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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均他们在潘如意屋子里的时候,裴府的人都在前厅。
裴行长灌了好几杯浓茶都没把自己的焦躁给压下去,裴思远的大哥跟二哥也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着。
这事比起之前的事可都严重得多,裴朝煦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今天的事谁也没料到,裴府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那花园里的池子平时也根本不会有孩子过去边上,那池子还从来没有人落下去过。
裴行长咬了咬牙,觉得这事太过奇怪了。
“朝煦怎么会落水?”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法回答。
裴朝煦落水是冬儿救起来的,当时旁边除了冬儿就只有一个秦姨,秦姨现在又被将军咬断了气。
冬儿是听到裴朝煦落水后赶过去的,对裴朝煦落水前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秦姨这一死,这事还能有谁知道?
看将军那反应,这事肯定跟秦姨脱不了干系。
可秦姨在裴府里干了几十年了,跟府里的人无怨无仇,更裴思远和潘如意两人更是没什么恩怨。
裴行长揉了揉头疼的眉心,瞪着裴夫人道,“你是不是又跟玲珑扯上关系了?”
裴夫人连忙摇头,裴朝煦落水她也吓得够呛,这回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们那日把她送走后我就没有再同她联系过了。”
裴思远的大哥也问,“娘,那玲珑走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不怪他们把这事往玲珑身上想,但他们实在想不出秦姨为什么会这么做的理由,这中间唯一一个可能会做这件事的只能是玲珑了。
裴夫人对玲珑向来只有疼的份,她眼里的玲珑哪里有什么异常。
玲珑走的时候身上还是一身的伤呢,她光顾着心疼了,哪里有注意到别的什么。
“你们会不会误会了,她那日走的时候我就塞了点银子给她,让她好好生活,她就光顾着哭,很是害怕的样子,什么异常也没有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事也不一定是她……”
她这话还没说完,裴行长便呵斥了一句,“你住口。”
裴行长看着裴思远的大哥道,“你去把那玲珑带过来,我要好好问问她。”
裴思远的大哥道,“爹,现在沈少校让人把府门都给守住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出,我这……也出不去。”
裴思远的二哥也道,“是啊,爹,这件事如果是玲珑做的,那沈少校也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如冬儿所说,裴朝煦过了半个时辰后就醒了,他一醒过来就猛地咳嗽,咳完就开始哭,估计是给吓着了。
潘如意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一边哭一边安慰他。
“没事没事,朝煦不哭,爹跟娘都在这呢,你看,哥哥也在,姨姨也在,我们朝煦不怕。”
裴朝煦一边哭一边趴着潘如意的肩上,转着眼睛去看别人,看到屋子里一堆的人,最后眼神定在裴思齐脸上,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哥哥。”
裴思齐搂着将军不吭声。
裴思远冲他招招手,“思齐过来,弟弟喊你呢。”
裴思齐这才放开将军起了身,走到床边。
他方才哭得厉害,这会却忍住了。
“朝煦不哭,是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裴朝煦脸上还挂着泪泡,吸着鼻子,继续喊着,“哥哥,怕……”
他这哭音说得大家心都快碎了,潘玉良有些受不了地把脑袋埋进沈晏均的怀里。
裴思齐站在床边哄了裴朝煦一会,等他不再哭了,梁医生跟丘医生又给他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留了点急用的药就离开了。
梁医生临走前还是把裴思远叫到了一边,再三跟他强调。
“思远,我先前说的话你可要重视,朝煦少爷腿上的伤大意不得,小孩不像大人,大人哪里不舒服了还能说得清楚明白。朝煦少爷还小,你们得看着点。”
裴思远咬着牙点点头,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个人,今日如遭霜打了般。
裴朝煦方才估计只顾着害怕了,这会后知后觉地想起腿上的疼了。
他指着腿上伤着的地方,跟人挨个地告着状,从潘如意到潘玉良再到沈晏均,连冬儿跟杏儿都没放过,一定要每个人都单独安慰他一番才行。
裴思远送完梁医生跟丘医生,一回来,他又指着自己的腿冲着裴思远道。
“爹爹,疼。”
裴思远的眼睛红红的,沈晏均估计他才方出去送梁医生的时候自己偷偷地哭过了。
裴思远那么爱面子的人,他也没点破。
裴思远心疼地抱过裴朝煦,冲他笑了了笑,“我的傻儿子……”
裴朝煦现在已经能懂傻这个字不是什么好话了,脸上的泪还没干呢,就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宝宝不傻。”
裴思远忍着心酸逗他,“谁是宝宝啊,这里哪有什么宝宝?”
