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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我不喜曲为他人奏
这人是听过她抚琴的，且顾诀的记忆力一向都十分的变态。
陌念初凤眸一闪，当下拨弦的力道便重了三分。
七弦琴断了一根弦，曲调便嘎然而止。
只是这时候倒也没人泛酸讽刺她琴艺不精，一众目光都朝着那垂花门齐齐看了过去。
白衣如画的顾诀翩然而至，面上略带一丝温和笑意，携风拂袖款款而来，一路上林立的侍女们都险些失了魂魄。
身侧刚下朝同他一道回府的吴王都黯然失色，两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面色都极淡。
看着不亲不远，客气又疏离。
陌念初微微低了头，顾诀正步向前同宜王妃问了安，“母亲，这可要回了？”
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倒真有几分像他从前的作风了，对于不想看见的人，自有直接无视的法子。
倒是云靖宇走过去的时候，扫了一眼她手边的断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便收了回去。
这琴艺不好的，断个一两根弦本也是常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怎么右相已经忙的来接我这老人家一回都赶着时辰了？”
宜王妃像是嗔怪他一句，“你读了这么多书看着这满园芳华色，怎的不知道莫负好年华？”
倒像是特意诳了顾诀来选夫人的。
这妙龄的小姐们个个翘首以盼，还不等他瞧上一眼，先将一张小脸红透了，偏又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俨然一副怀春少女会见情郎的模样。
云靖宇在一旁笑道：“顾相如此模样倒真是少见的很，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这里就劳烦王妃了。”
这夫妻两一副十分有默契的模样。
吴王对王妃如此钟情，满座妙龄千金连多看一眼都不曾，便径直去了书房。
叫底下人又满满的艳羡了一番。
便连宜王妃都道：“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期盼的了，只想着你娶一个有吴王妃一半好的姑娘回来，也就足够了。”
林紫烟连忙道：“您实在是过奖了，顾相如此人才，自然要配上上佳妻才是。”
这免不得又要想到从前陈家的那一个，宜王妃脸色便暗了些，同顾诀道：“我听说你前几日有个颇中意的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我也好趁早准备着给你说项说项。”
这一到了年纪，长辈都对儿女婚事着急的很，顾相的母亲更是此中之最。
只是这么多年过来，左挑右选也没个结果。
搞得如今满城都在猜测顾相的喜好……
大半的人都望向了陌念初这边，顾诀这么多年作风着实太过干净，身边连个可以让人误会的女子的都没有。
最近且唯一的这个，可不就是她。
林紫烟在一旁柔柔道：“这李家小姐擅琵琶，王家千金喜琴瑟，安阳侯的三小姐通诗书，从前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顾相何必一直放在心上，这世间哪有男儿不爱美人的？”
这一句话着实有太多的点，既将从前的事提了提，又给人补了一刀。
偏生宜王妃越听越有道理，瞧着底下的小姑娘们越发的顺眼。
顾诀依旧没回头，语调淡漠谦和：“我不喜曲为他人奏。”
他说的十分简单自然。
却让林紫烟和一众表现完的世家小姐面色讪讪。
大家打小就被家中长辈教导着，要学什么擅长什么，日后如何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取悦未来的夫君，以此得到名望，站稳脚跟。
就连吴王妃也一直都是以此为荣，且一直安排着这样的宴会。
从来也没人说过一句不是，甚至觉得能参加这样的宴会，并且露个脸都是莫大的荣耀。
可今日，顾相说一句“不喜”，顷刻之间就给各家小姐们浇了一大盆冷水。
彻底绝了心思。
宜王妃的面上微微变了，还在多年的修养还是让她很好的保持住了气度，直笑道：“你这孩子怎的……”
顾诀温声打断道：“今日还有些朝事没理，我借吴王的书房一用，待母亲这里结束了差人禀一声。”
俨然一副公事为重的模样。
说罢便颔首转身而去，整个动作下来没有半点停顿。
从始至终，眼眸没有偏向席间半点。
陌念初觉着顾诀这样的人，大抵也只能同公事过了。
大半的目光仍旧随着他往外去，等顾诀走过她案前也没有半点异常的时候。
陌念初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这儿就是真的没什么干系了吧？
