下……五龙潭下一别……好多年不见你,好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我耳畔如同炸裂了一个沉雷,老女人的话如同一把把尖刀,飞射过来,一起攒射到我的后心。
“你不来,我守也……守不住了……你来,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她又开口。
我明白,她就是静官小舞,可我无法接受静官小舞已经变成一个垂暮老人的事实。时间果然是一只魔术手,将青春美好变成了老迈苍苍,又将我的痛苦回忆变成了残酷现实。
“是她。”连城璧站在小巷中央,帮我再度确认事实。
“我知道是她。”我苦笑起来。
“天石,这就是现实,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你能接受,就回头;不能接受,我们马上离开,就当是从没来过。”她说。
我扶着篱笆门沉思,至少过了五分钟,等那些惨烈的故事在脑海中反复上映了四五遍,我才艰难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