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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也不是听不到外边的那些闲言碎语,甚至在宴席之上,也有人在私下这事,甚至有人暗示他要小心。
他觉得好笑的同时亦是愧疚。
他知道叔父之所以一直留在永宁侯府都是为了他为了永宁侯府,而不是所谓的觊觎侯爷的位子,不说别的,便是现在的永宁侯府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
不分家,占便宜的人是他这个永宁侯才是!
或许,他不应该再这般自私了。
“叔父,还是分家吧。”
李长林皱眉,“外边的谣言……”
“我自然不会怀疑叔父,这般多年来叔父为了永宁侯府为了我已经付出了许多了,我不能让叔父再背负……”
“你既然叫我一声叔父便不要再说那些客套话了。”李长林打断了他的话,“跃儿,长生公主回京,又闹出了这样的一桩事来,萧惟短期之内怕不可能离开,甚至可能会一直留在京城。”
他是驸马,娶的又是长生公主,陛下不会让他继续掌兵权的,他能够在水师四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母亲那边不可能一直瞒着。”
李跃这一次没有沉默,而是很快便应了他的话,似乎早已经有了想法,“我没打算瞒着她。”
“你要告诉她这事?”李长林眉头皱的更紧。
李跃颔首,“既然瞒不住,何必瞒?母亲……终究是要面对这件事,我们也必须面对这件事!”
“你可有想过后果?”
“母亲不会再有机会买凶杀人。”李跃道。
李长林叹了口气,“跃儿,只要她不放下过去,即便不能买凶,她也仍旧是可以有很多办法……”
“那她便是要让我跟这陪葬。”李跃道。
李长林一愣。
李跃笑着,却有些悲凉,“叔父,我心疼母亲,也明白母亲,但是这不该成为我纵容她的理由,我是她的儿子,更是永宁侯府的主人,我不能让她毁了永宁侯府!”
李长林看着她。
“我相信即便她心里有恨,也还存在爱的,她还是爱我这个儿子,便是为了父亲,她也不会让我有事。”李跃继续笑道,作为男人,他以自己来要挟,实在不堪,作为儿子,他用自己来对付母亲,为不孝,只是不堪不孝,总好过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绝境!他可以没了永宁侯的爵位,但是不希望她最终落得一个凄惨的结局,她该安养晚年,该好好地过完人生这剩下的日子,更何况,她并不年老,京城那些跟她同样年纪的贵妇人要活的多姿多彩!“叔父,这是唯一的办法。”
李长林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一次是怜惜,“你成家立业了,家里的事情,便由你做主吧,不过分家一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长生公主……未必便忘了当年你母亲买凶杀萧惟一事,你母亲不出手,她未必就愿意就这样作罢,当然了,这也是最坏的打算,终究……你母亲也是生了他一场。”
李跃苦笑,即便觉得愧对叔父,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点头。
他跟李长林说的那些并不是谎话来的,而是真的这样做了,就在长生公主回京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去了永宁侯老夫人的佛堂。
死寂一般的佛堂让原本无声的呼吸都有了声响了。
永宁侯老夫人原本便阴沉沉的面容一下子更是阴云密布,她盯着眼前的儿子的那双眼睛仿佛是淬了毒。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李跃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永宁侯老夫人什么也没说。
李跃也没有逗留太久,即便没有听到疯狂的怒骂也没有冷漠的责备,当时,那冰冷的目光,那压抑的沉默已然宣泄出了一切。
他上了母亲的心。
只是,别无选择!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毁了自己。
李夫人的娘家姓夏,不是京城人士,祖上是武将,不过两代之前便弃武从文了,走了科举之路,但是或许根本便没有读书人的基因,两代下来,最好的成绩也便是出了一个进士,便是李夫人的父亲,被李长林的父亲赏识,便跟他结了儿女亲家,不过可惜,这女儿嫁过来没多久,夏家也还没借着永宁侯府的势往上爬,老永宁侯便去世了,借着,夏老太爷也去世了,夏家便也开始没落了,至今为止,也就出了一个举人,若不是李夫人平日里帮衬着,日子怕也不好过,倒也不是没想过走李长林的路子,可文武有别,李长林便是有心帮忙也没法子,更不要说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李跃身上,连自个儿的子女都难以顾忌,哪里还能扶持岳家?不阻止李夫人私下帮衬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现任永宁侯夫人是高攀了李家。
所以,对于当日选择了自己的丈夫,夏氏是爱慕又敬畏,但对于他让自己盯着婆婆的吩咐,却还是惊愕不已,甚至出口怀疑,“侯爷,这样好吗?”
