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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处,兴庆府的天牢里。有几位从牢房外面匆匆走过的侍卫听到里头正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已经十分沙哑,还带着浓浓的绝望和痛苦。
这种现状已经持续多天,他们刚开始听到这些惨叫声都觉得心颤不已,如今却已习惯麻木了,径直从牢门前走过,甚至都懒得侧目。
这牢中关着的,正是受尽折磨的大皇子赵褆。
而他的绝望,也未能从冰凉厚重的墙壁传出西夏。
他的坚持和等待,似乎快要在这日复一日的绝望中渐渐溃败下来。
这日,是阿婴与柴司羽成亲的大喜日子。
延州府内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气氛。大红色的锦缎披在门前和廊下,窗子上还贴有延州府的丫鬟们剪下的喜字,柳云懿早在昨个便去一家绸缎庄内取回了阿婴的喜服。
一身极其豪华的凤冠霞帔,里面是丝质的里衣,外头是一件大红色的对襟大袖衫,长长地拖在身后,上面是特地用金线赶制出来的凤凰和鸣的图案,就连凤冠上的珠子都是柴司羽命人特地去选,然后嵌在上头的。
柳云懿取回来之后便叫阿婴赶快试试。穿上婚服的阿婴整个人都显得流光溢彩,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头上的凤冠更是闪闪发亮,上头的宝蓝色凤凰微微轻颤着,耳侧长长的珠子坠下来,衬得她更加明眸善睐,环姿艳逸,端的是古人所说,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柳云懿拉着她转了个圈,忍不住激动道:“自古便有人说灯下看美人,我们阿婴被这灼灼萤火一照,简直美得不可方物。明日定让新郎官看痴不可。”
阿婴羞红了脸,收回自己的手,佯怒道:“你又来笑话我了。”
柳云懿笑了笑,不再言语,看着她的目光灼灼,过了半晌,才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我虽不是自小一同长大的,但是也相识了多年,我在家中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这些我自然知道。”阿婴听着这番话,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她拉着柳云懿的手,忙道:“若不是以前你带着我,我恐怕还只是破庙里的一个乞丐,成日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知要流落到何种境地。你那时带着我,虽做些小偷小摸的事……”阿婴说到此处有些羞赫地低下头,她如今都要嫁做人妇了,想起那些跟柳云懿在一起的光荣事迹难免觉得不好意思。又接着轻声说:“但是你没少我一口吃的,让我不再做乞丐,不管去哪都会想着我,我自然也把你当做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阿婴的心思亦是她的心思,柳云懿亦是感慨不已,她轻拍着阿婴的肩膀,轻声嘱咐道:“嫁了人之后便不好与我一起厮混了,小柴王这人忠厚老实,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说完她又补了一句。
“不过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阿婴笑着垂了垂头,柔声道:“他对我极好,不会欺负我的。”
二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许久,倒真像普通人家里姐姐在妹妹出嫁前夜过来细细叮嘱一般。她们直到半夜才沉沉睡下。
延州府乃是边疆小城,毕竟比不上京城的繁华,婚礼难免简陋,可该有的礼制和聘礼却一点没少。
知州范雍大人作为婚礼的主婚人,早早便在大堂之内候着,准备二位新人的到来。
这日大清早,外头击鼓鸣乐,炮竹之声惊醒了不少延州府的百姓,纷纷起来出门观看,只瞧着外头有人抬着大箱小箱的聘礼,浩浩荡荡地往小柴王的府邸里搬去,连那花轿都是华贵不已,四角装饰着四只凤凰,骄顶的廊檐下头还坠着一串宝珠,外面的围幛和门帘还有窗帘上皆绣着丹凤朝阳的图案,令一众百姓忍不住咋舌不已,纷纷议论不知这到底是何富贵人家娶亲,竟如此气派?
有知情人告知:这是小柴王娶妻。连这宅邸也是柴王爷为婚事特地购置的。
原来是柴王爷娶儿媳妇啊!百姓们纷纷恍然。
说起这柴王爷,平日里也做了许多善事来笼络人心。每逢哪个地方遇上大旱洪涝等天灾,柴王府总是及时施以援手,日子久了,柴王府在百姓心中那是一等一的大善人。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柴王爷恐怕也是早有考量吧。
而赵祈偕柳云懿等人早就在柴司羽的私宅门口等着,瞧见花轿来了,激动起来。
“来了来了!”柳云懿兴奋地直拍手掌。
而赵祈看她激动不已的模样,若有所思,低声喃喃道:“柳柳……往后我娶亲,定然比这还要气派百倍。”
好歹他是皇子,若是娶皇妃,那阵仗必然要隆重许多。
却,周围吵闹不已,柳云懿没听到赵祈嘀咕的是什么话:“你刚才说啥?”
“我……”赵祈瞧见她那张认真的脸,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含在嘴边的话连忙咽了下去,话风一转,对她回道:“不……没什么。”
“你白痴哦。”柳云懿白了他一眼,接着朝花轿看过去。
此时的新娘已经下轿,她被两位喜娘搀着,先在门口撒了谷豆,以求吉利。入堂之后,众人也都随着他们进了大堂内,新娘与新郎手牵着同心结,开始行礼。
两位新人站到堂中,范雍端坐在父母座,媒婆一旁中气十足地喊礼。
看着在盖着红盖头行礼的阿婴,柳云懿忍不住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我的好朋友阿婴啊!往后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而作为阿婴兄长的冷石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心中却激荡不已。
方才瞧见阿婴穿着一身凤冠霞帔从红帐中走出来,他眼底微红,差点落泪,心中含着酸苦,目光从未在她身上离开过。
如今听到“夫妻对拜”,瞧着她与未来的丈夫相互对拜的模样,在听到媒婆说“礼成”之后,冷石紧捏着的拳头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忽然,直到一双修长温柔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手腕,冷石诧异地回过头,瞧见苏子由那张熟悉的脸,心底的酸涩竟奇迹般地消散了许多。
他强忍着情绪,看着阿婴跟着柴司羽离开了大堂,被众人拥簇着送进了洞房内,才舒了口气。
延州府内大办喜事,一众人将新人的洞房和门外围地是水泄不通,只等着闹洞房,等新人先行了撒帐、合髻之礼,赵祈才跟着一众人刁难起新人,只是他们也还年轻,未经世事,自然不知该如何戏耍,只得叫柴司羽在众人跟前对阿婴做了个保证,才放过他们,散去各自喝酒了。
等众人散去,洞房内忽然寂静一片,柴司羽将阿婴的盖头挑起,与她喝下喜婆留下的合衾酒,二人相视一笑,柴司羽将阿婴揽在怀里,围靠在床边,和她一同凭窗望月。今晚还不到月中,那月亮却圆满不已,偶尔飘过一抹轻云,衬得月光越发迷离起来。
阿婴依偎在他怀里,柴司羽捏着她的手,忽然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结拜夫妻了。”
“是。”阿婴在他怀中点点头,轻声道:“往后……我便得唤你相公了。”
“这是自然。”柴司羽轻笑一声:“娘子可莫要再唤我名字了,听起来实在是太生分了。”
“如今我嫁与你,自然不会唤你的名字。”阿婴娇羞地低下头。
“那便好。”柴司羽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么静默地相互依偎在一起,一时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