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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京城
东宫,内书房里,太子赵世铎正在灯下看一批邸报和密信。
虽然北地捷报频传,但是赵世铎年轻的脸上并无喜色。
一个月前,赵世铎将御赐金甲金盔全数赐还镇北王,不仅如此还赐下黄金万两,驷车千驾,辎车千乘,浩浩荡荡地驶往北地。
听闻镇北王重返北地的消息,北地将士如有神助,仅用十数天就全面收复失地,还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北狄三座城池。
镇北王从不是好大贪功的角色,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重新稳定北疆,休养生息。
总的来说,这一战,镇北王不仅大获全胜,还名利双收,势力也隐隐壮大了几分。
赵世铎开始意识到,这事显然不像他原先以为的那样简单。
镇北王的实力不容小觑,倘若镇北王前次真的是被人陷害,北地的将士若是能够稍作抵抗,北狄也不至于仅用月余便连下数城。
显而易见,北地将士心目中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镇北王。
他蓦地感到一阵烦闷,这股烦闷来得莫名,却来势汹汹。
若说赵世铎原本还以为可以用镇北王牵制诚王,那么经此一事,他已经完全明白,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相互牵制。
甚至于,镇北王与诚王,他们可能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大周超过九成的兵力已经在他们手上,他就算顺利登基,也注定会是一个傀儡,一个笑话。
“太,太子殿下。”安寿战战兢兢地上前禀道:“皇,皇后娘娘吩咐奴才,送,送汤过来。”
安寿觑着太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汤盅放到桌案边上,丁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赵世铎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阴沉,他将长臂一拂,“哐啷”声过后,汤盅摔落地面,汤水撒了一地。
“扑通”一声,安寿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殿下,殿下恕罪!奴才罪该万死!”
赵世铎冷冷哼了声,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既然如此,何不去死死看?”
这话何解?
难不成真要他以死明志?
安寿的心突突突地越跳越快,活像要从他单薄的身子里跳出来似的。
他结结巴巴道:“禀,禀殿下的话,奴,奴才这条命是殿下的,殿下随时可以收回。若是殿下容奴才活着,奴才必定痛改前非,一心服侍殿下。”
安寿出自敬国公府,但安寿的主子一直是太子,赵世铎,只是皇后,安飞虹自从入紫极殿“侍疾”后,时常会找他来传个话,送点东西。
对此,安寿也颇感无奈,但他确实不希望皇后和太子生出嫌隙,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帮着皇后一趟趟跑腿。
只是这位皇后娘娘真是个昏招频出的,先前不时让他传话也就算了,这回居然让他送了汤到太子跟前。
她也不想想,陛下出事前夕就喝过她送的汤,太子一直如鲠在喉,又怎会去喝她准备的汤?
果不其然,太子一把将汤盅拂到了地上。
要知道太子殿下待人一贯都是和和气气的,作为近侍的安寿见惯了他温雅的模样,此时他骤然震怒,魂都几乎都被吓掉一半。
安寿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心中懊悔不已。
赵世铎朝跪在地上的安寿一哂,意味深长道:“父皇卧病在床,让母后安心侍疾,切莫胡思乱想。”
安寿的浑身一僵,心中骇然,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他连声答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回皇后娘娘的话!”
赵世铎的眸中骤然布满寒霜,他冷冷地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是是是!奴才滚,这就滚!”
安寿本就已经胆颤心惊,这下真真算得上连滚带爬了。
发泄过后,书房里再次恢复沉寂。
赵世铎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邸报以及密信,挥之不去的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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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沉,弦月高悬。
虽然已是夏季,在昆仑山之巅依旧被积雪所覆盖。凛冽强劲的夜风呼呼地吹刮起飘飞的雪沫冰渣,带着切肤割肉的冷寒。
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仿佛被这刺骨的冰寒冻僵了。
惟有一行人在雪地中漏夜前行,他们都从头到脚裹着厚实的皮帽、大氅和皮靴,高大的身形却并丁点不显臃肿,行动也丝毫不显笨拙。
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无不流溢出冷煞锐利之色,如铁一般的坚硬,刀一般的锋利。
为首那人正是楚辰,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但那也只是看起来。
鲜为人知的是,他已追随红莲仙子近三十年,当然,三十年前的红莲仙子还是有着另一个名字:圣女澜熙。
可以说,他是帮着红莲仙子将红莲教创立起来的元老。
可想而知,其在红莲教的地位超然。
事实上也是如此,他是目前为止,除了红莲仙子以外,唯二进入圣药池的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就连资历,功劳并不逊于他的右护法都还不曾有过那个机会。
当然,右护法改头换面的时机尚未来到,但是,只要等到这一趟任务结束,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应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西域七城将再次团结起来,在红莲教的带领下,走向空前繁荣,想到这里,楚辰离开的脚步再次加快。
到那时,他和叶澜依之间,或许真的可以。
叶澜依……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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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风疾雨骤,雷声隆隆。
楚辰安排好一切后,他鬼使神差潜进了城主府后院,那处他最为熟悉的院落中。他曾在那里不分日夜地守了五个年头,那里住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子,叶澜依。
