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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侦查步调放缓,专案组一下子清闲下来。楚司淼把外围监视工作交给N市刑警队负责,将杜骢等人调回了大本营。
比起几个提前回去“放松”的同事来说,奚娮的日子就难过多了。住院7天,楚司淼就寸步不离的监管了她7天。直到第8天出院日的早晨,她沉闷许久的心情才被一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给振奋了。
“上头真的批下来了?”奚娮紧抓着楚司淼衣摆,兴奋的问道。
楚司淼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蹦跶,递上手机,“已经挂网公示了,当然是真的。”
奚娮急不可耐的抓过手机,坐到床边仔细查阅。果真,公安部内网的通告栏里有一条醒目红字,“10.11案”专案组被公安部嘉奖了!
告令内容更是让她激动不已,眼眶随着白纸黑字发胀。专案组被授予集体一等功,她也得了个人三等功。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最最亮眼的信息。楚司淼再次荣立个人一等功,并被授予个人先进称号再加晋升三级警监。这可是极其罕有的殊荣,如果她记性没出问题的话,楚司淼将成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三级警监!
强烈震动的心跳被楚司淼敏锐的听力捕捉,他走到床边蹲下,看着奚娮泛红的眼眶,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三天前他就已经从刑侦局办公室得知了嘉奖令获批的消息,所有条款都同上次和肖咏商议的一样,唯独奚娮的二等功被降了一级。联想那份绝密档案不难看出,肖咏对奚娮有所保留,这个三等功恐怕也是看他的面子才勉强给的。
“三级警监。”奚娮再次确认无误后,伸手去摸楚司淼的宽肩,“你会不会调职?会不会不在刑侦队干了?”
恭喜的话她来不及说,只是捡了最要紧的问。这么高的警衔去公安部任职都绰绰有余,他还会留在S市吗?
“放心,我哪儿也不去。”楚司淼反手按住她的手,稳稳握紧。
奚娮看着他郑重非常的样子,泛滥的情绪再也收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奚宝儿,谢谢你。”楚司淼淡淡的笑了,执起她发抖的小手吻了下去。
她在心里叫得如此洪亮,他怎么会听不见?她在说恭喜,在说骄傲,在说着爱,他都清楚明了的听见了。
奚娮深吸一口气,倾身过去用力搂住他的脖颈。现在她好喜欢他的读心术,即使她的喉咙被哽住发不出声音,也可以在心里说给他听。
楚司淼爱怜的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我也要恭喜你,干得不错。”
被他这么一提醒,奚娮才想起自己的三等功,瞬间笑开了,“徒儿没给师父丢脸,谢谢师父的栽培。”
楚司淼听着她笑中带酸的语气,心口闷闷的很不是滋味。她这声师父究竟是说他,还是指叶静斋?也许都有吧,这份肯定实在来得太迟,也太轻了。她应该拥有的,远远不止这么个不痛不痒的三等功。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是回S市还是直接去京城?”奚娮享受了一会拥抱,平复情绪问了现实的问题。
昨晚她和楚司淼商定先回S市去,但公安部的授奖仪式安排在下周一,会前应该还有准备工作需要做。
“你姑妈都唠叨好几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楚司淼将她扶正,决定照原计划行事。自从奚娮把住院的事告诉了家里,奚惠敏就着急的跟什么似的。要是他们直接北上,她一定不答应。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奚娮急切的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床尾的行李袋,又被楚司淼制止了。
“急什么,我扶你走。”楚司淼沉声告诫,又给了毛躁丫头一记瞪眼。她的伤口虽然已经拆线了,但凡事都要小心为上。
回程交通工具依然是楚司淼不太待见的民航班机,换登机牌时,奚娮终于问了好奇已久的身份问题。而楚司淼的回答也成功让她唏嘘,他的身份信息竟然全部是伪造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奚娮看着玄窗外的云海,在笔记本上写下问题推到旁边。
楚司淼没想到她还在想这个事,轻快的落笔回了一句,“赛博的活儿很好,没有任何安全漏洞。”
人类的信息技术实在称不上先进,有太多的空间可供操作。当年他和赛博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搞定了一个正常人从出生到读大学所需的全部记录以及证明文件。
奚娮看着回答沉吟良久,才凑到他耳边微不可闻的问,“那你的名字呢?有特别含义吗?”
