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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会儿顾星沉就把老师当天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 合上书, 又把自习课上被许罂抢走的笔记本从少女乱糟糟的书桌抽屉里找出来,翻开, 里头夹着他们今天互传的几张字条。
第一张。“星沉, 我背不下来,怎么办?TAT”
第二张。“背不下来,就别追我了。”
第三张。“嘤嘤嘤,星沉,我真背不下来~怎么办?”
第四张。“分手。”
一张张展开,顾星沉淡色的唇微微弯起。
还有一张藏得很隐秘,顾星沉寻思着倒是没见这张,展开来。
“分手就分手!哼。”
眉头拧紧, 顾星沉盯了眼许罂。这感觉,仿佛吃着冰糖突换成青橘子, 这事儿, 是许罂干得出来的。
只是那行狗刨字被毛躁地涂了圈划掉, 显然是刚写好被废掉,没敢递出来给他看的。
“你又想跟我分手?”
“许罂?”
顾星沉声音低低的, 有点儿冷笑, 咀嚼着少女的名字。
许罂正睡得稀里糊涂、胳膊酸麻, 忽然被那三九天浮冰般的少年声音激了一下。但她并不害怕, 因为这少年她曾经是如此的熟悉。
许罂抬起脸来, 目光从顾星沉的鼻梁挺拔的侧脸一路滑下, 最后落在少年黑色长裤包裹的腿上, 倒下去。
“胳膊好酸啊,借下腿……”她蚊子哼哼,脸蹭着顾星沉的腿,睡觉,“星沉……你好长啊……”
“什么?”
“腿,你的,好长……”
少女口齿模糊地说完又睡着了,丝毫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多么挑逗。
——不避男女之嫌,更不知矜持与羞耻。
顾星沉脸热了一下,刚才的那点儿“生气”也被少女猫儿一样蹭动的脸颊,磨散了。
她就是这样,一边惹他生气,一边又把美好毫不吝啬地给他品尝。
真是要他生,又要他死。
少女倒在怀里的动作,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隐约可见锁骨的窝,像雪嫩的花蕊……
顾星沉体温比寻常人凉润些,但此时也燥热起来,把许罂俏丽的脸蛋儿、娇嫩的红唇看得久了,便有些口干舌燥。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想。
——玩儿她了。
-
校门口。
接送孩子的私家车差不多都走完了,就一辆黑色路虎还停靠在公告栏旁边露天的临时停车场。
司机谭叔找到许罂的电话号码,拨过去,响了几声后,接通。
车窗上倒影着中年人接通电话后吃惊的脸色,他语塞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你……你是星沉?”
暗沉沉的教室里,许罂还在睡,顾星沉单手替许罂收拾着书包,另一只手拿着许罂的手机讲电话。
“星沉啊,你也来北方上学啦?”
“嗯,刚过来。”
“哎呀,那太好了真是,这下子罂小姐就不寂寞啦……”
闻言顾星沉低了低眼皮。
寂寞?
离开他许罂是不会寂寞,会寂寞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谭叔很兴奋,寒暄了好一会儿。
约好十分钟后见,顾星沉挂了电话,抬起许罂雪腻的下巴——这张脸儿,清纯妩媚,红唇是如此地娇艳。他喜欢的女孩,是美人。
“许罂!起来。”
“口水,擦一擦。”
-
许罂向来有起床气,不分早晚。
所以这会儿她心情很差,垂着脑袋、打着哈欠,跟在顾星沉屁股后头走。
从十二岁荒唐地成为了男女朋友,他们相伴的时间就很多,如此的事件经常有。
许罂白天在学校玩儿累了,放学就趴着睡觉,顾星沉就在旁边写作业等她,等她睡醒了,他送她上家里来接的车,然后他自己骑着单车回家。
如果家里没车来接,顾星沉就骑单车送她回家,然后自己回去。
马尾落在许罂胸前摇曳,顾星沉陡然停下,她没注意,径直撞上顾星沉的背,捂着鼻尖儿疼得皱眉。
“顾星沉你干嘛突然停下呀!疼死我了~~讨厌啊~~~”
“你到了。”顾星沉把书包网许罂怀里一丢,冷冰冰说,“赶紧回家吧,很晚了。别去赛车,危险。”
许罂才发现稀里糊涂竟然跟着他走到了校门口,面前是家里来的接她的黑色路虎,司机谭叔已经笑容可掬地站在车门边儿不知等了多久。
许罂皱皱眉:谭叔对顾星沉,也太热情了吧~
谭叔一边让许罂上车,一边热络地跟顾星沉嘘寒问暖。
许罂觉得,顾星沉这小子有毒,见过他的长辈都喜欢他!
