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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招摇的夹竹桃精。 当时凤二从天而降, 令他一见惊艳,从此别人都入不了眼。奈何凤二对他压根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兼之武功高强,林雍就是想要霸王硬上弓也没机会, 搞不好连小命都不保, 只好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对凤霄殷勤备至, 期待对方回心转意, 不过凤二行踪飘忽不定,林雍对他的背景身份也并不完全了解,想要找人也找不着, 此番能够在此重逢,实在是意外之喜。
林雍自认丰神如玉,偏偏在凤二那里还比不上一个病痨鬼, 心头自然带了几分不快。
他还想说什么, 凤霄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微微一笑,说了声“我们先行一步”,便带着崔不去入内。
崔不去几乎是被凤霄半推半拉进了里间的, 凤霄的动作看似亲密,实则根本没有让人反抗的余地。
琳琅阁内里共有二层, 形似天井, 中间是拍卖的场地, 四周则是客人座位, 从二楼凭栏下望,正可将中间的情景尽收眼底,凤霄与崔不去的座位,正好就在南面二楼边上,矮几上早有茶水点心,伙计也不似寻常酒亭食肆那般高声喧哗,连走路都悄无声息,受此影响,大多数客人也都放轻了说话声,琵琶曲调遥遥传来,倒映出几分幽韵,不像琳琅阁在做生意,倒像进了乐坊。
崔不去放眼粗略一扫,发现一楼多是寻常富商与江湖人士,二楼则多为世家子弟,相比二楼的清净,自然是一楼更加吵闹一些,琳琅阁特地将两者分开,也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刚刚走上楼梯转角,拐入屏风后面,彻底摆脱林雍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凤霄几乎同时松开手,迫不及待将崔不去往旁边一推,像是生怕稍迟一点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
崔不去:……
他默默地在账册上又记上一笔,面无表情找到位置坐下。
凤霄似无所觉,笑吟吟问道:“看你的表情,应该知道林雍的癖好吧?”
崔不去不悦:“这就是你将我推出去糊弄他的原因?你我合作中貌似没有包括这一项吧?”
凤霄一脸无辜:“好歹我今日也带你来看世面了,作为回报,你稍稍付出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有我在,他也伤不了你的。”
崔不去淡淡道:“林雍虽然荒唐,却不是傻子,你拿我作借口,还不如拿裴惊蛰更为可信。”
默默喝茶的裴惊蛰忽而呛咳了一下。
凤霄笑道:“那不行,他没你好看。”
话音方落,林雍的身影就出现在屏风后面。
“楼下甚是吵闹,令人不得清静,不知凤二郎是否介意我前来叨扰?”
凤霄与崔不去之间原本相隔一尺有余,但就在林雍声音响起的瞬间,凤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崔不去的手腕,上半身随之倾来,亲昵笑道:“去去,你鼻子上有灰,来,我帮你抹掉。”
崔不去:……
林雍盯住崔不去的眼神越发灼热逼人,崔不去分明从中看见一闪而过的杀意,但对方很快又恢复潇洒风流的作派,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放眼江湖,雁荡山庄虽然只是中等武林世家,但因着林父豪爽好客的面子,旁人与林雍打交道时,还是挺给面子的,但到了凤霄这里,就完全行不通了。
“抱歉,恐怕已经坐不下了。”凤霄面上笑着,却拒绝得很干脆。
林雍不死心,还想说点什么,裴惊蛰适时拦在面前:“林少庄主,请。”
“那我们改日再叙。”林雍只好道。
凤霄微微颔首。
他对林雍表现得很不给面子,但林雍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快,对林雍而言,凤霄就像一道翩然惊鸿影,查不出名字来历,如凭空出现在这个江湖,来无影去无踪,但只凭这风仪行止,已足够令林雍为之倾倒,否则也不会念念不忘至今。
临走前,林雍忍不住又看了崔不去一眼,后者的手腕正被凤霄捉在手中把玩,眉目低垂,看不清表情。
他心下微哂,暗道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便甩甩袖子离去。
待凤霄的手指从自己手腕上挪开,崔不去却没有方才的不悦,反是若有所思。
以解剑府二府主的身份地位,凤霄根本无须顾及林雍的感受,更不必拿崔不去来当挡箭牌,但林雍几番纠缠,他居然还没与林雍闹翻,犹留了一丝余地,这其中必定有其它缘故。
“你在想什么?需要我帮忙解惑吗?”凤霄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崔不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解剑府是不是暗中在调查林雍?”