“你照做就是,其他的无需多问。”李跃道,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跟妻子说话,人人都说夏氏嫁入永宁侯府是高攀了,甚至说什么祖坟冒青烟了,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叔父的阴谋,可以永宁侯府现在的情况若真的迎娶一个贵女,即便是门当户对的,对永宁侯府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夏氏很好,甚至是他将她拖入了这个旋涡之中。
夏氏嘴唇嗫嗫,最终还是点头:“好……”
……
永宁侯府怎么着,萧惟并不在意,甚至懒得去关注,尤其是现在他要当父亲了,他恨不得跟永宁侯府的关系彻底地被掩埋干净!
不过,架不住有人不要脸!
“不见!”萧惟寒着脸怒道,压着怒火才没让人将李跃给轰出去!他居然登门造访?他想做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长生公主府,他跑来算什么?!想做什么?!
长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要不是有什么大事的话,怕也不会这时候过来,去瞧瞧吧。”
萧惟压着暴戾之气,“没什么好见的!我们跟他们之间又没有关系,能有什么大事?!”即便那个女人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这才说什么都听我的,这才多久便忘了?”
“这事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
萧惟吐了口浊气,不是不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只是……
“你不去我去。”
“不行!”萧惟赶紧阻止,“我去就是!”不说她怀着孩子,即便没有,他也不能人让她去见居心不良的人!
长生伸手摸摸他的脸,“这才乖。”
“你啊!”萧惟无奈又好笑,“好好吃东西,等我回来检查。”
“是,驸马爷。”
萧惟去前厅了。
而他走了之后,长生便叫了凌光进来,“这两日京城有什么动静?”
凌光将消息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着重说了王驰夫妻的,王驰没有动静,甚至连青州那边的动作也似乎没有参与,都是在江洲的王氏家主操控的,或许也便是如此,才会那般容易的便露了马脚,但是卢荧很活跃。
“小卢氏那边如何?”长生问道。
凌光道:“一直闭门谢客,先前时候难过了一阵子,后来可能是为了孩子,所以便好了起来,现在一直在安胎。”
“派人暗中看着,别让她出事了。”长生道。
“是。”
“皇帝……”长生继续道,不过才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罢了,你下去吧,往后不必随时跟在我身边,你是龙鳞卫的统领。”
“公主……”
“本宫要的是一个合格的龙鳞卫统领,而不是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长生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日子你也应该明白,你该做什么。”
凌光抿紧了双唇,她自然知道,“是,属下领命!”
“还有。”长生端起了补汤小口地喝着,“青龙擅自做主将驸马带去青州,看在先帝跟他一心为本宫的份上,本宫可以便饶了他这一回,不过若是一点处罚都没有的话,本宫以后可哪里还有颜面执掌龙鳞卫?”
“属下明白!”凌光领命道,“属下会处置妥当!”
“别让驸马知道。”长生继续道,“本宫可不想让他觉得本宫虐待长辈。”
“是。”
……
萧惟带着火气去见人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跃苦笑,也没绕圈子或者套近乎的,直接将来意说了,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告知他他对母亲做的安排,“……你放心,母亲不会再对你不利的。”
萧惟却嗤笑:“你以为这样她就会不敢下手了?”天真!
