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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林洁钰怕还是不怕,她又不是那些糙老爷们儿,怎么可能被人如此虎视眈眈的威胁下,她还能面不改色的拍胸脯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我最近皮可痒痒可需要被人挠了!
顾以辰见她脸色一阵阵青白交替,也不再为难一个姑娘,自顾自的坐好。
车子一路西行,径直驶向临近T市的的方向。
夜幕西垂之际,车子才最终停靠在一处明显略显废旧的老宅子前。
老宅子内负责守房的老管家听见门外的响动,急忙打开那扇早已是铁锈斑斑的铁门。
顾以辰从车内先行走下,脱下斗篷披在随后出来的女人身上。
林洁钰感觉到肩膀上一沉,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他的斗篷,衣服上还残留着这个男人的痞子味,她本想很有骨气的挥下袍子,可是转念一想,她的确有些冷。
老管家眼神不太好,看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家三公子,忙不迭的迎上前,就差老泪纵横道:“三公子,您怎么回来了?”
“前两天结婚,带媳妇儿回来给母亲上柱香。”顾以辰抬步走上台阶,瞧着好像并不打算动弹的女人,眉峰一挑,“还不快上来,难道还想被我扛着进来?”
林洁钰一想到上午被他那厚实的肩膀咯的胃疼,很不情愿的跟在他身后。
老宅子外面看着虽然有些破败,但毕竟是顾家早些年的居所,里面的东西都保存的极好,至少还有几张能坐人的椅子。
过惯了大鱼大肉的日子,突然到达郊区,林洁钰只觉得浑身发痒,大概真的是皮痒了。
顾以辰倒上两杯温水,对着老管家道:“你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吃的,弄两碗面过来。”
“前两天老爷刚刚派人送来了物资,这里什么食材都有,我马上去给您做。”
“不用麻烦了,都这么晚了,你眼睛又不好,就煮两碗面。”顾以辰坐在椅子上,环顾着跟往常来并没有任何差距的宅子,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些许。
林洁钰不懂他笑容里掺杂了什么想法,只觉得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字,安全起见,自己越离得远越妥当。
“你很怕我?”顾以辰脱下军靴,又将自己的军装丢在一旁,“你放心,我顾以辰还算是个男人,不会打女人。”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林洁钰紧紧的拽着杯子,只要他靠近就顺势将这杯水泼在他脸上。
顾以辰笑道:“不是说了,带你来看看我母亲。”
林洁钰自然知道顾家顾老爷子原配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后背阵阵发凉,整栋宅子都似乎充满了一股阴寒之气。
顾以辰托腮,越发得意的靠近她略显苍白的面容,笑道:“我母亲最喜欢新媳妇了,说不定今晚会来跟你说会儿话。”
“……”林洁钰重重的放下茶杯,唐突的站起身,“别说那些鬼神之说,我不是什么迷信的女人。”
“等一下吃饱了,你可以选择是住单间,还是跟我挤双人套房。”
“……”林洁钰僵硬的坐回凳子上,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着这个笑的人畜无害的男人。
这鬼是死的,它最多能吓吓无知的自己,可是这男人是活的,他一旦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她还能好端端的回林家?
“看你这样,我会让陈伯给你准备房间。”顾以辰哼着曲站起身。
林洁钰见他有意离开,急忙跟着站起来。
顾以辰斜睨一眼她同手同脚的动作,嘴角戏谑的上扬些许,“我要如厕,难不成林小姐也有三急?”