凤霄目光微闪:“你怎会如此认为?”
崔不去不语,心中想道:难道林雍与于阗使者的案子有关?不,应该不是,雁荡山庄离六工城十万八千里,平日里与于阗和琳琅阁都没有生意往来,林雍会出现在这里,应该的确是过来看热闹的。不过林家的买卖中,有一种叫天净纱的绢帛,产自南方,其色如天光,其布若冰肌,深受达官贵人喜爱,被列为贡品,每年由林家向宫中供给,林家之所以发迹,也正是从这桩买卖开始,听说他们最近想要凭借于此,搭上太子的船。
凤霄任凭他在那里思索,好整以暇道:“去去啊,以你的能耐,只在左月局当个默默无闻的细作,实在太委屈了,如今解剑府三位府主,若你有意投靠,我可向上呈禀,再为你专设四府主之位。”
裴惊蛰一旁微微睁大眼睛,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解剑府位比六部,大府主为刑部尚书兼任,凤霄又有先斩后奏之权,可见权限之大,这崔不去虽说很可能是左月局的人,但现在还未彻底确定他的身份,他家郎君就以四府主之位相许,不可谓不隆重,裴惊蛰一时竟分不清凤霄到底是真心想要招揽人才,还是故意在试探崔不去。
崔不去面色无波,缓缓抬头:“什么左月局,我怎么听不明白?”
凤霄握住他的手:“你身体不好,还要在这边城奔波劳累,机关算计,却无人得见,我是真为你可惜,解剑府如今就少个像你这样的智囊,你若肯点头,左月局那边,就由我出面去说,保管不得罪你的顶头上司,你以为如何?”
他神情专注地凝视崔不去,敛了笑容的面色带着真挚诚恳,简直能令铁树开花,石头落泪。
崔不去头一回发现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凭着一张脸就骗得别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的,虽然崔不去自忖没有被迷惑,但也不妨碍他欣赏对方灿若春花的美貌。
“凤郎君,虽然你的话很令人心动,不过我并不知道左月局是什么,也只想安安分分当个道士,还希望你此间事了,就遵守诺言,放我自由。”
色|诱失败,凤霄微哂一下,松开他的手,往后背一靠,原形毕露。
“我什么时候承诺过要放你了?当初说的是考虑放你,至于能不能打动我,就看你的表现了。”
虽然他摆出一副无赖模样也很动人,但崔不去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厚颜无耻。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的较量中,清脆铃声响起,一名中年人走向楼下天井中央。
所有人不约而同被吸引了视线,循声望去。
正戏开始了。
张氏手里紧紧攥着刚在油灯石台点上的香火,在人潮中艰难前行,为的就是在院子中央的大香炉里插上自己的香,祈求今年阖家平安。
人这么多,她却半点也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反而还觉得自己起晚了,可能神明会不高兴,心说等会上完香,得去求个签,最好是让那小道士说说情,请观主亲自出马给自己解签。
整整花了小半个时辰,她终于插上香,向神明祝祷完毕,并奉上贡品,此时日头早已挂上中天,张氏脸上的脂粉被热气一熏,微微有些黏腻脱落,周围依旧人声鼎沸,接踵摩肩,许多人像张氏一样,丝毫没有散去的打算,反倒还兴高采烈,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重要神圣的任务。
张氏家住城东,丈夫在城中开了两间布铺,家境尚算殷实,夫妻感情也不错,只是在子嗣上一直不如意,好容易中年得子,夫妇二人对儿子视若明珠,谁知两个月,幼子突然一场大病,几乎命归西天,二人不知找过多少大夫,去城中有名的玉佛寺烧过多少香,最终都无济于事,这时听说紫霞观来了位医术高明的新观主,连同紫霞观的香火也变得灵验起来,张氏病急乱投医,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求上门,结果误打误撞,儿子的病居然被医好了,从此张氏每月供给玉佛寺的香油钱,就全部转到了这边来,
六工城说大不大,张氏夫妇幼子痊愈的消息很快传遍,更多的人慕名而来,紫霞观一夜之间名声鹊起,很快就与玉佛寺并立,成为六工城第一大道观。
张氏掏出帕子擦拭额头汗珠,好不容易挤入侧殿,却被告知今日观主不解签,而是在中庭讲道,张氏目不识丁,但冲着对崔观主的盲目信任,还是打算去听一听。
刚来到中庭,她就吓了一跳。
院子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站在外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但居然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偶尔几人窃窃私语,也都尽量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