“母亲……”
“她的确疼你这个儿子!”萧惟没听完他的话继续道,“不过同样不会放过我这个仇人!”
“不……”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我听到了。”萧惟起身,“恕不远送!”
李跃也起身,“我会尽力不让母亲来打扰你的生活!”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朝中因为卢氏的事情闹的很大,陛下每天都能接到一堆弹劾长生公主草菅人命的,你们……若是有应对之策,还是早些应对的好,告辞!”
他不想与他为敌,但是想要冰释前嫌,那便真的如他眼中所说的那般——可笑了。
萧惟没对李跃的好意而动容,只是觉得可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他这般示好的?难不成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仇怨能够化解?
可笑之极!
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该处理了。
“我进宫见见陛下吧。”
不仅是卢氏的事,水师和文子骞的事也该处理,皇帝未必会愿意让他出面,不过他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文子骞一事我最为清楚,我想……”
“若是皇帝不让你管,甚至什么也不让你干,你会如何?”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一愣。
“驸马。”长生看着他,“我三个皇姐先前的驸马,不管婚前如何,婚后都只能当一个富贵闲人。”
“你的意思是……”
“你所面临的处境只会更糟糕。”长生抬手抚着他的脸,“你娶的是不安于室野心勃勃极有可能祸害大周江山的长生公主,即便皇帝不怕,朝臣们也不会敢让你执掌军权。”
萧惟抬手覆上了她的手,“我不后悔回来,更不会后悔娶了你。”
“你敢吗?”长生笑道,一扫凝重严肃。
萧惟也笑了,“自然不敢,要是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功名利禄远大前程权势富贵,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倚仗罢了,现在她已经在他的怀中,没了这些又如何?“你放心,我也不会养不起你的。”
“你当然养大起了。”长生瞪着他,“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在泷州这四年除了打仗之外都做了什么!我可是将你盯得死死的!”
“那感情好。”萧惟笑道,“以后公主便不能污蔑我给你戴绿帽子了。”
长生一怔。
“还是公主英明。”萧惟伸手揽着她,笑道。
公主殿下恼火了,“戏弄我?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萧惟可不敢让她闹,“我错了,我错了……”赶紧投降了,哪里敢跟她闹?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永宁侯府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比我们更怕那人动手做什么。”
“自然比我们怕!”长生眼底生出了丝丝冷意,“她要是敢再对你不利,我便让她拿永宁侯府来赔!”
“所以啊,我还是赚了。”萧惟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娶了她,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长生很满意这个回答,不过也没真的打算就让他被逼的只能待在家里看孩子,她的男人就该在外边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来!
“过两日我进宫一趟。”
萧惟不同意更不放心,不过还是点头:“好,我陪你。”因为有些事情,的确是只能她出面处理,而皇帝想见的也只是她!
……
皇帝派了太医去长生公主府,可是情况却是对外守口如瓶,不过长生公主有孕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了。
从太医院给长生公主府里边送安胎的方子,皇帝跟皇后源源不断的补品,便可以确定这件事。
长生公主有喜了。
这是喜事,亦是坏事。
喜事是长生公主有孕,她便处于女人人生中最虚弱的时候,便是有心做什么也未必有这个精力,还有女子生产九死一生,长生公主当年还受过伤,据说这些年在皇陵身子一向欠佳,先帝时期的一个太医一直守在皇陵,她这一朝生产,很有可能会出事,一旦她出事,便万事大吉了,至于坏事,她有孕了,皇帝那边怕就更是护着了,便是不护着,大周律法即便是死罪,对孕妇也是不能用死刑的,更何况她是公主?还有,她若是平安生下了儿子,岂不是会为了儿子更加的胆大包天?!万一她想弄个皇位来给自个儿的儿子坐坐,怎么办?!
总之,长生公主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尸两命!
“都是群什么人!?”秦阳简直要听不下去了,“一群大老爷们为难一个怀孕的小女子算什么事?!还最好一尸两命?!他们也不嫌丢人!活该皇帝想将他们都给撤了!”这般担心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地下手,这般在背后算计这些上不了场面的算什么男人?!