也正在此时，顾诀在一众目光中回过头来，面上并没有表情，只道：“别弹了，我不喜欢。”
陌念初，“……”
她从前的琴艺，就连季清屛那个挑错狂都夸过“颇得琴心，自成雅韵”，也不过就这么些年没沾过手，生疏了些。
难道就真的差到了这种不堪入耳的地步？
说罢，也不看她一脸的错愕，继续往原定的地方去了。
席间众人原本悬着一颗心，看顾相破天荒的同那个传言中另眼相待的女子说话，千金们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破了。
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纷纷傻了眼。
敢情，顾相是在嫌弃陌念初琴弹得难听？
要靠这样来博顾相回眸一眼，大伙儿纷纷表示还是不要了。
着实忒丢人。
有些憋着笑道：“看来陌大小姐这琴艺还真是是应该多加练习了。”
“可不是，我从前都没听说过顾相因为哪家小姐的琴弹的不好，而出声制止的。”
轻笑声响成一片。
众人都十分自然都忘记了，方才刚被陌念初的亲生惊艳过。
寒碜过一段，很快又将重点转到了宜王妃身上。
就算顾相无意成家，也挡不住做母亲的在后面使劲儿。
唯有静静了许久的安氏不解道：“他、他不喜欢你弹琴给别人啊？”
这声音极轻，便只有相邻的安曼和陌念初听得真切。
前者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悻悻道：“这……可能吗？”
这么多人，都觉着顾诀是在瞧不上她的琴艺。
陌念初面色微僵道：“不可能吧。”
这个猜测着实比顾诀嫌弃她还要令人惊恐。
席间热络的气氛逐渐淡下来，渐渐的没人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既然连顾诀都对她都没什么特别，那些人自然没有必要再盯着。
用过了午膳便在四下散了，三五成群的在园子里走一走。
陌念初同安氏几人在一处走着，总觉得是暗处有一道目光随着她们，走到哪便跟到哪。
她早有所料，不管有多少人说她不是陈云诺。
如今的的吴王妃都不信，即便明知道不是，也宁可错杀。
若是换做陌念初坐了那么狠绝的事，现在爱要天天对着一个同仇人生的三分像的人，只怕也要日日不得安寝。
时刻想着把人除了才能安心。
过了一会儿，侍女们端了香茶上来，“这是王妃特意为诸位贵客备下的金丝菊茶，明目清心，容颜长驻。”
这带头的侍女说话讨喜，一下子便得了不少封红。
拿到陌念初跟前那一个，一双眼睛明里暗里总也在偷着瞧她的神色。
“我也渴了。”
一边安曼手快便伸了过来。
旁边连忙又呈了上来，道：“姑娘请用。”
陌念初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将那杯花放至鼻尖轻轻一嗅，赞了声“好茶”便掩袖作势饮了。
实则却喂给了缠在腕间的小碧玺。
侍女盈盈退去。
安曼看着她的目光便有些着急起来：“她给的茶……”怎么敢喝。
这姑娘年纪不大，想倒是挺多。
陌念初同只有两人听的到的声音道：“待会要是有什么异常，你就先带娘回去，不必同杨氏招呼，直接去便是。”
那茶里有软筋散，同九年前给陈云诺用的一模一样。
她从进了吴王府开始就知道，今天不是一场简单的宴会。
起码对她来说，绝对不是。
安曼看她面上并无什么慌色，环视一周说说笑笑的妇人们，只觉的头皮发紧，满座皆仇敌。
连忙将安氏扶紧了一些，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末了，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就找那位顾相帮帮忙……他总归不会见死不救的。”
安氏忽然也跟着说了一句，“阿相好。”
那神情竟然还是十分的认真。
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这样信心。
不管怎么说，安曼没想着让她怎么早些没了命，就算是极好的了。
估摸着药效差不多是时候了，陌念初开始扶着额头装作有些晕眩的样子。
杨氏有些急道：“念初这是怎么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犯起头晕的毛病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紫烟已经到了这附近，柔声道：“该不会是累着了，听说念初表妹这几日一直帮着管教柔儿，这长姐如母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上来先将她夸了一番，众人自然少不得要跟着附和一句。
然后，林紫烟便招来了人，道：“带念初表妹去上院歇一歇，等散宴了再一同回去罢。”
这宴会正到了兴头上，自然没人觉得不好。
陌念初一副眼睛都快睁不开，险些就要站不住的模样，很快就有两个侍女上前来半扶半架着她离开了园子，往上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