林洁钰尴尬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一阵夜风吹拂过四面透风的大厅,瞬间,刚刚本是通明的灯光在诈和了两下之后黯然失色,整个大厅如同被黑夜吞噬,黑漆漆一片。
“啊!”几乎是本能的,林洁钰慌不择路般从大厅中跑出来,蒙头直接撞上一个什么东西。
顾以辰抱住突然失去镇定疯狂吼叫的女人,安抚道:“刚刚只是线路断了。”
林洁钰被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的喘气,“你、我——”她推开抱住自己的男人,踉跄一步。
顾以辰走向后院,看了一眼电机,三下五除二便重新通上电力,“明天让部队里来个电工弄一下,整个宅子的电路都老旧了,总是短路。”
林洁钰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夜风更甚,吹得她整个人从头到脚拔凉拔凉。
顾以辰按下开关,刹那,屋子里再次恢复光明。
林洁钰暗暗的轻喘一口气。
“三公子,平日里我都是点蜡烛,今天吓到少奶奶了。”陈伯端着两碗面从后院走进两人视线。
顾以辰拿起筷子,先啜入一口,后道:“你回房间睡觉吧,我们等一下自己收拾。”
“那我就去休息了。”老人有些驼背,步履略显蹒跚的走过那条明显灯线不明的走廊。
林洁钰悻悻的坐在椅子上,尝了一口面条,可能是饿狠了,就这么一口气连面带汤吃的干干净净。
顾以辰注意到头顶上明晃晃的视线,沉默着将剩下的面条推过去。
林洁钰舔了舔嘴,“我平时很文静的,今天只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顾以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狼吞虎咽的动作,笑而不语的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汤汁。
吃饱喝足,林洁钰满意
吃饱喝足,林洁钰满意的靠在椅子上,灯光还是一眨一眨的刺激着她的脑神经,只是比刚来的时候适应了不少。
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女人,哪里懂这些乡下生活。
“好了,也不晚了,我领你去你的房间,明天再去墓前。”顾以辰穿上一双简易的拖鞋,就这么不顾及形象般走向那条深不见底的幽深走廊。
林洁钰扯住他的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我选双人间。”
顾以辰没有回答,就这么领着她走向自己曾经的卧房。
房中,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虽然常年不曾住人,但一看里面的布置也不难想到老管家还是每一天都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带着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添置的妥妥当当。
顾以辰脱下衬衫,就这么半果着身体躺在床上,“睡吧。”
林洁钰举步维艰,这房间里就一张床,而且这床明显有些小,就顾以辰这一个人躺在上面就占了大半张床,如果她再躺上去,情不自禁的,她竟然发觉自己脸颊在发烫。
顾以辰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的动作,侧过身子,目光如炬的落在她身上,“隔壁就是单间,你现在还可以选择。”
林洁钰急忙脱下鞋子,尴尬着掠过他的身体躺进里面。
房间霎时安静下来,几乎都能听见她太过紧张而扑通扑通跳的欢愉的心跳。
顾以辰闭上双眼,没有过多的周旋。
林洁钰目光下垂,落在他腰间的伤口处,撩起被子搭上了些许。
“这里有点热,别把自己捂坏了。”男人的低沉的嗓音冲击着她的耳膜。
林洁钰又慌乱的推开,“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否则你刺的位置恐怕会是我的心脏。”
林洁钰闭上嘴,手指竟不听唤自己脑子的使唤自顾自的覆上了那道已然结痂的口子。
感觉到腰间的温暖,顾以辰的身体明显的颤栗了一下,他抓住女人的手,挑眉道:“如果你觉得一个男人能够跟一个女人只是本本分分的躺一晚上的话,那只有两个原因,第一这个男人身体有问题,第二这个女人太丑了。所以别逼我犯罪。”
林洁钰触电般的缩回自己的手,安静的闭上双眼,不敢再有所造次。
只是如他所说,屋子因为年久失修,整个空间异常的不透气,不过短短半刻钟,她便觉得自己的后背上一股热汗流出。
越来越难忍受,林洁钰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顾以辰被她的动作惊得睁开双眼,“怎么了?”
林洁钰脱下裙子,就这么无所顾忌的露出小衣,“太热了。”
顾以辰眯了眯眼,转过身,背对着她。
脱下裙子的瞬间,林洁钰如释重负般轻喘一口气,这不过六月的天,她就不懂了,这外面还挺凉快的,为什么屋子里这么热?