自从年初将她从月城带回来,楚辰就向叶光耀表明了红莲教左护法的身份。而叶光耀仅仅只是红莲教在赤莲城的头目而已,地位在楚辰之下,自然不敢为难他和叶澜依。
说起来,这也是红莲教与圣女殿最大的不同,红莲教层层架构,组织严密,行事严谨,纪律严明。
圣女殿只有圣女和管事、仆从、护卫若干,根本不存在大小头目。
这曾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的,圣女对于西域而言,只是象征着在西域地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实则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
历任圣女就像是没有固定领土的公主,然而但凡娶到圣女的家族,往往都会飞黄腾达,盛极一时,所以七城好儿郎任她挑选。
圣女若是选中了可心的夫婿,她便会在那里安度一生。直到圣女的女儿,新一任的圣女成年时,前一任圣女就会主动退居幕后。
澜熙圣女当初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一言难尽。
那一回,楚辰安置好叶澜依便匆匆回到昆仑山,一晃竟已经过去小半年。他有点想念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还非要嫁给他的小女人。
前度月城之行,若不是叶澜依一意孤行,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未必会空手而回。可是楚辰一点都不怪她,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莽撞的人啊。
楚辰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进了她的屋子,她就警觉地醒来,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他到来似的。
楚辰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谁知那小女人居然威胁他。
“站住!”叶澜依猛地掀起床帐,底气十足地大喝一声,“你给本小姐说说清楚,为何将本小姐丢在这里不管不顾?”
等到她扯着喉咙喝斥完了,她才发现楚辰的神情有些不对。
顺着楚辰幽暗的视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只着一袭极单薄的浅色寝衣,内里空空,若隐若现,她脸上腾的一热,赶紧扯过锦被掩在胸口。
叶澜依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静。
楚辰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润如玉,很是耐听,“大小姐,这里本来就是你家。”
叶澜依不想嫁明十七,他就送她回家,既然已经回了家,他也跟叶光耀打好了招呼,哪还需要他再管她什么?
楚辰不明白,她这句所谓的“不管不顾”究竟是如何冒出来的。
其实楚辰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画蛇添足地跑来看她。若是因此而惊动了旁人,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如今被她这么一闹腾,他想要悄无声息地来回的打算,只怕早已注定要落空。
“可是,我们,我们不是私奔了吗?”叶澜依一觉得委屈,眼眶就红了,哽着声说道:“为何我一觉睡醒就在家里,为何你一走就是小半年,杳无音讯?难道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楚辰的身子微微一僵,他的心中五味俱杂,但是不可否认,在他心底里隐有窃喜之意涌现。
他无奈道:“澜依,你明知我们不可能的,况且,我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叶澜依的性子太过率真,过于口无遮拦,楚辰不敢轻易向她透露他的身份。
叶澜依斩钉截铁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哪种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不过楚辰实在无法跟她解释那些,只得转移了话题,“既然叶大小姐一切安好,楚辰便告辞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叶澜依急得只着寝衣就跳下了床榻,她威胁道:“楚辰,你若是再将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我是说,你若是敢踏出这房门一半,我,我就死给你看!”
楚辰怎么可能会将她莫明其妙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揉了揉眉心,苦口婆心道:“你都快十八岁了,莫再任性。”
楚辰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谁知道,当他的脚步迈出她房门的刹那,她真的抽出了一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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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倔犟的傻丫头竟会为了留住他而选择自戟!
当他看到鲜血自她胸口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她洁白寝衣那一幕,他的心如同被利刃生生剜出,痛如刀绞。
有一刹那,楚辰是后悔的。
他后悔自己做出了夜探香闺的鲁莽举动,更后悔他曾用自己的新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五年之久,久到让她对他暗生情愫,也让他对她渐渐失了防备,终被她满怀的情意,炽烈的爱意所融化。
可是,倘若她能安好,他又是无怨无悔的。
其实,他并不后悔遇到那个无比天真,无比单纯的小女人,若不是因为她,他平静无澜的心不会有波动,若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蓦然回首,他在遇到她之前的那数十年,竟恍若虚度。
夜风愈发猛烈,楚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心中默默念着,只待一切平熄,他就……
楚辰的脚步猛地一顿,他这一趟极有可能离开昆仑山少则数月,多则一年之久。
若是就这样将叶澜依单独留在这里一年半载,楚辰却有些不放心。
当然,他绝不是不放心圣药池的功效,只要叶澜依还有一口气在,假以时日,她都会恢复如初。
他也并不是不放心红莲仙子,自从三十年前得到这本上古密法,她的修为虽谈不上一日千里,但如今的她已然神通广大,治好叶澜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叶澜依与红莲圣女有着相当深厚的渊源,不,用渊源都不足以形容她们之间极为亲近的血源关系。
尽管叶澜依本就是红莲仙子的至亲之人,但是……
楚辰只要想起十八年前那一幕,一颗心就会无法抑制地收缩、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