说着他还转过脑袋装模作样地四下寻了一番。
裴朝煦双手掰过他的脑袋,让他面对着自己,然后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我是宝宝,宝宝在这呢。”
裴思远对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哦,你是我们宝宝啊。”
裴朝煦严肃着小脸点头,“对哒。”
裴思远往下看了眼他被包起来的腿,“那宝宝还疼不疼?”
裴朝煦揉揉眼睛,有些困意地又怏怏地趴回到了裴思远的怀里。
“疼的,好疼的。”
潘如意看着他打了个哈欠,忍着又要往外流的眼泪说,“困了吧?把他给我吧,你陪晏均他们出去坐会吧,爹他们估计也在担心,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朝煦已经醒了,让他们别担心。”
裴思远神情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把裴朝煦放到潘如意的怀里,不舍地又亲了两口,才对着沈晏均道,“我们出去坐吧。”
潘玉良看了潘如意一眼,抿了抿唇说,“姐夫,我同你们一起。”
裴思远点了点头,三人一块去了前厅。
裴行长他们一直在前厅等着,裴思远他们一过去,裴行长立即站了起来,“怎么样?朝煦怎么样了?”
裴思远寒着脸道,“已经醒了,呛了点水,没什么大碍。不过他腿上有伤,梁医生说照顾不好,可能会落下残疾。”
裴行长听了他的话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道,“腿上的伤是?”
裴思远看了裴夫人一眼,然后道,“是人为的。”
裴行长挠了把头,想说粗话又忍住了,他看着沈晏均跟潘玉良道,“哦,沈少校跟少夫人先坐,先坐。”
沈晏均拉着潘玉良坐下,然后才道,“我已经让赵副官通知保卫局的人过来了。”
众人齐齐抬头看他。
沈晏均不动声色地道,“这事虽然是裴府的家事,但落水的是朝煦,但良儿是他姨娘,我也把朝煦跟思齐当半个儿子,如今朝煦出了事,我定是要管一管的。”
他这话让裴行长既欣慰又发愁,欣慰的是,裴思齐跟裴朝煦两人怎么着也是他裴府的人,是他亲孙子,沈晏均对他们好,他这个做爷爷的自然高兴。发愁的是,沈晏均明显把三房从裴府摘了出来。
裴行长道,“沈少校说的哪里的话,这事就算你们不这么做,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裴行长方才就准备让裴思远的大哥去把玲珑带过来了,只不过……这种事通知保卫局,好像也不大对。
但沈晏均已经这么做了,裴行长只能顺着他的话这么说。
很快,赵副官就带着保卫局的人一起进了裴府,廖局长亲自带的人过来。
沈晏均起身,同他客气了一番,“廖局长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一点家事而已。”
廖局长道,“沈少校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我过来看看,也好放心一些。”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从善如流地道,“玲珑跟她丈夫都已经被带去保卫局了……”
说着他往裴府的众人身上看了一眼,“至于裴府的人,可能就要委屈一下各位了。”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赵副官那句话的意思了。
裴府的人虽然没像玲珑一样被带到保卫局去,但保卫局的人直接在裴府开始审起人来,从裴府的主子到裴府的下人,一个都没有漏。
就连裴行长跟裴夫人都没有例外。
沈晏均跟廖局长在裴府里呆好一会,看着保卫局的人审着人。
不过裴府不少人,沈晏均也不可能等他们一个一个把人都审远。
他带着潘玉良跟裴思远和潘如意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潘玉良回了府。
潘玉良本来打算留下来陪潘如意的,但沈晏均却不让她留下来。
“你留在这,你姐还得分神来照顾你,你听话,让你姐好好照顾朝煦,等这一家子情绪都稳定下来了,你再过来。”
沈晏均说的也有道理,潘玉良只得跟他一块回了府。
他们回府的时候,孙艳菲还在司令府,孙一一已经哭了三回了,红衣也在,她本来是听说孙艳菲过来了,打过算过来陪她说说话,没想到一进府就听说裴府出事了,便陪着孙艳菲一块在这里等着了。
见他们回来,众人连忙上前。
沈晏均把沈夫人怀里的未未抱过去,未未在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去看潘玉良的脸色。
沈晏均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亲了亲他的小脸。
沈夫人问,“怎么样了,朝煦可有事?”
