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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怎样才能巴结上他们呢?
太子殿下高高在上, 她活了两辈子都不曾见过他的面貌;范直平常在宫里, 没事不会出来溜达, 而她也只是中元节那天见过一次;只有萧砺最有可能。
可她被拘在家里,又不能去找三舅舅,想要“无意中”碰到萧砺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正想得入神, 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杨萱恍然回神。
却是辛氏抻了那匹醉仙颜西洋布的一角正往她身上比试。
大舅母笑道:“阿萱生得白净, 穿这样的浅红正合适,就是料子太透了些, 不好见人。扬州那边穿这种料子的, 都是里面另外再衬了衣裳。”
杨芷道:“先前我做过条轻容纱的,跟这个差不多。”说着打发素纹将那条层叠裙找来。
大舅母抻开仔细看了看,夸赞道:“你这条好,轻容纱没有从头包到尾, 显得利落多了……正好再做件袄子搭配起来。”
辛媛见了艳羡地说:“阿芷姐,我能不能照样子也做一条, 不完全相同, 我不往上绣莲花。”
“你喜欢就做, 一模一样也没事儿, ”杨芷完全不介意,“我这也是萱萱想出来的法子。”
辛媛高兴地说:“谢谢阿芷姐, 我临来前也做了很多新式样的裙子, 我都找出来, 你看中哪条就拿去穿,我觉得咱俩高矮胖瘦差不多。”连声唤着她的丫鬟秀橘开箱笼。
大舅母嗔怪一声,“看把你兴头的,以后有得是机会让你显摆,这满地都是东西,非得今天折腾人?”
二舅母乐呵呵地开口,“随她们去吧,正是爱打扮的年纪就得多打扮,否则到了咱们这岁数,腰跟水桶似的,有了好样子也穿不上身。”
“可不是?”大舅母连连点头,又看向辛氏,“小姑还行,仍然是一把细腰。”
辛氏笑道:“嫂子们是没有心事,心宽体胖,我是让孩子愁得,想胖胖不起来。”
大舅母想起辛氏之前为了求子到处拜神拜佛,叹一声,“这下可好了,总算否极泰来,不用再发愁了。”
这空当,秀橘已经把专门盛着辛媛夏装的箱笼找出来,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四只包裹。
辛媛将最大那只提到炕上,解开包裹,把里面的裙子逐一摊开,整整摊了半面炕。
杨萱讶然。
才住这几天,用得着带这么多裙子?
似乎还不止这些,另外还有三只包裹。
辛氏也有些惊讶,问道:“阿媛怎带这么多夏裳,小孩子长得快,今年过去明年就穿不上了,你还怕我不舍得给阿媛做衣裳?”
大舅母笑道:“就你会往歪里想,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自己照看三个女孩子,身边还有个缠磨人的,别叫你费太多心。有几条是特意做的大了点,兴许明年还能穿上。”
杨萱听出话音来,问道:“媛表姐要在家里长住吗?”
大舅母捏一把她粉嫩的脸颊,开玩笑道:“以后阿媛就是杨家姑娘了,跟萱萱一屋睡觉,好不好?”
杨萱歪着头甜甜地道:“好,我睡觉老实不踢被子,媛表姐睡相好不好?”
大舅母乐不可支,一把搂住杨萱,“吧唧”亲了口,“舅母是逗你呢,阿媛在扬州孤单,我送她过来住上一年半载的。”
白鹤书院在白鹤山脚,占了约莫三百亩地,前头是学子们的课房以及夫子们的寝房,后面则是辛家人的住处。
辛农有一妻两妾,生养了三子三女,儿子都还未曾娶亲,但前头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辛牧则只有二舅母一人,育有两个儿子,也都没成亲。
辛媛没有同龄的姑娘做伴,而且年纪渐长不能总是溜到前头找学子们玩。
大舅母就寻思着正好把她带来跟杨萱姐妹相处些日子。
杨萱原本就对辛媛印象颇好,现今又是个成年人的芯子,自不会因家里多出个人而计较,反而热情地邀请辛媛跟自己同住。
辛氏本打算将她安排在西厢房,见杨萱大度,而且三个姑娘住在一起总是说话方便些,遂笑着应了。
只等大舅母一行离开后,便将辛媛的箱笼搬到玉兰院去。
众人热热闹闹地给杨桂过完满月,杨修文便陪着辛农带着杨桐四处拜访故交旧识,闲暇时候不免提到夏怀宁,遂跟辛农道:“是我私下认的弟子,读书极有天赋,去年此时已经读《谷梁传》了,今年乡试又中了秀才,被选到顺天府学读书。”侧头问杨桐,“你可告诉怀宁你舅舅要来?”
