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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一起去看盛世烟花
宋, 咸宁二十七年,赵恪登基的第二十七年。
距离靖康之难整整九十年, 宋军北伐攻破金国汴京, 大宋终是夺回开封及北方失地, 金国完颜室降宋, 至此金国亡。
这一消息传回江南,陆放翁的旧诗一时传彻街头。「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
陆放翁早几年前亡故了, 他未能看到中原失地被完全收复,而今不少人在泪眼婆娑间烧起家书, 一封封烧给九泉之下的先辈告知他们这一喜讯。
杨康与郭靖也都烧了一封家书给九泉之下的两位父亲,想来取靖康之难为他们取名的长辈听到这一消息势必会非常高兴。
且说郭杨两家祖上因遭金兵迫害南下定居牛家村。十六年前,郭靖与杨康先后出生,但在他们半岁大的时候, 村里居然来了一队士兵, 竟说郭啸天、杨铁心与金贼勾结要捉拿他们归案。
那一夜牛家村大乱, 郭靖的母亲李萍一人带着两个襁褓里的孩子向南而逃。半途遇到了另一队士兵才知先去牛家村的那一队士兵竟是反贼。那些人则喊抓贼,其首领段天德与前来杭州正欲何谈的金国王爷王爷暗中勾结, 是要帮他去牛家村抓一个名叫包惜弱的女子。
李萍很快弄清了前因后果,一个月前杨铁心的确救治过一位年轻男子,那人自称姓洪名烈来杭州经商遭遇打劫受伤。
原来那男子的真实身份居然金国国主最宠爱的儿子完颜洪烈, 他的伤是被全真教刺杀丘处机所致。原因是丘处机偷听到完颜洪烈与宋朝官员王某的私下密谋, 金国想要通过收买大宋官员而阻止宋军北伐的脚步。
丘处机那个暴脾气二话不说直接刺杀, 王大人被他一剑断头,而完颜洪烈却险险逃出生天,对杨铁心花言巧语隐瞒了身份,更是看上了杨康的娘包惜弱。
李萍听闻完颜洪烈在事情败露后竟然没有立马逃回金国,那人居然还抓紧时间找了王大人的党羽段天德搞了一出牛家村抓人,这让她一个不曾读过书的妇道人家都觉得金国迟早要完。金国王爷妥妥地被美色迷了心窍,金国国主居然让这种人出使密谋和谈,金国是有多缺聪明人。
后来,完颜洪烈与段天德等人当然被抓了,但牛家村里的郭啸天与杨铁心没能等到援兵死在段天德手中。
再说完颜洪烈的目标人物包惜弱,出事当日,她去镇上寄卖绣品才请李萍照看一番杨康。在回程中,包惜弱先遇到了装作前来救人的完颜洪烈,听他说起牛家村之难是要先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先带走人再说。
谎言是纸,纸终究包不住火。
平乱搜查队很快就追上了完颜洪烈一行人,他交代是想生乱将包惜弱带回金国。包惜弱知晓郭杨两家之难的前后因由大受打击,她在见到杨铁心尸首后没能去想襁褓里的杨康,是自缢随着杨铁心去了。
朝廷借由抓到完颜洪烈大做何种文章按下不提。对于平头百姓而言,死的死了,活的还要活。在重大变故后,李萍从未想过就此抛下杨康,她一个人扛起了照顾两个婴儿的重责。
由于郭杨两家半是无辜牵扯到了金国针对大宋的阴谋里,李萍享到了赵恪登基后推出的扶住妇孺小儿的福利政策。这专门是针对家中成年男子在或明或暗的战争中牺牲后,对于孤儿寡母的补助。
衙门把李萍安排到杭州城的慈幼局工作,这里专门收留七岁以下的孤儿。如此一来,她也刚好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两个婴儿。
朝廷给了补助,衙门给安排了工作岗位,这事情到底还没完。
丘处机得知他杀完颜洪烈未果而造成了后续影响,是找上了李萍想要以收两个孩子为徒给予补偿,他表示两个男孩练得一身武功将来才不会任人欺负。