潘玉良没什么精神地道,“没有性命之忧,吓着了,伤着腿了。”
沈夫人脸上闪过心疼,“怎么会这样?是意外还是?”
潘玉良摇摇头,春兰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沈晏均回着沈夫人,“保卫局的人还在查,晚点就知道了。”
知道裴朝煦没有生命危险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孙艳菲出来也快一天了,她才出月子没多久,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抱着孙一一起身,“那良儿等你这边有空了我再来看你,我就先回去了。”
潘玉良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了,面色不是很好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船票的事我会帮你的。”
孙艳菲连忙道,“我的事不着急,你先忙别的。”
沈晏均这会才道,“等等,我看看你女儿。”
孙艳菲笑笑,把孙一一给了春兰,避嫌这种事她还是会的。
春兰把孙一一抱到沈晏均面前,孙一一这会睡着了,但小脸上也看得出来些孙一一的影子,他伸手摸了摸。
这还没说什么呢,在他怀里的未未就伸出爪子推了推,春兰边笑边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
“孙少爷吃醋呢。”
孙一一大概不习惯陌生的地方,睡得浅,未未一堆,她便哼唧了两声。
沈晏均笑了笑,亲了亲怀中的未未,表示他最喜欢的还是他。
他对着眼孙艳菲道,“你女儿这小模样倒是标致。”
说完他又对着潘玉良道,“良儿,你让阿板去拿套金饰过来,就当是给她赔罪了。”
潘玉良这时候才恍过神来,“瞧我,倒反这事给忘了。
阿板,你去柜子里拿一套出来,我准备好了,就放在最外面,你直接拿过来就行了。”
孙艳菲连忙道,“你们这样一来,倒好像我是为了东西过来的。”
沈夫人笑笑道,“无事,礼数,讨个吉利。”
阿板很快就拿了东西过来,孙艳菲也没过多推迟,沈晏均又让沈元开车送她回去。
等孙艳菲回到家里,她才记起来,自己本来要跟潘玉良说的李佳月那事,竟然给忘了,看来只能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了。
孙艳菲一走,红衣也跟着离开了。
沈夫人看潘玉良实在是没什么精神,让沈晏均带她回院子休息去了。
“良儿定然心情不好,你陪着她,未未给我吧。”
沈晏均这回却道,“没关系,有未未在,她情绪说不定还能好点,我带着就是了。”
沈夫人只好点点头,“好吧,那你们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们也累了。”
潘玉良的确是情绪不高,被裴朝煦落水的事一吓,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入了院子进了屋,沈晏均让春兰泡了壶热茶,就让她跟阿板都退一下了。
沈晏均小声同她说着话,“你要不要睡一会?”
潘玉良摇摇头,“我缓缓就成了。”
沈晏均心疼将她有些乱了的长发拔弄好,试图说点别的什么让她转移注意力。
“孙艳菲今天过来找你有事?”
潘玉良啊了一声,然后道,“她跟重晓楼准备去香港,让我帮她弄两张船票,正好你问起来,这事你帮他们办一办吧。”
沈晏均点点头,说了声好,弄两张船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说起孙艳菲,潘玉良不禁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是不是他们在那边住的不舒服?”
