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断指(三)

楚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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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巧听罢我的话,面上生出一丝凄凉的笑,那笑意勉强,她凄然的声音问:“爷是觉得巧儿是那无法克制自己,随时可能蜇人的毒蝎子吗?”她眸光中藏着深深的哀痛,痛不欲生般的绝望,乞怜般望着致深。

    致深望着她的目光中痛心疾首,默然片刻不置一辞。

    许久,致深才开口道:“我宁愿血尽而死,也不想你为救我而去蛰人!可是,我如何能再信你?你答应过我……”顿了顿声,致深悲哀地问,“你可还是巧儿?我几乎认不得你。”

    若要她留下,她又如何证明自己的毒针不会肆意伤人?

    慧巧霎时间面色惨白,颓然苦笑,点点头道:“爷的心思,巧儿明白了。”

    她憔悴的起身,倦怠地拔着沉重的脚向外飘飘摆摆而去,如夜里孤坟里的野鬼一般在冥冥夜雾里游荡。

    只不过那一瞬,我的心中一阵挣扎翻涌,忽然生出淡淡的怜惜。只是,那片怜悯之心却被我强压下去,她是那毒蝎子,不管是有意无意,但她蜇人已成了难移的本性。她在我身边一日,我就要提心吊胆一天。我又岂能容这毒物在我身边?

    见致深闭目不语,我深知慧巧同他青梅竹马,这些年的情谊难以割舍。我咬牙狠心,定定神哀婉道:“多谢爷顾全澜儿母子的性命安危。”我敛衣下拜,泪水涔涔。往日的温厚良善,在这无情的冷箭霜刀下,也只得换上一副坚硬的甲壳。我要给致深决心,不能让他此刻被五姨太的泪水动摇。

    “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受伤害,更不会然给你母子在提心吊胆的恐惧中度日。”他闭目,哽咽的嗓音娓娓道来。我只剩无语凝咽,眉宇间的哀怨愁怨如滔滔江水无穷无尽。

    这一局,五姨太慧巧输得颇惨,血本无归。

    她自以为是借口救致深,让他丢车保帅舍了我,就能将我这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却不曾想同是大难临头时,同是致深身边的女人,我却是相夫运,巧计助致深拜托朝廷的怀疑,还顺利让九爷脱险。相形之下,她回去的心思卑劣笨拙,就相形见拙。

    正这时,门一响,五姨太慧巧竟然去而复返。她双眸含泪哀婉,单薄的衣衫,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双手负在身后,哽咽着挪步向致深床边而来。

    我很少与人为敌,但我如今委实不想再见她。我正声叱责道:“爷的话说得很明了,你闭门思过去吧。爷要安静养伤。”我紧握着拳,指节发僵发白,一腔怒火翻涌,梗在喉头亟待发泄。眉眼间怨怒地望着她。

    她神色怅然若失,也不理会我的话,噗通一声跪在了致深床前不远处,哭哭啼啼道:“铭哥儿,你不信巧儿,巧儿自会让你相信的。巧儿日后再也不去向老佛爷告密,巧儿日后再不去自作主张害人。铭哥儿,先皇殡天前,曾对巧儿说,今生今世,要惜缘,要善待你……”

    她哭哭啼啼的,妄想以情动人。可谁着悲哀乞怜的话语后,又暗藏多少杀机?

    致深闭目不语。我则冷冷一笑,哀婉道:“爷,姐姐不是有意为之,只是一时间难以按捺心性。她何尝不知九爷和佳丽妹妹是爷的至亲骨肉,只是事到眼前,就顾不得了许多。”

    我这是落井下石吗?可这些话如梗骨在喉,我不得不吐。若我此刻纵了致深谅解了这毒妇,不知日后我的孩子诞生,她是否还要暗地里毒箭射来害我?

    五姨太慧巧频频摇头,嘴里呢喃着:“不,不会,再也不会,铭哥儿你相信我,巧儿再不会背你去告密。”

    一阵沉默,空气都似乎稀薄得令人窒息。

    终于,致深淡淡说:“你去吧,你昔日曾说一心向佛,不如就此去修个清净心吧。”

    我心下一沉,致深心意已决,他断然不会再为五姨太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我心里反生出一丝释然的宽慰。仿佛两军决战情势奇峰突转,那大敌忽然间溃败而去。

    我望向慧巧,她频频摇头,眉宇里都是惨痛,难以置信地哭诉:“爷,慧巧发誓!”

    猛然间,她背在身后的手忽然高高举起,一把寒刃雪亮刺眼的匕首紧握手中。我一惊,惊呼一声:“致深,小心!”

    致深猛然睁眼的片刻,那惊怒如深林里的虎豹一般。

    五姨太却手起刀落,狠狠的举了匕首戳去自己按在地板上的另一只手,“啊!”随着她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昏厥在地,血水四溅。

    我惊得周身发凉,扑去致深的身边,被挣扎而起的致深紧紧抱住,他大喊:“来人!”

    放开我费力地下床去扶慧巧,慧巧虚弱的倒在他肩头低声惨噎着:“铭……铭哥儿,若我食言,就如此指……我,我不会负你……”

    她举起血淋淋的手,她那双手曾经美得令人钦羡,修长的十指,青葱玉笋般,如今那左手的小指已被切断,血肉模糊一团,触目惊心。眼前的惨景,令我毛骨悚然,我竟然吓得欲哭无泪,仿佛周身的骨头被割开,那刺痛一波波的袭来头顶,令人窒息。慧巧,她竟然自残手指来明誓,让致深相信她再也不会向老佛爷告密。

    我的唇微微张合,额头突突乱跳,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剩下无边的苦痛和触目惊心的伤。

    慧巧痛晕在致深的怀里,那情景令我反有些隐隐的自责和后悔,是我苦苦相逼,她才如此自残身体来求得致深容她留在这屋檐下吗?

    面色惨白的慧巧被丫鬟们扶去致深的床上,郎中匆匆赶来,我落寞的悄然出了致深的房间,门口簇拥着的一群好奇的眼,见我出来,慌得如乌鹊般哗啦的散开。

    我在门口定定神,额头疼痛,手指在抽搐。

    我离去时,耳边都是窃窃私议声:“五奶奶如何被剁去了一只手指呀?”

    “只有做贼偷东西才会被剁手吧?”

    “五奶奶缺什么,还用偷?”

    “呵呵,偷人吧?”嘻嘻一阵窃笑,透出恶毒的猜疑。

    这番议论听得我一阵心寒,任她五姨太昔时如何的风光,一旦沦落到这地步,也是墙倒众人推。

    便是冰绡都惊得偷偷的问我:“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好端端的,九爷如何就这么狗胆包天的敢枪杀咱们姑爷?五姨太这么精明的人,如何被老爷剁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