就这么再次躺回床上,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肩膀,两人肌肤没有衣料阻拦的零距离接触,似是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在挠动自己的心口。
林洁钰羞赧的侧过身,有意得到背对着他。
气氛在这一刻异常的诡异。
顾以辰蓦然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回头,就这么一路往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林洁钰翻过身,瞧着身边的位置突然空了空,她惶恐的看向摇摇晃晃的木门,不过片刻,顾以辰一身湿气的重新走回。
顾以辰冲了一个澡,企图熄灭自己体内那不知名的火气,结果在看见床上春光外漏面红耳赤的女人的时候,心中的火再次涔涔被点燃。
林洁钰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如同一阵龙卷风瞬间将她包围。
顾以辰眸中泛红,“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言罢,他的唇含上她的唇,毋庸置疑的强势入侵。
林洁钰瞠目,有意的阻止他的疯狂。
顾以辰被推开,她仓皇的往后退缩着,“你想做什么?”
顾以辰回过神,拂过自己被咬破的唇角,尴尬的移开目光,“是我僭越了。”
林洁钰喘着气,“我想我还是住单间吧。”
顾以辰拉住她的手,“你住这里,我过去住。”
话音一落,她的瞳孔里只余下他匆匆逃离的背影。
屋子再次恢复安静,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她心口滋生,寒风从虚掩的窗户吹拂而进,她蓦地一个冷颤。
林洁钰追上前,“我、我一个人挺怕的。”
顾以辰目光灼灼的瞪着她,“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男人。”
林洁钰郑重的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觉得我一个正常的男人跟一个穿的如此让人垂涎欲滴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事!”
林洁钰抬头,四目相接,“我也是一个正常女人。”
“……”
“所以你觉得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男人躺在我身边的时候,你说我会想做什么事?”
顾以辰警觉的靠近她。
林洁钰未曾移动一步,“我们已经过了该矜持的年纪。”
言罢,她抱住他的脖子,肆意的拥吻他充满诱惑力的淡薄双唇。
顾以辰体内被压抑的火气瞬间被点燃,他抱起她,径直走向床帏方向。
纱幔轻晃,两道身影交织在其中,月光散落在窗前,一路蜿蜒……
翌日,
翌日,天色如常。
陈伯准备好了早餐,路过卧房的时候想着要不要叫醒主子们吃点东西,可是想想人家刚刚新婚燕尔,还是别去打扰为好。
顾以辰听见门外的走动声,常年养成的警惕感,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
他试着动了动旁边熟睡的丫头,身上还残留着昨晚上自己弄出的痕迹,忍俊不禁的替她盖了盖被子。
林洁钰被弄醒了,睡意惺忪的瞄到了一眼男人的面容,急忙慌张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结果身体刚刚一扭,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自身体里迸发,她又一次倒回他的怀里。
顾以辰替她揉了揉腰,“昨晚上我不知轻重,你最好还是乖乖的躺一会儿。”
林洁钰羞涩的躲回被子里,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顾以辰从床上站起来,将衬衫套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你再睡一会儿。”
林洁钰蒙头缩进被子里。
浓郁的米香飘进屋内,林洁钰反射性的从床上爬起来,果不其然,正好看见顾以辰端碗走进。
顾以辰笑而不语的盯着她一口气就喝光了整晚汤饭,道:“能喝习惯?”
林洁钰擦了擦嘴,“一个人饿惨了,猪食都会抢。”
顾以辰搬张椅子坐过来,气氛霎时变得有些诡异,他严肃道:“等一下祭祀完了,我们就会回顾家,我希望你明白,如今你是我顾以辰的夫人,别想着婚姻是儿戏。”
林洁钰缩下身子,似乎很不想承认这个身份。
“你可以继续当做儿戏,不过我会很清楚的告诉你,你若敢逃,被我逮到,我会打断你的腿!”
“……”
“我顾以辰这辈子不会做逃兵,所以我的女人更不能是逃兵!”
“能提起诉讼吗?”
“嗯?你真的很有意见?”
林洁钰蔫下气势,她敢说个有意见吗?只怕他今天就会打断她的腿以防万一。
顾以辰交代好这些,便独自一人出门,没有再过多的交涉。
林洁钰躺了一会儿,也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就这么穿上裙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卧房。
陈伯正在准备午饭,瞧见女人的身影,急忙放下手里的蔬菜,上前问道:“少奶奶醒了?需要给你准备一点点心吃吗?”
林洁钰摇头,“他人呢?”