孙艳菲跟重晓楼两个人的身份多少都会惹些闲话,潘玉良也听到了一些,但孙艳菲一直没当回事,没道理,现在忽然当回事了。
沈晏均倒是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想要离开,但在潘玉良面前也没多说,只道,“可能是吧。”
“可是之前……”
沈晏均看了眼怀里的未未,“之前是之前,现在她自己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人,哪里会在意那些,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女儿,为了她女儿,她也得考虑这人间烟火了。”
潘玉良一想,觉得也是,孙艳菲的确是变了很多,性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今日她抱着孙一一从沈夫人的院子到她的院子的时候,孙艳菲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时不时地还要拉一拉孙一一身上盖着的小薄被,一副深怕她吹着风了的样子。
这么仔细的事,哪里是从前的孙艳菲会做的事情。
这生孩子对女人的改变还真是大。
她又道,“不知道红衣生了孩子后这性子会不会变。”
沈晏均没答她的话,她又自顾自地说了句,“不知道红衣会生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上次她还同我们说希望是个儿子呢,万一要是生了女儿,她肯定会哭的。”
沈晏均失笑,“说是这么说,要真生下来了,还不是块宝贝疙瘩。”
这倒也是。
两人聊了一会孙艳菲跟红衣的事,潘玉良的情绪已经好一些了,直到这会她才问出先前的疑问。
“晏均哥哥,你为什么会让保卫局的人插手裴府的事?”
明明这事他们可以做的,她定要那害裴朝煦的人付出代价!
沈晏均道,“这事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
潘玉良一愣,“什么意思?晏均哥哥是说,害朝煦落水的不一定是玲珑?”
沈晏均点点头,他今日之前会让保卫局的人插手裴府的事,还是潘如意的话提醒了他。
所有人都觉得这裴朝煦落水跟玲珑脱不了干系,但这么明显的事,他看倒未必。再说那玲珑刚被她丈夫打得狠逃到裴夫人那里,转眼又被送了回去。这一来回,她回去后哪里有好果子吃,估计自顾不暇呢,哪里有功夫唆使那叫秦姨的去害裴朝煦。
而且玲珑先前是逃出来的,在秦姨看来,她儿子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去居然还敢跑了,估计心里正憋着火呢。她跟秦姨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他让保卫局的人插手,一是在警告裴府的所有人,潘如意是司令府少夫人的亲姐姐,裴府三少爷跟三少奶奶的任何事都不是裴府说了算,出了事,他们也不能按家事来粉饰太平。
二来,他还是希望保卫局能查点什么出来,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那秦姨一死,已是死无对证。
裴朝煦落水这件事,如果真的不是玲珑做的,那做这件事的人可以说是十分会算计了。
他熟悉裴府的所有情况,还知道将军的习性。
否则的话,只要那秦姨活着,这事总能查出来。
沈晏均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裴府里的人,这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潘玉良忽然道,“如果不是玲珑,那朝煦岂不还是很危险?”
沈晏均连忙道,“那也未必,或许那个人开始就不是要致人于死地,而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但这话沈晏均也只是说给潘玉良听的,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
所以今是日在裴府,他跟裴思远去看保卫局的人审人的时候,趁机同他说了句。
“你们要是想搬出裴府,这倒是个好机会。”
他原本是觉得裴府要安全一些,但现在看来,裴府也并不安全,所以裴思远跟潘如意他们还不如搬出来。
今日在裴府的时候,看着裴朝煦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晏均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或许是因为他也做了父亲,所以才会有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良儿,你和未未陪在我身边吧?”
潘玉良一愣,眼睛都瞪大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好半晌,她才不敢相信地问他,“晏均哥哥,你是想让我跟未未同你一块离开?”
沈晏均点点头,“对,我们要去成都,你跟未未同我一起。”
此前一直没有告诉潘玉良他们要去哪,是怕她脾气一来会不管不顾地跟着,现在他既然开了这个口,便也不用瞒着。
今天裴朝煦的事不仅是吓到了潘玉良,他其实也吓得够呛,他跟赵副官一块从营里回府,上车的时候都有点不知道该迈哪只脚好。
他做什么事都是运筹帷幄的,即便是在战场上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样的感觉,那种自己无力控制事态的感觉。
是的,他害怕了,他怕自己把潘玉良跟未未留在晋城,他看不到他们,但凡他们出点事,他都追悔莫及。
潘玉良眨眨眼,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她这两日跟沈天卓腻在一块,其实为的也是这件事。
沈天卓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多晾晾沈晏均,而且还是要在不经意间,要让他有危机感……
只是这方法还没用到两天,没想到裴朝煦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深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朝煦的事吓到你了吗?”
沈晏均也没有被戳破心事的窘迫,反倒是大方承认。
“是啊,被吓到了,所以我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