李萍并不反对两个孩子将来学武,但她却不愿意让他们拜师丘处机。理由很简单,终南山太远了,而她习惯了江南的生活不想迁居北方。
至于任由孩子们单独北上这点是暂且不做考虑,毕竟她才得了一份安稳的工作,谁又能保证去了北边能同薪同酬。
丘处机费尽口舌让李萍务必好好考虑,他会在七年后再来杭州,如果她到时候想通让两人入全真教,丘处机肯定会把郭杨两人当做亲传弟子。
要说郭靖与杨康还真不缺习武的机缘。没等两人七岁丘处机再来杭州,郭靖先遇到了出岛来玩的黄蓉。
也许是古灵精怪的人会偏爱憨厚老实的人,黄蓉一眼认定了郭靖,希望黄药师能收其为徒,如此她在桃花岛上就有年龄相当的玩伴。
黄药师确实收了徒弟,但并非顺着黄蓉的意思选了郭靖,而是偏偏选了他的义弟杨康,谁让杨康符合聪明与漂亮两个基本点。
至于郭靖则被一直很想交出帮主之位的洪七公带走了。洪七公与年少的黄蓉签订了协议,最迟二十年,黄蓉与郭靖共同接管丐帮。
洪七公的如意算盘打得好,现在教郭靖武功,三不五时将人带到桃花岛陪黄蓉玩,而他也能顺便蹭美食吃。将来黄蓉接管丐帮,哪怕黄药师不帮忙一二,他的几个徒弟总会稍稍帮忙。
黄药师与洪七公如此快速地收徒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
当年华山论剑让王重阳赢了,那时候让他得了《九阴真经》,既然丘处机想要把郭杨两人收入全真门下,那就偏偏不让他如意。
杨康成了桃花岛六位师兄师姐的小师弟,彼此之间都很有同门爱地相处着。
唯独他与黄蓉,两人十六年以来相互从未看顺眼过,小打小闹从不间断,而郭靖怎么劝和都没有用。
杨康与郭靖在牛家村拜祭一番之后就去了杭州城。一个半月前,十一月下旬赵恪禅位于皇长子而做起太上皇,所以今年新春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
初五开业,杭州城里商铺推出了连续十天喜庆大酬宾,两人进城凑个热闹。
“郭兄,你居然在看美人!”杨康没想到郭靖也会停下脚步看美女,他也顺势望了过去,就见一位穿着灰蓝衣衫的女子似是只有二十几岁。
杨康敢用以他穿行杭州市井十来年的经验保证,那人是他见到过的相貌气质第一人。这就用胳膊肘戳了戳郭靖,用颇为理解的口气说到,“郭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小蓉子,那位大美人比她要美。”
“你都在胡说什么。”郭靖无奈地指了指右前方,“我在看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刚刚还以为他是要当街调戏人,但他们这是在笑着在说话,应该是我看错了。”
杨康何尝不知郭靖的品性可能本是想多管闲事,他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个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笑得一脸风流。
“别管了,他们也没有发生冲突。你还不去如意斋排队?马上就到黄昏前最后一批甜点出炉,反正喜欢甜食的人是小蓉子,你买不着我是没有半点不喜。”
郭靖本想说他觉得那女子有几分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听到来不及给黄蓉买小甜点,当下就把其他事情都抛开了。
“快,快,我们一起去排队。如果回去晚了,黄岛主肯定又要训我耽误了饭点。”
杨康心说郭靖现在还叫黄药师黄岛主,真是完全没有半点讨好未来岳父的天赋,也不怪黄药师十几年如一日没有喜欢过郭靖。
最近看的一本书中谈论父母师长教育孩子徒弟之事。其中提到一点,小辈的喜好多半受到长辈的影响,两者间或者极为相近,但也有可能彻底相反。如果长辈遇到了后一种可能,忌讳强硬反对使得小辈越发叛逆,或会引发离家出走等可能。