“三公子去山上给夫人上香了,说山路挺陡的,就不带您去了。”
林洁钰无所事事的绕着屋子转了两圈,“顾家在京城里扎根也有十几年了,这是他们以前的老居吗?”
“是啊,夫人没有去世前,公子们都在这里住着,后来夫人过世过后他们就搬去城里了。”
林洁钰瞧了瞧屋子的布局,虽然泛着一个沧桑感,但也不难看出前顾夫人有多么温尔儒雅,整个宅子都透着书香门第四字味道。
……
两人也未有过多的停留,吃过午饭,便乘车离开了老居。
京城里对于那些高门宅院的事情向来都有一种特殊的关注点,昨天事情一出,不过短短半日,整个京城上到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顾家三公子娶了林家大小姐,还绘声绘色的来了一段顾三公子在林府下聘的片段,将整个事件推至一个巅峰点。
林洁钰发愁了,自己虽然为虎作伥了数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市面见过无数次,可是这顾家……
她有些发怵,父亲自小就告诉她,民不与官斗,你惹谁都行,别惹那些军匪,他们就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主。
进入顾家的第一眼,是满院子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然后是堂上面无表情的顾家老爷子,依次排下,顾家各大德高望重的长辈尽数在内。
如此大的阵势,确信不是来威逼利诱打算让顾以辰休妻的?
顾以辰却是视若无睹般领着自己的妻子走向后院。
“站住。”老爷子一声令下,满堂死寂。
顾以辰停下双脚,斜睨一眼高堂上面色难看至极的男人,道:“父亲如果有事情容许我换一身衣服再说。”
顾老咬牙,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穿过大半个院子走过石板小路。
林洁钰被领进了他的房间,心口仍旧止不住的抽搐着,甚至在被顾老喊站住的瞬间,她有一种自己想大喊一声走错了门,我马上离开的冲动。
顾以辰沉默着将干净衣裙放在床上,“换吧。”
林洁钰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为什么非要娶我?我看得出你们一大家子人对我很有意见。”
“以后的日子是我跟你过,还是你跟他们过?”
林洁钰噤声,乖乖的把裙子套上。
顾以辰见她笨拙的动作,替她温柔的将裙子拉开,然后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长发,“等一下你别说话。”
林洁钰点头,“我其实可以就待在房间里的。”
“今天是拜见长辈的日子,你觉得作为新人的你可以缺席?”
林洁钰撇了撇嘴,“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顾家敬茶的规矩可谓是相当繁琐,新人得穿着华贵礼服,跪拜着给家里的所有长辈奉茶,如果长辈有任何不满意,可以选择不喝这杯茶,而新人就得跪着等待长辈们喝完茶才能起身。
所以,如果顾老爷子不想喝这杯媳妇茶,林洁钰突然觉得自己膝盖好痛,有一种会把自己跪瘸
把自己跪瘸的预兆。
也的确如她心中猜想,顾老爷子在看到她递过去的那杯茶之时,并没有任何动作。
大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顾以辰见她平行的双手也因为紧张而泛着颤抖,索性拿过她手中的茶水亲自递过去。
顾老蹙眉,“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看你媳妇儿受委屈了?”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饿了,父亲也不会为难一个丫头,有什么不满意,我会调教,就不劳烦父亲忧虑了。”顾以辰解释道。
“哼,你自己最好真的想清楚了。”顾老不情愿的拿起茶杯公式化的抿上一口。
见此,顾家一众老少方才放下高悬的心脏。
林洁钰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从小嚣张惯了的林大小姐,走到哪里都是我行我素,只是在顾家这一池子水下,她这条小鱼好像失去了鱼鳍,只要水流不动,她怎么蹦跶也动弹不了半分。
顾家最重视的无非就是正午宴席,全家老少只要没有要务在身,必然所有人都得准时准点出席。
林洁钰是坐在最末位置的,隔着顾以辰三个座位,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做人就得低调行事。
这顿饭,吃的她肯定会消化不良。
老爷子那双眼就像是一把刀时不时的落在她薄弱的身体上,恨不得挖出一个窟窿似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午饭,林洁钰是第一个跑回自己房间里,关上门的刹那,她抚了抚忐忑不安的心脏,想着要不要顾以辰直接休了她得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林洁钰瞪着推门而进的身影,眸中忧伤尤现,“我觉得顾老对我很不满意,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你应该尊重你父亲的决定。”
顾以辰脱下外套,躺在藤椅上,“过来。”
林洁钰挪了挪脚步,不明所以的靠近他。
顾以辰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陪我睡一觉。”
感觉到他的体温,林洁钰不可抑制的红了红脸,“等一下被人看到了又得打我小报告了。”
“你林大小姐还怕被人嚼舌根?”