“你先别气!”顾绮心里亦是动怒,不过她更担心真的有人利用长生怀孕生产的这段时间下黑手,“解决卢氏一事要紧,只要这事解决了,证明公主是无辜的,他们便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
至于后边的,解决了卢氏一事,便好办多了!
秦阳道:“皇帝似乎不打算让我插手这事。”
“那你便不能争取吗?”
秦阳对妻子的严词厉色也没生气,道:“得先弄清楚那丫头的想法!还有……你便是不乐意听我也得说了,那丫头未必就是真的无辜!”
顾绮冷了脸。
“阿绮……”
“我知道了!”顾绮没听他说下去,“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王爷,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过的好便不管别人,况且公主还不是别人,许将军已经去了西州,现在京城里边能够护着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这话那丫头听了怕会不高兴。”秦阳笑了笑,“她的宝贝夫君可在京城。”
“王爷!”
“好好好。”秦阳忙道,免得将自家媳妇给惹火了,“你放心,我不会不敢的,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丫头,她还敢回来,还是带着她那宝贝夫君回来,便是有把握不会出事,至于她想做什么,等她见过了皇帝,我会好好问清楚!”
“也好!”顾绮点头,“公主有孕,这些日子便先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了。”
秦阳心里真的有些吃味了,不过没开口自己忍了,他是再争也争不过那臭丫头了!“不去也可以让人去问候一下,待会儿你准备些东西让人送过去。”
“嗯。”顾绮颔首。
秦阳摸摸鼻子,嘟囔道:“真的怀上了?她将萧惟从水师里边拐出来才多久?还真的是够努力的……”
顾绮没理会发神经的丈夫,一心想着给孕妇送什么东西好。
长生公主有孕了!
她有孕了!
成亲四年,分别四年,前不久人还在水师打仗,他们才见面多久就有孕了!没见面多久就有孕了——
卢荧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他们天雷勾动地火夜夜恩爱缠绵的场景!
“啊——”
他们一边恩爱缠绵,一边毁了她的娘家!
“啊——啊——啊——”
终究,还是没有稳住。
王驰负手站在门口,冷着眼看着里面连丝毫掩饰也没有地发疯的卢荧,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就这样看着她,眼瞳里面亦没有愤怒,像是眼前这为了别的男人发疯的女人不是她的妻子一般,便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可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吧?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甚至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变过心,作为丈夫,要有多大的心才可以不在乎。
“你很得意是不是?”卢荧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可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王驰算什么?!算什么?!有本事他就杀了她!“我还是发疯了,我还是在意,我还是恨不得他们死——可这又怎么样?我就是恨,我就是在乎,我就是恨不得把他抢回来,就是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
王驰还是冷着脸没说话。
“哦,我忘了,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卢荧哈哈地笑着,“怎么样?心里很不痛快吧?你心心念念的长生公主怀了别人的孩子了,还是处处不如你的男人的孩子,更是你儿子的母亲一直放在心里的男人!哈哈!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都向着他!你在朝中平步青云又怎样?你是王氏的少主又怎么样?你连一个女人都弄不到手,甚至还被她逼的狼狈不堪,王驰,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王驰没有动怒,“说完了?如果说完了,就将这里收拾干净,享儿该下学了。”
卢荧听了这话面目更加的狰狞,“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什么儿子?那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不过是他王驰利用她肚子生出来的孽种罢了!他们跟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为了对付他,要不是她不想让他好过,她怎么会见他们?怎么会允许他们在她面前晃悠?两个孽种罢了!孽种——“王驰,我娘家毁了,我也没本事破坏人家恩爱夫妻帮你抢人,你还假惺惺地做什么?!杀了我啊?!你不是恨不得卢氏灭族的吗?现在卢氏毁的差不多了,你们王氏还容一个卢氏女占着你们宗妇的位子做什么?!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父……父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卢荧看向门口,目光满是憎恨,面容也狰狞,“滚——”他指着那早了回来,面色发白的孩童,“带着你的孽种给我滚——”
王驰转身看向儿子,还不算是完全懂事的孩子不久前便扔给了先生启蒙去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先生那里度过,学好了有奖励,学不好便惩罚,丝毫没有因为年幼而得到过任何的优待,“怎么早了?”