黄蓉在六岁就看郭靖顺眼,无外乎是应了第二种可能。
杨康被郭靖拉着往糕点铺子赶,他在心里不由感叹估计黄药师起初以为黄蓉的喜好会变,而对六岁的女娃也起不了多少强硬态度隔离她与郭靖,却不想十多年一晃而过这两人是拆不散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这一头,杨康念诗的声音淹没在了欢闹的人群中。
另一侧,楼京墨却并非如郭杨两人猜测那般对欧阳克笑得真切。
任谁闭关后打开石门,发现时间嗖的过去三十年,多少都要懵逼一下。
楼京墨在闭关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想过此次可能会接触到时空秘法,但即便真要离开此世总还要做些告别,第一次闭关就是先悟道而已。
然而,根本不似无蕴说的他在山洞第一次时尝试能够人为控制。楼京墨尝试着修行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最后几句,试图将其与般若无相功结合引动天地间的阴阳两气,没想到竟是催动了神魂里的小鼎。
那一刻,小鼎从天地之间吸取了某些力量,楼京墨无法具体形容那是什么力量,但她知道此前对于医武双绝的猜测没有出错。
残缺的小鼎正是由人皇神农所炼制神农鼎,本是在其尝百草而炼百药时所用,有着非同寻常的神秘力量。虽然神农鼎只余残片,但对楼京墨来说足够使用了,可以保护她的神魂几度在异世中历练。
小鼎保护神魂不灭所求医武双绝,那并非指个人的能力达成世间第一,而是该效仿神农精神得到来自天地间的功德。以医术活人命最直接的功德来源方式,如若医术一绝惠及天下万民,可不正是功德千万。
至于武功一绝包含了双重意思,是指出了另一条获得功德路——乱世以武功平定天下避免生灵涂炭。
其二则是让楼京墨在修行武功时摸索天地之道,等到有一天小鼎的力量够了,便能使得她实打实地新生。在这一过程需要走过弱肉强食的世界,又怎么能够不练得一身本事。
楼京墨借尸还魂二十六七年之后才得到小鼎完整使用说明,主要是因为破鼎之前的力量不足,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必须争夺医武双绝。
既然得了旁人不曾得的死而复生机缘,她就不会怨小鼎不靠谱,只能说幸亏她聪明从人皇神农的精神去推测出了正确补充小鼎力量的方式,否则就要送一首凉凉给自己了。
不过,有句话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楼京墨仍没算到她与无蕴有一个巨大的差别,时空秘法需要身、心、神合一才能突破,而她少了真正自我的身体,在感悟时空之法时就注定无法自主控制,一旦过度触碰天地法就距离魂体离去不远了。难怪小鼎提示有朝一日能给她一个实打实地新生,怕是只有等到那天才完全操控自己的去留。
遥远的事情就暂且搁在一旁。
楼京墨知道留在此间的时日不多,在出关时避过了云顶派的其他人,着实不想解释为何一间空空如也三十年的石室里又冒出了人,那可能要用上高深的时空维度理论。
这就悄然下山后弄清处境,与无蕴的乍然跨越空间不同,她是倏然间跨越时间。对她来说三十天不到的闭关,外边已然斗转星移三十年,竟是连金国都被灭了。朝廷已经计划迁都北京,或早或晚都要与蒙古残部正面杠。
三十年会改变很多,比如说北去昆仑只见到了林朝英的墓碑,比如再行终南山知晓王重阳已在十八年前亡故。
楼京墨此行全真教遇到了周伯通。当时,周伯通没对她露出多年不见好似遇鬼的表情,反而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把《九阴真经》的下册丢给了她,正是终于甩了一个大包袱。