林洁钰吃瘪,昨晚上也没睡好,就这么躺着躺着,倒真有点困意了。
顾以辰感受到怀里女人的呼吸平稳,睁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面部轮廓。
在此之前,她的名字就像是一出笑谈一样出现在自己耳朵里,后来本打算用她来气一气那个老头,可是如今,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自己怀中,心口泛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静悄悄的落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动作轻盈的捧住她的小脸,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其实味道还不错,有点甜。
……
寒来暑往,时光眨眼即逝。
京城的第一场雪是在12月落下,遍地的苍白颜色,满院子,不见一丝翠绿。
连日来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大雪,也瞬间将整个京城笼罩成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一道身影安静的站在窗前,突然,肩膀上被扣上什么东西。
林洁钰抬头,莞尔一笑,“起来了?”
顾以辰将窗子合上,“大清早的就穿这么一点跑出来,小心着凉。”
林洁钰不以为意的转过身,六个月大的肚子顶在他的腰间,这是她最爱的动作。
顾以辰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回房间,看了看暖炉,又将汤婆子放在她手中,“快暖一暖,手都凉了。”
林洁钰笑了笑,“父亲说让你今天去一趟军队,是有事吗?”
“不过就是例行检查,没事。”
“昨天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了一点消息,是不是打过来了?”林洁钰略显紧张的握住他的手。
顾以辰抬眸,目光直视着她焦急不安的双眼,笑道:“就爱胡思乱想,什么打过来了?没有的事。”
“我也希望没什么事,只是如果真的打过来了,你是不是就得去前线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顾家军主力将军,难道你不用去前线吗?”
顾以辰低下头,刻意的避开她的目光,“没事,还没有那么快打过来,就算打到京城也要先过东三省,东三军可不是便宜的角色,起码也够他们周旋半年,到时候我们的宝宝也出世了。”
林洁钰心绪不宁,虽然她也这么安慰自己,可是战火一起,怎么可能会按照自己所想的进展发生?
“都说孕期容易犯困,你怎么越来越精神了?”顾以辰替她拢了拢外套,“要不要躺一会儿?”
林洁钰靠着他的肩膀,温柔的合上他的手,指尖摩挲着他的掌纹,“我不想睡,想靠靠你,再说会儿话。”
顾以辰抚摸着她的脸颊,“那你说。”
“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真好,能够在我众多的缺点里愣是找出这么一点优点。”
“你哪里有优点?你不过就是把缺点消去了,所以看着正常了许多。”
“……”林洁钰掩嘴一笑,“所以应该是你很厉害硬是把我的浑身上下的臭毛病给洗干净了?”
“可以这么承认,毕竟你是遇见了我,才有机会做回一个正常女人。”
“那我应该好好的谢谢你。”林洁钰捧住他的脸,眸中温柔如水,她低头吻上他微凉的双唇。
“咚咚咚。”一人敲响房门,轻声道:“三公子,老爷请您
,老爷请您去书房一下。”
听见声音,林洁钰身体本能的一僵,她惶恐的看着他平静的眸光,有一种不祥预感在心中滋生。
“父亲应该有什么事想要和我商量,你躺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顾以辰穿上外套,大步流星踏出屋子。
书房内,茶香从虚敞的杯中溢出,男人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顾以辰开门见山道:“是不是真的打来了?”
顾老点点头,“坐下说。”
“徐家电报怎么说?”