“我对母星唯一的记忆是一片大海。”楚司淼只用口型回答道。
奚娮看着他深瞳中淡然的神色,忽的心痛起来。她没有再问,沉默着把视线再次转向窗外。
司和思同音,淼是水势浩大的意思。这名字里有他对家乡的思念,那么深沉又孤独。不知道在他的星球海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地球的大海一样,蓝色的浩渺无垠。
入夜,S大学家属院里归于祥和安宁。奚娮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任由姑妈帮她检查伤口。
奚惠敏仔细查看了伤口愈合情况,确定没有任何肠粘黏和疝气梗阻后,重新帮奚娮盖好被子。
“我都好了,你怎么还皱着眉头?”奚娮拉住奚惠敏的手,示好的笑道。
“哎……”奚惠敏心疼的叹了口气,又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瘦成这样,我难道还能笑?小楚也真是的,保证的话说了都不算数。”
“不关他的事嘛,奚护士长别不讲科学。”奚娮嘟嘴嗔怪道。今天见了面奚惠敏就没给楚司淼什么好脸色瞧,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奚惠敏见她一脸不悦的样子,忍着想笑的冲动,仍拉着脸道,“我看你还是别干刑警了,身体根本适应不了。小楚不是要晋升了吗,让他托关系就近给你找个派出所做文职吧。”
“姑,你又来了。”奚娮彻底不耐烦了,闷头往被子里一钻,拒绝再谈这个她不喜欢的话题。
奚惠敏被她孩子气的表现逗得一笑,拍着被子问,“看样子你们相处的不错?他跟你提那事儿没有?”
“什么事?”奚娮缩在被子里,口气生硬的问。
“结婚的事。”奚惠敏拉下被子,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奚娮脸上划拉一圈。作为过来人,今天奚娮一到家她就看出变化了,她的侄女已经从小女孩儿变成小女人了。
奚娮條的脸红了,拉着被角不知该怎么接话。
奚惠敏见她只顾害羞,有些不满的说,“你们走之前他可是跟我表过态的,难道他没跟你提?”
奚娮听了这话又是一愣,心里不住的腹诽。好个楚司淼,感情他是先下手为强了,难怪上次去京城的时候奚惠敏会是那般表现。
“啧,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问你话呢。”奚惠敏敲了敲奚娮的额头,急声催促道。
“哎呀,提了,我没答应。”奚娮报赧的说着,脸上的温度烧得滚烫。奚惠敏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凡是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见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么。
“没答应?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他对你不好?”奚惠敏彻底急了,连珠炮似的发问。
奚娮又是羞又是无奈,小声的敷衍道,“我还小嘛,你不想多留我两年?就这么着急给我找婆家呀。”
上次在湖边,面对楚司淼突如其来的求婚,她的表现只能用手足无措来形容,压根就没想过他并非心血来潮。现在她倒是有点后悔了,居然放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什么还小。”奚惠敏上床躺下,严肃的说教起来,“女人在外面再风光,最后还是要回归家庭的。你早点结婚,生了孩子姑妈给你带。事业家庭两不误,不是很好吗?”
奚娮今天一到家就汇报了立功的好消息,她的心思奚惠敏门儿清,无非是想把她爸的遗志继续发扬光大。不过这也不影响结婚,奚惠敏早就做好规划了。
此言一出,奚娮就感动了。她靠过去窝进姑妈怀里,撒娇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呀,别这么快赶我走。”
“呵呵。”奚惠敏慈爱的笑了,上手轻拍她的头,“怎么是赶你呢,就算结婚了,你也永远是姑妈的宝贝。小楚要是敢欺负你,姑妈第一个给你撑腰。”
奚娮的眼眶一热,突然很想哭。她把头埋下去,默默在心里唤了一声妈妈。她对亲生母亲的印象仅限于旧相册里的照片,奚惠敏才是手把手把她拉扯长大的人,在她心中的位置无可取代。
“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上医院检查呢。”奚惠敏柔声哄了一句,心里又开始盘算。既然奚娮还在矜持,那么就让她这个姑妈再推她一把吧。
当奚娮在姑妈轻哼的安眠曲中安然入睡时,身在顶层豪宅里的楚司淼却失眠了。他在宽大的软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还是毫无睡意,索性起身了。
去往奚娮房间的一秒钟时间里,楚司淼又在心里把没良心的丫头片子腹诽了一遍。他悄无声息的拉开窗子,屋里有别于奚娮的味道让他一愣。
楚司淼走到床前一看,就无声的失笑了。他绕过张守成来到主卧门前,果然听到了奚娮匀长的呼吸声。原来她是享受和姑妈的温情时光去了,难怪一晚上都不打电话叫他来。
当前形势已经不容许楚司淼再奢望抱着小女友睡觉了,但他也不打算回家,索性在门边坐下。他真的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了,与其回家瞪天花板,不如待在这里。反正天很快就亮了,他还能蹭顿早餐。