“我可终于能把师兄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反正我是管不着上册的事情了。”
周伯通扔了秘籍就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他还是说起了莫名被毁的《九阴真经》上册。
二十六年前,《九阴真经》横空出世引得江湖人争夺,为了避免大规模冲突不断就弄一个华山论剑,这书归武功最高的人保管。一场华山论剑比出了天下五绝,王重阳夺得头筹便保管了经书。
“师兄其实没有练上面的武功,他去华山的目的有一半是希望能见到林姐,但林姐根本就没露面。华山论剑之后的第八年,阿恪组织军队北伐,其中有一主帅是林姐,此事传到师兄耳朵里让他大病了一场。
欧阳锋不知从哪里听得消息,偷偷摸摸潜入重阳宫偷袭抢夺秘籍。我赶回来的时候,师兄已经重伤回天乏术了。他留下遗言将秘籍交给人保管,下半部分送到蜀中给你,上半部分送到大理给一灯大师。
我与一灯大师有些说不清的事情不好去大理,这就把上册给了马钰几人让他们去送。没想到欧阳锋受了伤还搞突袭去围堵马钰几人,好在马钰他们留了一手把经书藏在了破庙中,找人传信给我先夺回经书。”
周伯通不得不保管了上下两册经书,他先去了蜀中找楼京墨,得到的消息正与华山论剑之前从云顶派传来的一样,师父离开山门云游四海未归。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按王重阳的意思,实在找不到楼京墨就去杭州入宫找赵恪,赵恪能够提供一个可行的处理经书的方法。他没想到江南的路上丢失了上册,或者该说是烧了经书。
“我真不是故意烧书。起初我根本就没看过《九阴真经》,从破庙夺回装书的包裹,草草扫视了一眼封皮就也放心了。在半途我遇到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夫妇,两人都是书香门第不会功夫,我们在野外一起凑合了一顿烧鸡,那位莫夫人冯蘅刚好捡到了我不留神掉在地上的上册。”
冯蘅捡起上册翻了几页,她对周伯通说此书压根不是《九阴真经》,她见过其上的内容。
周伯通原本不信却听冯蘅将上面的内容背了出来,他在糊涂里认为可能是马钰藏书于破庙的过程里发生了偏差,说不定是有人趁机掉包了经书,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欧阳锋。
“她看完了全部上册是一模一样地都讲出来了。我信了她的邪,一气之下就把上册烧了,这就掉头去找老毒物算账,他掉包书的嫌疑最大。
可是,当我折回终南山再见到马钰,他保证欧阳锋没有机会偷书,因为在两方冲突时,欧阳锋被前来祭奠王重阳的林朝英重伤,那是真的去了大半的命。”
楼京墨听到此也明白周伯通遇到的冯蘅是有意骗书。“也就是说你被骗了。你遇到的人极有可能是世间少有的过目不忘者。”
周伯通拼命点头,他之后也琢磨过来了这个理,但一对不会武功的普通夫妻,他要去哪里大海捞针?“我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莫晟与冯蘅,也不理解他们要经书做什么。反正后来十八年都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谁使出《九阴真经》的武功,也没听过又冒出了哪个高手。只能算我倒霉,遇到一对拿我开涮的夫妻。”
周伯通经过那一遭也学聪明了,他听了赵恪的建议谎称下册已经丢失。不想再惹任何麻烦,把屎//盆子扣到欧阳锋头上,半真半假地散播出去是欧阳锋盗走了书。