因为小情绪,所以许罂关车门动作有些重,震得车身抖了一下。
她嘀咕:“谭叔,你们干嘛那么喜欢顾星沉啊?他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谭叔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笑。
“要星沉都不好,这世上就没几个好孩子了,哈哈。”
“我儿子要像这样,聪明,帅气,体贴有礼貌,我睡觉都得笑醒!星沉成绩那么好,又省心又懂事,唉,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真羡慕他父母啊……”
许罂:“……”
顾星沉坏都坏死了!还说好呢~
许罂摸着脖子根儿那将退未退、她卖力遮掩了两三天的吻痕——那晚小巷子里留下的。
“他明明是个斯文败类,你们还当他是乖乖牌……”
许罂小声骂了顾星沉一句,而后摁下车窗,冷风豁然灌入,凉得她头皮都缩了一下,脑子霎时清醒得很。
许罂双手扒着车窗往后瞧,远远看见顾星沉跨上单车。
天幕像一张巨幅泼墨,少年在浩渺的背景色里那般渺小,他孑然一身,清瘦高挑的背影,安静,忍耐,而孤独。
蓦地,许罂的心就揪了一下。
好奇怪。
看见多许多次顾星沉回家的背影,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熟悉的场景,却让许罂生出一些心疼,以及好奇。
她似乎,不太了解顾星沉。
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的顾星沉,他的生活,他的故事。
-
路上,母亲打了电话来催许罂走到哪儿了,家里饭菜早准备好,让她赶紧回家吃饭,凉了饭菜营养不好,而且身体挨了饿会过劳,损耗元气……
巴拉巴拉,好大一通唠叨。
许罂听得颇有些不耐,更糟糕的是谭叔还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太太,星沉也来北方啦。”
许罂的心当时就沉下来了,果不其然,她母亲立刻很高兴,要邀请顾星沉去家里做客。
许罂直翻白眼,又不敢发作,就推说顾星沉功课多得做不完,没空。
许家父母是在西北倒煤矿发家的,本身文化水平不高,就是钱多。
西北的生意不比南方,套路简单得多,所以许家父母一直很欣赏顾星沉这种浑身散发着书卷气的文化人。
何况顾星沉还不是一般的文化人,是逢考第一的非正常人类。
平心而论,对于这种变态,许罂是又喜欢又讨厌——喜欢顾星沉那么优秀,同时又讨厌他那么优秀,因为站在他身边当个学渣压力真是好大。
好不容易才对付过去母上大人,挂了电话,许罂心里闷闷起来。
这种感觉,仿佛又有点儿回到过去了,她身边的人都那么喜欢顾星沉,他们都说他好得不得了,可是,顾星沉的坏,她又不能告诉别人~~
“难怪故事里的反派,总是衣冠禽兽类型~”
“太具欺骗性了。”
许罂有感而发,抱着书包自言自语。
不过,她还是喜欢顾星沉。
他的缺点很多,就像星星一样。
他的优点很少,少的就像太阳 。
但是只要太阳出来了,星星就全都不见了。
重逢后许罂发现,就算讨厌着顾星沉的时候,也有一点喜欢他。
她的星星,她的太阳,她的,顾星沉。
许罂抱着书包,脑海里回忆着顾星沉坐在前座时,端正、干净的背影,丝毫没注意书包里多了个东西,不是她的,是顾星沉的。
经过昨晚一夜心理建设,许罂决定正面面对问题,所以今儿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结果顾星沉却不在!