初冬的夜静默如水,只有客厅墙上的挂钟咔嗒作响。楚司淼靠在墙边,在萦绕鼻息的一丝淡淡馨香中睡着了。
“嗡——”忽的,一声悠长的高频振动搅了他的清梦。
楚司淼警觉的翕动耳尖,转头朝客厅方向看去。确实有声音,好像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
他起身寻声去找,很快在厨房边的小储物间前停住脚步。那有规律的嗡嗡声就在门后,仿佛是邀请一般竟让他的心跳莫名加速。
“咔哒。”就在楚司淼碰到门把手时,过道那头突然响起开门声。他迅捷的移动脚步,化作一道黑影从客厅窗户跃进了夜色中。
起夜的张燕鸥本来迷迷糊糊的,过道那头扑来的一袭冷风冻得他瞬间清醒不少。他抱紧手臂往客厅方向望了一眼,暗自感叹冬天真的来了。
翌日,奚娮在没睡醒的状态下被奚惠敏和楚司淼架到医院。外科一轮游后,她又被带到了血液科。
雒詹刚送走一位白血病患儿,看到走进诊断室的三个熟人,被患儿母亲哭疼的脑仁瞬间清爽不少。
“雒主任,又来麻烦你了。”奚惠敏把奚娮推到办公桌前,笑道,“囡囡,叫人呐。”
“什么时候回来的?”雒詹见奚娮有些尴尬的样子,聪明的跳过了称呼话题。她若是再叫一声叔叔,他保不齐会失笑出声。
“昨天。”楚司淼给奚娮使了个眼色让她坐下,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你再给她复查个血脂。”这段时间他一直监管着她的吃食,荤素搭配的很健康,血脂问题应该已经得到改善了。
雒詹本着职业习惯将奚娮打量一遍,眉头不禁蹙了起来,“生病了吗?好像瘦了。”
“做了个阑尾手术。”奚娮轻描淡写的答道,又抬头对奚惠敏说,“你去上班吧,楚司淼陪我就行了。”
“我有事要去一趟肿瘤科。”楚司淼抬手看腕表,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来不及陪她抽血了。
“你要去探病?几床啊?”奚惠敏很快反应过来已经到病区开放时间了。
楚司淼这才想起她是肿瘤科的护士长,淡笑着点头,“2103床,陶卫兵。”
奚惠敏立马对上了号,拍着奚娮的肩说,“要不找个护士姐姐陪你?我带小楚去住院部。”
“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吗?你们有事就赶紧走吧。”奚娮嫌弃的摆了摆手,又催促雒詹开单子。
奚惠敏有些意外,但见她挺坚决的样子,也不再劝了。难得怕痛怕打针的人今天这么勇敢,就让她自己去好了。
楚司淼跟着奚惠敏来到肿瘤科病区,谢过她之后走进了病房。
“来啦?”华东已经到了,一见来人就笑着招手。
楚司淼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走到床前伸出手,“陶队长,你好,我是楚司淼。”
“终于见到你了,久仰大名。”陶卫兵的头发因为化疗掉光了,脸色也青黄的难看,但眉宇间仍可见一些硬气。
楚司淼礼貌的停留两秒,才从陶卫兵不太有力的指间收回手。
“别说你了,我都小一个月没见这小子了。”华东佯怒的瞪了楚司淼一眼。特聘专家拍拍屁股跑到N市去,搞得他这个副局长亲力亲为帮他主持日常工作,这段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
楚司淼只当没听见他的抱怨,淡定的往椅子上一坐。
陶卫兵仔细把楚司淼打量一遍,欣慰又羡慕的笑道,“老华,我们都不中用咯,以后这天下都是年轻人的了。”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我刚听护士长说你才做完二期化疗,要多注意休息。”楚司淼淡淡的关心道,又在心里轻笑一声。“年轻人”这三个字他实在担当不起,他的实际年纪怕是比这两人加起来都大。
陶卫兵笑得有些勉强,抬起扎着留置针头的手摸脑袋,“是该休息咯,不服输看来是不行了。”
华东听着他遗憾的语气,心里也是不好受,沉声道,“司淼,老陶的意思是准备内退。我们商量过了,支队长这个位置由你来补。”
“我服从组织安排。”楚司淼一点不意外,昨天接到华东的电话说陶卫兵要见他,他就料到是这个事。
华东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不放心的提醒道,“可想好咯,你要坐了这个位置,没个五年八年,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想好了。”楚司淼没有犹豫,颔首确认道。他早就打算在S市扎根了,不考虑再调别的地方。
“好。”华东一拍大腿,喜上眉梢的问,“那副手呢?你心里有名字没有?”
楚司淼抬眸看了看陶卫兵,心领神会道,“杜骢。”
“哈哈哈,好好,就这么定了。”华东朗声大笑,这是他心里最完美的构架。楚司淼加杜骢,浦江分局前途一片光明啊。
陶卫兵看着楚司淼俊朗的眉宇间尽是淡薄之色,不知怎么突然有种眼眶发胀的感觉。他撑起被病魔折磨到虚弱无力的身体,带着嘱托之意再次握住楚司淼的手,“支队以后就交给你了,多费心。”
楚司淼听到他激烈的心理活动,只是颔首并未开口安慰。作为刑警,从穿上警服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都是值得尊敬的。陶卫兵也是铁血汉子,不需要无谓的同情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