“那个方法还真奏效,欧阳锋重伤回到西域没了动静,反正全真教也落得清静。我一直都装作手里没了下册,但午夜梦回总有些提心吊胆。然而,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除了我和阿恪没人知道真相,而多一个人知道真相是唯恐有失,这书就落在我手里呆了十八年。今天,我总算能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好觉了。”
楼京墨收了下册经书,心中却怀疑莫晟与冯蘅的骗书动机。两人恐怕不是简单地捉弄周伯通,应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她带着疑问来到杭州见到了已经退位的赵恪。
赵恪已经六十好几,看上去仍是精神奕奕,他在两个月前接到楼京墨的书信,那种激动的心情早已无法用言语表述。当年得知楼京墨无故失踪,他其实早就有了几分心里准备妹妹可能是破天而去了,但不论怎么安慰自己都改不了生离死别的事实。
如今兄妹重逢,不论楼京墨此后会去何处,赵恪觉得此生已经得了大圆满。他确定了妹妹能有更远的征程,虽然他没有能力陪同继续走下去,但此生为兄妹已经足够。如此一来,他能安心地离开杭州去闹一场生命里最后的任性。
赵恪退位之后没打算在深宫颐养天年,而是改头换面决定出海去探险。
此行与太上皇赵恪无关,开拓号船队的船长只是楼恪,茫茫大海无惧生死,只想找到一处没有人发现的彼岸。
楼京墨陪着楼恪一起过了春节,正月十五在杭州湾目送开拓号大船出航,希望船如其名能有所获。
离别之际,楼恪说起了有关《九阴正经》上册的去向,他可以确定十有八.九是在黄药师手里。
‘冯家与黄家有旧故。据我所知,黄兄在十六年前收养了一个女婴取名黄蓉,正是冯蘅与莫晟的孩子。莫冯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冯蘅双亲已经亡故,而莫晟的身体不好没有入仕,仅有老父健在,莫晟与冯蘅也算门当户对的结亲。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因为冯家与黄家有旧,黄兄可能去为莫晟看过病,保了他几年康健,但十七年前莫晟父亲过世,莫晟伤心过度而缠绵病榻。当时冯蘅已有身孕,她一边又要担心丈夫的病竟是难产而死。
我只查到莫晟将女婴送到了桃花岛,而猜测《九阴真经》的上册或是当年欠下的诊金,或是请黄兄/收/养孩子的谢礼。黄兄极有可能知晓冯蘅过目不忘,而让莫晟夫妻设局从周伯通手里取得经书。
当然,这都只是我的推论而已,从未向黄兄求证过。我与他也有十多年没见了,无从得知他是否执着于《九阴真经》。毕竟那本书为未出世前,你早就给过他消息,可能是他运气不好才没有找到吧。’
楼恪说是那么说,却更倾向于猜测黄药师曾经拂了楼京墨的心意,从而错失了《九阴真经》。直到经书出世,楼京墨不见其踪,那本书成了黄药师的心结,才会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
这个猜测让楼恪从未对黄药师提过下册还在周伯通手里,反而帮助混淆视听散播出了真真假假的传言让欧阳锋背了锅。直到欧阳锋三年前内伤不愈病逝,他背的黑锅都没摘下来。
为什么不说?楼恪不会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迁怒折腾黄药师。
如果黄药师不求经书自是没有大碍,如果他求就要他求而不得,而不求的可能又有多少。
事出有因,楼恪正是责怪当年黄药师在终南山上不曾回头的离开。
二十六年前,楼京墨不曾在华山论剑时出现,楼恪终是等到了来找他问个明白的黄药师,但那时楼恪也已经找不到人了。
虽然楼恪知道楼京墨为悟道而失踪,可作为哥哥忍不住还是会问如果。如果黄药师没有固执地不及时出现,如果黄药师与楼京墨一同去了蜀中,会否就有另一种结果?会否就没有楼京墨直接消失三十年?