“让我们支援,如果我们再按兵不动,只怕东三省撑不了十天,到时候外围防线一破,京城必然保不住了。”
顾以辰蹙了蹙眉,“现在支援?”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钰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你今天去一趟军队,整理整理人数,先调五万兵力过去。”
顾以辰站起身,绕着屋子转上两圈,“您应该知道我这个时候肯定不能离开她,能不能——”
“三子,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军人,我们的使命是保家卫国,我知道你的顾忌,我可以给你保证等你回来,我定然把她完好无损的还给你。”顾老严肃道。
顾以辰扶额,“让我好好想一想。”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你知道我们只有一天时间准备了。”顾老拿起茶杯,平日里稳重的双手也不听使唤的抖了抖,“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顾以辰坐在椅子上,双手抵触着额头,“我自然知道大局为重,但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
顾老当然知晓这孩子现在的为难,这半年来,两个孩子之间就跟助添了发酵剂一样。
顾以辰回到房间的时候,脚步声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林洁钰放下刚刚从大嫂那里学来的针线活,就这么抬头望着他。
顾以辰微微一笑,蹲在她身边,俯身凑到她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要走了吗?”林洁钰抬手颤抖的覆上他的发顶。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在宝宝出世前回来。”
“我不要你出世前回来,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嗯,我可是顾以辰,顾家三公子,谁敢要我的命?”顾以辰抚摸过她的眉角,“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受伤,不要着凉,不要害怕。”
“嗯。”林洁钰郑重的点了点头,握上他的手,十指相缠,“不要受伤,不要放弃,不要离开我。”
“等我回来。”他抱住她,双唇落在她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就如呵护一件珍品一样温柔的贴着她的温暖。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从沈洲沦陷当日起,政局便猜出京城必然会在一个月之内被攻陷(小蛮胡诌的)。
东三省战况一点燃,京城人人自危,各大商家举家迁移。
报社每一天转播着战争速度,从一市到一省的沦陷,人心惶惶。
林洁钰坐在房中,每一天第一件事便是搜索关于前线的新闻,只是最近战事太紧,前线记者阵亡无数,一份份都写着什么市又被攻破了。
她抬起手压着自己从一早上起来就开始不安的心脏,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离他走已经一个半月了。
京城里除了三大家族还在城中稳定人心,连林家都在战乱中被迫搬离,谁都知道R军的残酷,每一次攻破城防,不是屠城就是奸淫掳掠。
“三少奶奶,厨房里给您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羹,您多少吃一点吧。”丫鬟端着汤碗站在床边。
林洁钰摇头,单手掩鼻,“去问问父亲,今天还是没有消息吗?”
“您别担心,不是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更何况咱们顾家军向来所向披靡,您要相信三公子,他一定能凯旋归来。”
“我自然知道他的厉害,只是,心里还是不安,你去问问。”林洁钰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索性自己站起来。
丫鬟忙不迭放下汤碗,“我去问,您躺好,昨天就不小心摔倒了,再出意外,三公子回来肯定会责备我们没有照顾好您。”
林洁钰披上披风,“算了,我亲自去问问。”
丫鬟们一拥而上,却终归阻止不了她的行动。
一大早醒来,林洁钰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应该送来的报纸不见了,连平日里会来自己房间串门的大嫂也不见踪影,整个家里好像所有人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似的。
她疾步走向书房,门外竟没有一个人守卫,她本打算敲门,却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大公子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压抑着什么情绪,他道:“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大概三天后会运回来。”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逼他,他不会去的,我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以大局为重,早知道他们如此凶残,我也应该学党政那群老头见风使陀,至少会保住我顾家的百年大业,如今,败了,全败了,还让三子——”
“您自小教育我们做军人哪怕到死也要站着,我相信三弟从来没有责怪过您,这是他的使命,只是弟妹那里该怎么解释?”
声音中断。
“先别告诉她吧,她昨天就动了胎气,如果再告诉她三子阵亡了,恐怕——”
“咚!”一声唐突的摔倒声从门外传来,屋内两人警觉的制止谈话。
顾瑾易推开大门的刹那,看见的便是一抹
的便是一抹红落在地上,女人面无血色的撑着门,却是费力的爬不起来。
“弟妹,你怎么了?”他蹲下身,企图将她抱起来。
林洁钰拽住他的衣角,咬紧牙关,逼出一句话:“他、他死了?”