比起应对那歇斯底里的妻子,王大人似乎更在乎儿子为何违背自己安排的作息。
王享小小的身子颤了颤,“孩……孩儿……大字……写的好……先生……先生奖励孩儿……孩儿……就……就早回来了……”
“话都说不利索,回院子去写三十张大字!”王驰沉声道。
孩子不敢不听话,怯怯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疯了一般的母亲,低下了头:“是……”然后,转身走了。
王驰转过身,“记住你的身份!”搁下了这话,也转身离开了。
“你站住——站住——”卢荧冲了出去,不过根本便触碰不了他,她便是想与他大打出手也没有这个机会,“杀了我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王驰连头也没回,似乎与她争辩,乃至多看她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一般。
“啊——”
她能够做的,似乎只是折磨自己。
“夫人尽情摔便是!”一旁的婆子冷着声音开口,语气中的轻蔑与警告清清楚楚,“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夫人库房里面出来的,即便夫人的库房砸完了,王家也不会供养不起夫人!”
意思就是,在这院子里面,她想怎么疯都可以!
“滚出去——”
人人都说王夫人卢氏日子过得很舒坦,王尚书敬重,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妾室都规规矩矩的,她有什么不舒坦?
可她卢荧不过是他王驰的一个工具,他要她闹她便闹,他要她生儿子她就得生儿子,他不让她死她就得好好地活着!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
她有机会自己死,只是没有人相信她会这样做也不担心她会这样做,没有人将她看的死死的,即便是当初她被迫怀孕生子,也便是开头的几个月怕她弄掉孩子才贴身盯着她,后来孩子大了,便也松了,因为他们都不信她敢不顾自己的性命去落掉孩子!
而事实上……
呵呵!
哈哈哈——
可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们丢了自己的命?!
“啊——”卢荧蜷缩在了角落里,似乎唯有这般歇斯底里的呐喊才可以宣泄心中的痛意,也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走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当年对她那般好的萧大哥去了哪里了?
萧大哥……
萧大哥……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其实卢荧错了,在她丈夫现在的心里根本便没有了她所说的那些可笑的不好受,甚至没有一丝的不痛快,便是真的曾经有过什么,这般多年的相互敌对之后也什么都没有了!王驰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自己有用的,另一种则是没用!卢荧之所以还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她有用,而她之所以有用,就是她心中这份怎么也磨灭不掉的执拗,终有一日她会为了这份执拗成魔成狂,到时候,便是一个极好的武器,对付长生公主的武器!
而长生公主有孕,亦是他所期待的契机!
正如大部分人所认为的,女子生产,九死一生。
不论尊贵与卑贱。
她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为了什么他很清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插手,江洲那边便已经出了手了,招招都是昏招!
卢氏宗祠的那场大火,卢纲彻底清洗了卢氏一族中的不稳定,他这是在壮士断臂!而若没有足够大的回报,他岂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可跟他这疯子一般的女儿不一样!
秦长生,她已然成了王氏一族的最大威胁!
所以,她必须消失!彻底消失!
可他不能自己动手,因为她必定早就在那里等着他出手!
“以夫人的名义给公主府送一份贺礼过去。”
“是。”
王驰眯眼看着外边渐渐暗沉的天际,秦长生,这场棋局才开始,之后鹿死谁手,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不过,若是王氏少主连一个孕妇都斗不过的话,那王氏一族怕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
朝堂再一次闹了起来了,围绕这长生公主草菅人命一事,吵的不可开交,这怎么还吵?不是都看不惯长生公主都跟她有仇吗?怎么好闹?应该齐心一起出击才是!
