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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率超过百分之五十才可以看更新哟 胡亥道:“朕这半月来,不只是批阅奏章, 更是深入了解我朝当下情形。如今有两三件大事,要诸位去做。一曰徭役。一曰赋税。一曰刑罚。”
“想我大秦上下,总计有黔首两千一百余万, 一年征多少人的徭役,你们可算过?整整七百万!这两千一百余万人中,若按男女各占一半来算,不过一千万男丁!除了老弱病残, 等于是没人不服徭役了。又不止徭役, 还有兵役, 前些年是北击匈奴,如今南越还有几十万驻兵。”
“朕虽然身处宫中, 却也能知道黔首如今,丁男披甲, 丁女转输,一年不得一日歇息。就是条狗,也该咬人了。”
“此为徭役之苦。”
除了李斯本就熟悉朝政,众博士都是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本朝徭役繁重, 可是真实数据甩到脸上, 比什么都更有震撼力。
胡亥伸出第二根手指,“这第二条, 乃是赋税。黔首除了徭役之外, 还要照常交税, 否者便是肉刑伺候。”
“所谓肉刑,便是割耳、挖眼、削鼻、剁脚等等。”
“这便又引出朕要说的第三条,刑罚太过严苛。黔首若服徭役,就交不足赋税,交不足赋税,便只能等着肉刑变成残废——如此情形,叫黔首如何不反?”
胡亥提出的这三点可以说是振聋发聩的。
不在于他观点有多新颖,而在于他敢说,而且是以帝王的身份来说。
大殿上一片死寂,无人言语。
李斯在胡亥提到第三条刑罚时,放下了手中参汤。他立身法家,可是听陛下的意思,难道也要像从前公子扶苏所提议的那样,用仁?联想到陛下把叔孙通这个儒生封为博士的行为,李斯心中的不安渐深。
便在此时,侍者报称郎中令赵高到了。
赵高听闻宫中廷议,却没叫他,如何能不着急?忙就赶来了。
“你来得正好。”胡亥别过目光,不看赵高,保持理性道:“朕知道本朝以法治天下。朕这些提议,只是一个大概方向,具体的实施程度,还要靠你们去参详。再者时移世易——就比如赵卿。”
赵高见一来就点了自己的名,忙欠身露个笑脸。
胡亥仍是不看他,“从前朕刚继位的时候,赵卿给朕出主意,说要严法刻刑,有罪的人连坐,甚至族灭。又告诉朕,要把先帝的旧臣都除去,换上朕亲信的人。是不是啊,赵卿?”
这本是背背地里才好建议的话,此刻却被皇帝当面挑破了。
也真亏赵高脸皮厚,仍是笑道:“小臣不过是为陛下分忧。”
这下子,连叔孙通都向他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这家伙真是无耻到了极点,叫人都忍不住要佩服了。
“周青臣,”胡亥点了众博士的领导,“你带着他们把这三项细致分析一下,出了结果报给左相。”
他起身走动,伸个懒腰,见众博士面上都露着瑟缩之色,尤以叔孙通为甚。
“诸君不要怕,朕看起来很像暴君吗?”
众博士疯狂摇头!
胡亥平心静气道:“朕知道,朝中阿谀谄媚之风,由来有因。从前先帝雄才大略,乾纲独断,亲自任命狱吏。虽有你们这几十个博士,却不得任用。就是如左相李卿和御史大夫冯卿这样的良臣,也多是照着先帝的吩咐做事而已。先帝又最是威严,刑罚无情。你们怕死,自然习惯了谩欺于上,谄媚求生。”他屡次提到先帝,忽然胸中一痛,这痛觉转瞬即逝,然而却真切极了。
胡亥愣了一愣,心中莫名悲痛,一时失了说下去的兴趣,挥手道:“都下去吧。你们只要知道,朕与先帝不同便是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陈郡,刚造反称王的陈胜却正是志得意满。
虽然当初耕地的时候,吹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牛逼,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真给实现了!
从大泽乡起事,到打着为公子扶苏与楚地旧臣项燕平反的旗号,再到一路抵达陈郡,一切顺利地就像是一场梦。
说是攻下了城池,其实压根没有遇到抵抗。
甚至附近郡县的人们听说了,都杀了当地官员,来响应他。
进了陈郡,在三老豪杰的提议,他半推半就做了这王,号张楚,也就是张大楚国的意思。
水涨船高似的,他手下就有了十万兵马,汇集了各路英雄:周文,这是当初在项燕军中混过的;更不必提武臣、张耳等,都是陈郡有名的贤人。一同起事的吴广,领兵去打荥阳,想必不日便可攻下。
男儿在世,能立此等功业,更有何求?