前头座位空荡荡。
“喂,知道吗?”
“什么?”
“新同学又要转校了。”
“啊,不知道啊!怎么又转?除去一星期病假,这不才来了一两天吗?”
“我也是不懂啊。”
第五排几个学生说着。
其中生物科代表转头问唐诗:“副班长,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许罂闻言翻转手机的动作放缓下来,一掀眼皮,瞟前头说话的几个同学。
唐诗正听英语听力,听这么一说一爪拍掉耳塞:“什么转学?谁转学?”
“你的帅哥新同桌呀!”“我刚早自习上厕所,路过师太办公室听见的。师太可舍不得了,劝新同学再考虑考虑,但我看新同学的样子挺决绝的。”
听到这儿,许罂手指头骤然一顿,手机轻撞了下搁在桌上,她漂亮的眉毛拧巴起来。
“啊?”唐诗最喜欢的英语练习册都顾不上了,推到一边儿,急急地加入讨论,“为什么呀!这他不刚来,咋又转呀!”
“嘁,你这么急干啥?你不是喜欢一个人坐么?”
“谁说的!”唐诗嘀咕,“那会儿不是还没见过新同学啥样儿嘛~”
前头声音压低了些。
“是因为许罂吗?她昨天才欺负了新同学,所以新同学想转学了?”
“有可能……”
“唉你们说许罂干嘛那样儿,平时没见她欺负谁啊,怎么偏偏针对顾星沉啊……”
“不知道唉~”
“啪!”
四本物理练习册蓦地从天而降,砸在几人中间的书桌上,吓得唐诗几人一跳,陈星凡坐着另一边的书桌,脚蹬着唐诗桌子边缘,粗着嗓门儿说:“副班,看你们这么闲,帮我们抄抄物理作业呗!”
陈星凡拽兮兮地双手插在裤兜里,带劲地嚼着口香糖不怀好意地笑。
女校霸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唐诗几个立马不敢八卦许罂了,赶紧摆正态度,该干嘛干嘛。
陈星凡嘎吱一拉椅子在许罂身边坐下,凑近:“小罂,咋了你这是?”
许罂托腮偏头,懒得理。
陈星凡:“我看你印堂发黑,是为情所困?”
许罂:“你懂什么是情吗?单身狗同志。”
陈星凡:……
低咒了一声艹,陈星凡盯着许罂磨了会儿牙。许罂桃花不断,陈星凡由于身高性格和名声,还是颗万年老铁树。
“从昨天开始,你这状态就不对劲啊你!”陈星凡瞄瞄许罂,“喂,你跟新同学到底咋回事啊?班里都在传,说你把人家吓得要转学了。”
“别提这茬!”许罂秀丽的眉目皱得紧巴,像七八月酝酿着暴雨的天气,闷着一股火,上不来下不去,浑身难受。“我正烦着呢,别哔哔……”
陈星凡:“我就好奇了,你为啥跟人家新同学过不去,搞得人家下不来台啊?”
许罂托着腮,细白的指头轻敲桌面,眼睛瞟着前头顾星沉空荡荡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烦躁地说:“都说了是看不爽。我就是不喜欢这种呆板正经的书呆子!没别的理由!”
陈星凡还想问,结果许罂站起来就走出了教室,根本不给她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金宇一扯耳麦:“怎么说?”
陈星凡摊摊手耸耸肩。“不知道,大概每个月那几天吧。”
金宇:……
戴上耳麦。“你们女人真麻烦。”
-
北方的气候一阵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