可坏就坏在这不齐心上边。
长生公主不好惹、皇帝明摆着偏向长生公主,这两大因素让一些人看到了契机,欲利用这件事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有了私心了,哪里还能齐心协力?
便是站在一块的那帮人,也未必就是真的齐心。
这便是朝堂。
再太平盛世再刚正不阿也终究是离不开自己的私心!
皇帝冷眼看着他们吵着,不阻止也表态,一副你们要吵尽管吵个够一般,不过,清洗朝堂的计划似乎是搁置了,至少最近吏部没有再出调动的公文,这让那些试图利用这件事来让皇帝无法继续清洗计划的老狐狸们便吵的更加起劲了!
长生便是在这样的一片声讨声安之若素地坐着公主府的豪华马车,在驸马的护送之下进了宫,她这一进宫,消息便传开了。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皇宫。
皇帝到底是如何想这件事的?!
长生公主又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
“身子可还好?”皇帝虽然每天都被吵,不过似乎没受到多大的影响,气色不错,也没心烦的迹象。
长生端起了御茶坊特地送上来的枣茶抿了一口,“还好,吃的下睡得着的,这孩子是个会心疼母亲的。”
“这便好。”皇帝颔首,“不过还是得多注意,皇后刚刚被诊出怀孕的时候也都是吃得下睡得着的,可这一到三个月,便害喜,每天都折腾的厉害。”
“是吗?”长生笑道:“不过陛下放心,这孩子不敢,他要是敢这般折腾他娘,他爹会揍他的。”
皇帝失笑:“怕是等孩子出生了,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了。”
“皇后娘娘的产期怕是要过了年吧?”长生问道,“抱歉,这脑子最近不太好使,都忘了娘娘怀了几个月了。”
“嗯。”皇帝颔首,“得过了年。”
“除了皇后娘娘,后宫便没有其他的娘娘有这福气?”长生继续笑道,“陛下爱惜皇后娘娘是好事,不过,您可不要学先帝,他那是自找苦吃。”
“父皇要是听了这话指不定又会骂你不孝女了。”皇帝失笑。
长生挑眉:“不是指不定,是一定。”
“呵呵……”皇帝笑了出声,暖阁内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便像是兄妹两人叙旧一般,皇帝心情很愉悦,从里到外都是如此,“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般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嗯,好几年了吧。”长生颔首。
“阿熹……”皇帝看着她,“我很少这般叫你。”
长生耸耸肩,“是吧,反正我是没听过几次。”
“以前……”皇帝话顿了下来,笑了笑,“罢了,过去了的便不要再说了,往后的日子才是该在意的,以后没事的话便进宫坐坐,跟我说说话。”说完,便又道:“现在敢这般坐着跟朕说话的,怕就只有你了。”
“皇后……”
“皇后很好,但她是皇后。”皇帝道。
长生没深究这话,“有时间再说吧。”
皇帝自然也看出了她不欲再继续下去,也便没有继续了,转而进入了正题,“卢氏一事是你一手开的头,朕希望你能一直跟进下去,当然,朕不会让你出面,只是若没有你在,朕担心衡王镇不住卢纲。”
“衡王?”长生皱眉。
皇帝颔首:“满朝文武能人不少,不过能够做这事的确没有,衡王是宗亲,绝不会偏向于士族。”
“看来陛下是发现了。”长生笑道,“士族子弟很少入朝,但是南方学子,尤其是那些寒门却又才能的学子,几乎或多或少地受过士族的恩惠,大大小小的士族都很喜欢对学子施恩,长久以往,这些学子步步高升,又是自恃文人风骨,知恩图报,最终必定会反哺他们,即便不会为他们抛投怒洒热血的,可一个人还一点,一帮人加起来便可以动摇江山,甚至大周的臣子,都会掌控在他们的手里!这多可怕啊。”
皇帝神色凝重了起来,再不动朝堂的时候,朝堂天下都是歌舞升平,可一旦动起来了,很多的事情都让人心惊,“先前,是朕错了。”
“陛下知错能改,列祖列宗们必定安慰。”长生搁下了茶盏,“卢氏入京,还需要一个好看的理由。”
皇帝看着她,“什么理由?”