若说美中不足,便是不能叫老家的人来看看他如今的威风。
大概上苍也体察到了陈胜的遗憾之情。
这日陈胜正乘车出门,健马拉车,士卒开路,好不得意。
忽听路旁有数人,高声叫道:“陈狗剩!陈狗剩!我们是你同乡人呐,咱们夏天一起在河里洗过澡的!”
“陈狗剩,我是王五!”
“狗剩,我是你大表哥!”
陈胜第一次觉得,他娘当初给自己起的小名有毒。
天子一怒,大殿上刹那间冷寂下来,众侍者跪地不敢作声,唯有些许洒落在案几上的酒液淌下来,滴答声如急雨,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高垂目冷静道:“陛下息怒。小臣此举,意在为陛下铲除身边奸臣。小臣早观夏临渊行径鬼祟,使人留意。此前他告假两日,却是购置了大量砒石。陛下可知这砒石是作何用的?”他不等皇帝回答,自问自答道:“这乃是制剧毒鹤顶红所需之物。如此叵测之人,陛下焉能留在近旁,随侍左右?今日他便敢借陛下之手,毒害于臣;异日他更肆无忌惮,却又该向谁下手了呢?小臣一片赤诚,只为陛下。小臣知道陛下连日微恙,不宜掌杀伐之事,已斗胆做主,着人捉拿夏临渊,就地斩杀。”
原来那夏临渊宫外置办砒|霜,想到此事干系重大,不敢假于旁人之手。而砒|霜系剧毒之物,当今之世,刑法严苛,连坐成灾,药店多不敢卖。也亏得这夏临渊学过几本医术,知古籍中曾载从砒石中冶炼砒|霜之法①,于是寻到咸阳附近铜山外围,私下买了许多砒石,在家中闭门炼药,烟熏火燎,煞是辛苦。却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入赵高派来暗中监视的人眼中。
此刻胡海听赵高说得清清楚楚,既知道毒物出自夏临渊之手,又知道毒物乃砒|霜,便知此事早已败露。胡海脸色惨白,心道当日不该自比于汉献帝衣带诏之事,那汉献帝可是事败被杀了啊。
难道他这一来,反倒还不如胡亥那个原主,不用三年,期年未满就要死翘翘了?
胡海看向赵高,却见他端坐案几之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心思。胡海又看向殿外,心焦不已,只怕夏临渊是凶多吉少了。想到此处,他开口道:“赵卿怕是误会了——夏临渊不过是为朕看过几次病,又如何会起了毒害赵卿的心思呢?”
赵高竟然点头,沉痛道:“陛下一片赤诚待他,他却与大逆罪人张良②暗通款曲,真是把他剁成肉酱都无法赎清他的罪过!”
剁成肉酱?秦朝砍人都这么凶残么?
胡海顿了顿,发现自己重点错了——与张良暗通款曲?赵高不知道是自己谋划要杀他?
中郎将赵成亲自领人去捉拿夏临渊,却是无功而返。
赵高一直波澜不兴的面上,终于显出了诧异之色,“你说他跑了?”
胡海大松了一口气——先是惊喜,夏临渊这是捡了一条命啊!继而疑惑,这厮在众郎中的围捕下,是如何跑出咸阳宫的?
却听赵成气喘吁吁道:“早在咱们的人去之前,他、他就跑了!”
赵高急问,“去查他家的人呢?”
话音刚落,殿外又跑来一名侍者,凑到赵高耳边低语数声。
“什么?你说他已经卷了行囊、锁了家门?”赵高猛地起身,扫视着自己手下这几个心腹,是谁走漏了风声?
胡海顺着他视线看去,暗道,不会吧——难道原来的秦二世在赵高身边还安插了人?也不对啊,没人跟他联系过。难道是情况紧急,那人只能越过他直接与夏临渊示警?
事实上,夏临渊跑得可早了,昨日把药交给皇帝之后,就连夜脚底抹油溜了。
因走了原是十拿九稳的夏临渊,赵高无意久留宫中,草草一揖,便带着众人离开。
赵高在众郎中的拱卫下回到府邸。书房只剩了赵高赵成兄弟二人。
赵成问道:“哥,此事分明是陛下欲杀您。您为何要杜撰张良为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