顾瑾易沉默,避开这个话题,“你流血了?”
林洁钰只觉得痛,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坠,她紧紧的咬住下唇,却是控制不住痛苦,嘶吼一声:“啊!”
顾老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见此一幕,吼道:“快去找大夫。”
卧房中,一盆又一盆红色的水从房中端出,门外顾家一家老小焦急等待。
产婆趴在床边,仔细的留意着宫口,慌乱道:“下不来,一直在出血,大夫开的药来了没有?”
“正在熬,马上就来了。”丫鬟回复着。
林洁钰拽着床单,目光凄然的望着床顶,伸出手像是要捕捉什么,“帮帮我。”
产婆点头,“少奶奶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林洁钰摇头,苍白的面容越发苍白,“帮我、问问、问问父亲,他还、还会回来吗?”
产婆不明白,看向一旁的丫鬟。
丫鬟为难的揪着裙角,不敢吭声。
林洁钰扭头看着她,“告诉我。”
“少奶奶,您别问了,您省点力气把孩子生下来,三公子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啊。”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她嘴里喊出,她绝望的仰着头,一口气喘不上来,昏倒过去。
“怎么回事?”顾老紧张的叩了叩门。
丫鬟推开门,满面焦急,“产婆说估计保不住了。”
“谁保不住了?”老爷子声音打颤。
“产婆说出血太严重,少奶奶又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只怕是母子两人都保不住了。”
老爷子双腿一软,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父亲。”顾瑾易搀着他,对着丫鬟道:“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一股剧痛从腹部开始蔓延,林洁钰被逼着又睁开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疼痛再次袭来。
她的手攥紧床单,嘴里想要喊出疼痛,却发现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就像是搁浅的鱼儿失去了水,喘不上气。
“少奶奶,您试着用点力,孩子快出来了。”产婆替她推着肚子,可是明显早产的婴孩还没有调转过来,完完全全下不来。
林洁钰惨白的躺在床上,汗如雨下,就是使不上力。
产婆急的方寸大乱,又道:“孩子再不出来,只怕保不住了。”
一句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林洁钰拽着产婆的手,声音颤抖着:“救救他,救救他。”
“是,您用点力。”
林洁钰咬紧下唇,试着用力,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意识在阵痛中渐渐失去。
“少奶奶,您现在不能睡。”产婆的声音忽远忽近。
林洁钰睁了睁眼,看向桌上放置的消毒好的剪子,嘴角往上扬了扬,“把剪子拿过来。”
丫鬟愕然,摇头道:“少奶奶您想做什么?”
“剖开肚子,把孩子抱出来。”林洁钰伸着手,可是够不到。
丫鬟仓皇的摇头,“不能这么做,您会死的。”
“快点,我没力气了,我不想连他的孩子都留不下,帮帮我。”林洁钰抓住丫鬟的衣角,“西医不是经常这样吗,帮我救救他。”
“那您先等一等,我们马上派人去请西医。”
“来不及了,快救救他。”林洁钰趴在床边,指着不远处的剪子,又扯住产婆的手,“快救救他。”
产婆闭上眼,“可以再试一试的。”
“宫口都没有开,怎么试?没机会了,我不想带着他跟我们一起走,救救他。”
当冰冷的利刃落在肚子上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在她的身体里炸开,她睁大双眼,放佛看透了红尘看见了一抹由远及近的墨绿身影。
一身军袍将他的身体勾勒的恰到好处,他一如既往带着痞子的性情对着自己邪魅的扬着嘴角,然后很是自以为是的伸出右手。
那一天,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对着自己挥了挥手,然后她就看着他的影子在阳光下渐渐变得稀薄,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其实那一次已经注定了天人永隔了吗?
不,她不甘心,她在慌乱中急忙抓住那双毫无温暖的手,对他抬头莞尔一笑,“你来接我了吗?”