“这可便是陛下的事情了。”长生笑道,“臣妹现在是孕妇,可经不起劳累,臣妹相信以陛下的智慧必定能够想出一个不错的理由来的。”
皇帝也没有为难她,“衡王那边你多费心。”
“行。”长生这次没推脱,“反正衡王殿下臣妹也盯惯了,多操些心也应该的。”
皇帝颔首,随后又转了话题,“聂永成重伤,水师如今只剩下一个副总兵主持大局,萧惟……”
“你放心让他再回去?”
“为何不放心?”皇帝道。
“陛下明知故问。”长生笑道。
皇帝看着她,“阿熹……”
“行了,是臣妹小人之心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过陛下不担心,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担心,卢氏一事还没解决,臣妹不想将水师也拖下水,水师目前虽说状况不好,但聂永成的伤势不能上战场杀敌却也没差到不能管事,萧惟便先不回去了,至于那文子骞一事,等京城这边尘埃落定了,再处理吧。”
“也好。”皇帝颔首,“若是让萧惟回去,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总不能你一个人生孩子。”
长生但笑不语。
其实也不需要说的太多,见了这一面,不过是互相通了一下想法确定大家的心思跟底下罢了,皇帝不反对,也亦是到了这看起来默默无闻的士族正在默默无闻地侵蚀着他的统治,而长生呢?她只是开了一个头,不愿意做那苦哈哈还有可能随时被炮灰掉了的开荒牛出头鸟,她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萧惟的去留,皇帝的心意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都是一样。
长生不会这时候让萧惟离开,更不会让他回水师,然后让更多的人以此为借口将手伸到了水师里边。
大家达成了共识,很多事情便好做了。
长生公主在宫里面待了大半天,还跟皇帝吃了午膳才离开的,两人曾有将近半个时辰单独相处的时间,至于都说了什么,也便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了,不过据闻皇帝的心情不错,长生公主走的时候也是完好无损,心情愉悦的。
尔后,皇帝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入长生公主府。
哦,还有,先帝驾崩之后,依照惯例,皇帝会将自己的同胞姐妹封为长公主,以示亲厚,以显嫡枝尊贵,前朝是不管皇帝是不是嫡出,他当了皇帝他就是嫡枝,不过本朝没有那般复杂,当今皇帝虽然是过继的,但礼法上他就是嫡出,那进长生公主为长公主,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所以,皇帝理所当然地做了。
这草菅人命的事情还没解决了,长生公主便成了长生长公主,成了这永泰一朝第一个也怕是唯一一个长公主。
这怎么能不让大家更加的忌惮这位长生长公主?!
连皇帝也站在她这一边啊!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就真的不怕她抢了他的皇位?!
可不管大家如何的震惊,事情就是这样,长生从长生公主成了长生长公主,尔后,便去了长生二字,那毕竟是长公主的名讳,哪里能随口叫着。
长公主。
“皇帝这事在感激我还是觉得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要给我找些不自在?”
“你得了便宜便别卖乖了!”衡王殿下咬牙切齿,“皇帝对你不错!”先前还有些怀疑,可一个人到了权力巅峰还这般,除了真心还有什么?总不会怕了她吧?
长生睨了他一眼。
衡王咬牙,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还是个孕妇!“陛下的意思是联姻。”
“意料之中的事情。”长生并不意外,“卢氏给出了这般大的诚意,皇家总不能太过吝啬,再者,钱家也是该压一压了。”
“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衡王道,“我会给你遍一个动人肺腑的好故事的!”
“我不介意成为安乐公主。”
衡王挑眉,“行,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