杨桐忙道:“早就跟他说过,他答应一定来,或许出了什么意外也未可知,赶明儿我去他家里瞧瞧。”
转天,杨桐到了干鱼胡同,回来告诉杨修文,“怀宁染了风寒,我看病得不轻,两腮烧得通红,声音也哑了……他怕过给我,不让我久留,只说愧对父亲厚爱,这次怕不能聆听舅舅教诲,就把我撵出来了。”
杨修文无奈地摇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好在以后还有机会。”
夏怀宁确实是病了,不过都是他自找的。
他计算着日子,三月十五那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只穿了亵裤,没穿上衣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
三月中的天气,虽然白天已经暖洋洋的颇具春意,可夜里仍是冷,加上春风寒凉。
第二天夏怀宁就有点头疼鼻塞,胃口也不好。
夏太太得知,酽酽地煮了碗生姜红糖水,捏着鼻子给夏怀宁灌上了。睡过一个晌觉后,夏怀宁竟然好了大半,头也不疼了鼻子也通畅了。
夏怀宁觉得不行,夜里又在外头冻了大半个时辰。
他原先就没好利索,加上冻得时候太久,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地病了,而且一病不可收拾,连着喝了两顿生姜水都没管用。
夏太太又用土法子,拔下头上银簪子,顺着夏怀宁后背从上往下刮,一直挂到快出血丝也没见好。
没办法,只能花钱请郎中了。
等请来郎中,夏怀宁已经烧得人事不知了,连吃三副药热度仍是退不下去。
夏太太爱子心切,跳着脚骂郎中庸医骗钱,非要赖掉诊金不给。
郎中岂能受这个气,“唰唰”把先前写好的药方撕了,抓好的药也拿了回去。之前吃的三副,权当喂了狗,拔腿离开夏家。
当天干鱼胡同周遭的几家药铺都知道了夏太太的德行,等到夏太太来请,坐馆郎中要么出诊未回,要么有事没来,要么干脆说没空。
夏太太只得跑出去五里路请回来个郎中,重新开了方子。
杨桐去的时候,夏怀宁刚吃过两副药,稍微见强,这才能说出那般有条理的话。
辛农等人在京都待了七天,第八天一早告辞离开。
杨修文与杨桐骑马一直送到京外十里地,这才分手告别,等回到家门口时,正见一人颔首作揖地跟门房打听什么。
那人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件青莲色直缀,袍边缀一块不俗的黄玉,皮肤白净相貌周正,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杨修文下马,客气地问:“这位小哥,是有事还是找人?”
那人忙上前行礼,“敢问可是杨修文杨世叔?”
杨修文打眼一瞧不认识,疑惑地问:“小哥如何称呼?”
那人道:“我姓范,单名一个诚字,家父名讳上成下瑞。”
杨修文恍然。
范成瑞是范先生的第三子,一直外放为官,面前这人便是范成瑞的儿子,范先生的孙子。
他还是七八年前见过范诚一次,一晃眼,先前的孩童长成了大小伙子,竟然认不出来了。
杨修文忙将他请到书房,又引见了杨桐。
厮见过,分主宾坐下后,范诚道出来意,“我一直随家父住在吕梁,因明年要考童生试,所以提前回来准备一下。祖父说世叔学问通达,而且家里杨桐贤弟也正在读书,便打算带我来拜见世叔。不巧临出门前,有个急症请他去看,病患为大,我只得冒昧独自前来。”
杨修文笑道:“无妨无妨,你我两家乃是世交,自该经常走动,谈不上冒昧。阿桐也正准备童生试,你们经常探讨也便于彼此上进。目前阿桐在鹿鸣书院就读,不知阿诚是如何打算?”
范诚又作揖,“正要劳烦世叔引荐。”
杨修文道:“鹿鸣书院几位夫子学识都不错,学风也正,今年科试有四人考中生员。不如跟阿桐一起,来回路途倒也便宜。”
范诚连声答应,“好好,”又对杨桐行礼,“以后仰仗贤弟帮衬了。”
当下杨修文考校过范诚学问,写了封引荐书交给他。
从此杨桐就有了范诚这个小伙伴。
而杨萱多了辛媛这个玩伴,生活也热闹了许多。
三个人一起看书,一起弹琴,一起做针线,虽然偶尔有些小口角,可没多大会儿就烟消云散重归于好。
只有王姨娘忧心忡忡,百般焦虑,趁着杨芷过去西跨院的时候,便说起自己的猜想,“我觉得表姑娘怕是要留在京都了,阿芷啊,你可长点心吧,别让她把你的亲事抢了。”
“姨娘想多了,”杨芷笑着摇头,“大舅母说只住一年半载的,就算是住两年,阿媛也才十二,不着急说亲。再者,大舅一家都在扬州,难道她自己留在京都?”
王姨娘叹道:“你呀,以后少学那些琴棋书画,能会听会弹就行了,这玩意儿也不当饭吃,别跟太太似的,学这些学的脑子都不够使了,到现在账本都看不透彻……你想想,大舅太太只剩下这个闺女,岂不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扬州跟京都差着几千里,吃穿都不同,季节也不一样,谁舍得孩子受这罪?我估摸着,大舅老爷许是打着在京都为官的谱儿,先把闺女送过来熟悉一两年,然后在京都找个婆家。”
杨芷默默思量着没有言语。
王姨娘又道:“不管是不是这个打算,你防备点没错。平日里来往,多注意着她有什么毛病,比如吃饭挑剔或者爱打骂下人,或者身上有什么不好说的症候,都先记着,以后要是需要,就把口风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