他的手拂过她额头上的汗水,用着最常用的无声的吻落在她血色全失的双唇,“我来带你回家了。”
“嗯。”林洁钰合上他的大掌,两道身影穿过那扇木门,雪花飘零,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已然毫无声息的女人以及那个刚刚出世就嚎着嗓子痛哭的小家伙,笑意深深的依偎在男人怀里。
“我以前有一个梦,梦里有溺爱我的爸爸,有一个能够支撑我嚣张跋扈的家世,还有一个骑着白马的高大男人为我铺下十里红妆高调迎娶,然后生下一个小家伙承欢膝下,我就与他白头到老……”
人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
来如飞花散似烟,醉里不知年华限。
……
“啊……哈……哈……”
床上,女人惊慌失色的坐起来,月光散落在窗台上,折射着她汗如雨下的面
如雨下的面容。
听见声音,顾以辰反射性的睁开双眼。
林洁钰抚了抚肚子,放佛刚刚那阵疼痛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大口的喘着气,还没有从梦境中回过神。
顾以辰打开床头灯光,这才发现她满头的热汗,急忙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林洁钰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眼角一滴泪滑过,她就觉得刚刚那个梦里他的死讯就是真的那般,情不自禁的,她紧紧的抱住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男人。
顾以辰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一怵,忙道:“不怕,我在这里。”
林洁钰用尽全力的将他抱住,生怕自己再一次睁眼又回到梦里,那个战乱四处烟火,甚至是再也没有他的那个世界。
“告诉我,究竟怎么了?”顾以辰捧住她的脸,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痕,“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林洁钰没有吭声,就这么拼尽全力的将他搂住。
顾以辰也不再追问,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
日出东方,阳光从窗外蜿蜒进屋。
昨晚上,她突然醒过来哭了整整一晚,在天际微微泛亮的时候又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顾以辰拂过她连睡着了都蹙紧的眉头,看了一眼床边的小钟,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林洁钰被惊醒,往着床边摸了摸,终于摸到了他的手,安然的又睡了过去。
顾以辰也不忍再打扰她,就这么坐在床边等她彻底清醒过来。
“咚咚咚。”静谧的空间骤然被一声轻咛的敲门声打破。
顾以辰推开些许门缝,压低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佣人回复道:“徐家大少来了,说有事必须跟您当面说。”
顾以辰瞥了一眼熟睡的丫头,点点头,“让他在书房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过去。”
书房内,一人就似一座雕塑那般从进屋开始就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似是对窗外那颗梅子树很有想法。
顾以辰推开门,先开口道:“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徐大少这是想通了打算串门打发时间了?”
“我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做。”徐江琦坐在沙发上,掩嘴轻咳一声。
顾以辰倒上两杯温水递上,“还有让徐大少如此为难的事,我想我会很感兴趣。”
徐江琦有些难以启齿,酝酿半响过后,再一次环顾四周后小声道:“裴亦怀孕了。”
“……”顾以辰一口气还没有咽下去,又差点吐出来。
徐江琦见他如此反应,苦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以辰放下水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他的五官,“你不会怀疑孩子又不是你的吧?”
“你胡说什么,孩子当然是我的。”徐江琦吼道。
“既然是你的,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做什么?”顾以辰揶揄道。
“可是……我紧张啊。”徐江琦堂皇的又站起来,总觉得六神无主,心神不宁。
“又不是到生产的时候,你紧张什么?”
“当初林小姐怀孕的时候,你可不是表现的这么轻松。”徐江琦瞪着他,“当时是谁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你需要减压?”
顾以辰尴尬的移开目光,“钰钰是双胎,我当然得紧张了。”
“那你当时是怎么做的?”徐江琦迫不及待的等待他的回复。
顾以辰瞥了一眼紧闭的门,伸了伸手。
徐江琦凑过去,屏息倾听。
顾以辰小声解释道:“晚上尽量不要睡一张床。”
“……”
“怀孕的女人孕激素很高,身体很热,稍不注意自己就把持不住,你要知道三个月前最好稳住你的兄弟,三个月后也尽量稳住你的不本分思想。”
“然后呢?”
“洗个冷水澡,你就冷静下来了。”顾以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请珍重的模样看着他。
徐江琦深吸一口气,“林小姐是过来人,有空的时候烦请她多陪陪裴亦。”
“我会告诉钰钰,过两天带她去看看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