楼恪对黄药师所问是一问三不知,那并非骗人而是真不知。黄药师有本事天南海北找到人,没有本事的话就多一个人等待消息,直到他不愿再等的那一天。
此世最了解楼京墨的人是楼恪,而最了解楼恪亦是楼京墨。
楼京墨当然明白楼恪的未尽之语,她本人不曾责怪黄药师的做法,却也不会指责楼恪将无处宣泄的情绪发作了出去。生而为人,谁又不曾妄求两全。
*
郭靖在桃花岛上度过了春节假期的后半段。十五上午,他在厨房与黄蓉一起揉面准备包汤圆时,忽然被黄蓉抹了一脸白面。“蓉儿,我哪一步做错了吗?是听你的话加的水啊。”
黄蓉看着一脸面粉的郭靖摇头笑道,“你没有做错,我就是见到面粉有些手痒。和你前几天见到美女就想要见义勇为一样。”
杨康真不是故意说漏嘴,但在大清早他就与黄蓉就谁包的汤团好看一事吵了起来,然后嘴快得把黄蓉没有大美人漂亮给说了出来。然后就是两人斗法,殃及郭靖这个鱼池。
郭靖没有辩驳黄蓉的话,也未去想杨康到底怎么添油加醋,反而愣愣地想起来。在黄蓉快真吃醋之前,他忽然拍了拍额头,“我想起来了,我们都该见过她。蓉儿,那就是岛主书房里的画像,你还有印象吗?”
黄蓉闻言不由缩回手,都没注意面粉也抹到自己脸上。她十岁的时候在翻看过黄药师书桌上一幅没卷好的画像,她还问过那人是不是自己的娘亲,惹得黄药师第一次对她板起脸,也在那时候她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当然记得画中人的样子,后来还临摹给你看了。”
黄蓉当年乍闻身世心情非常复杂,那时受着她各种小情绪,陪着她渡过伤心期的人是郭靖。也不知是记忆太深刻或者其他,后来黄蓉练画时不由就临摹出了画中人,仿画只有郭靖见过。因为怕引得黄药师的伤心事,两人就又把仿画给烧了。
“靖哥哥见到画中人了?你认错了吧?年龄上不对啊。”黄蓉的话音刚落,她就僵着身体缓缓转过身,只因郭靖看向厨房门的眼神变了,黄药师不知何时到了门口。“爹,我没有……”
黄药师没有功夫计较什么仿画,他看着厨房里两人都是一脸面粉,黄蓉和郭靖走得越近,难免就沾上了那人的傻气。“你们说的人在哪里?”
“在杭州城,小康子也见过。”黄蓉先把替罪的杨康推了出去,她很清楚比起问说不明白的郭靖,黄药师一定会先去追问杨康。
果不其然,黄药师转身就要去寻杨康,但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真不知是你们包汤圆,还是面粉包你们。还没接手丐帮就弄得和洪七一样,洪七都比你们爱干净。”
黄蓉对着黄药师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她就拉起了郭靖的手,“靖哥哥,我敢打赌今天爹不会回来。我们晚上去海岸边放烟花吧。”
*
上元佳节,杭州城灯火通明直到天亮。而当圆月升空,从亥时起会燃放整整一个时辰的烟花。
楼京墨打法了自言是专程来大宋杭州找父亲的欧阳克。
欧阳克十五岁那年,母亲洛芷郁郁寡欢而死,而叔父欧阳锋对他也算不得有多亲近。三年前欧阳锋病故,欧阳克从白驼山庄旧部口中得到了不清不楚的消息,说是他的父亲欧阳铮并非早早死去而是身在大宋都城杭州。至于为何大庄主会离开白驼山庄几十年,其中原因只有过世的欧阳锋与洛芷知道。
于是,欧阳克在处理了白驼山庄的一堆琐事后,终是只身来了杭州。他在进城后习惯性地找上美女搭讪,也没想到楼京墨还真知道白驼山庄大庄主的行踪。
‘人是在杭州,但不确定他想见你。如果你真想见一见大庄主,就在客栈安分地等消息。三日之内,不论成或不成,都会给你去信。’
楼京墨没兴趣多言,当年谁又想到活到最后的人竟是欧阳铮。而他要怎么面对这位侄儿,那就是他们叔侄之间的事了。
‘砰——’从空中遥遥传来一道巨响,随之下起了元宵夜的一场烟花雨。
楼京墨选了一处屋顶,惬意地喝着小酒看烟花开了又谢,不知何时身侧多了一个人。“你来了,来的比我想的要快。”
黄药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想要伸手去触摸却发现袖中的手克制不住的颤动,一如他控制不住泛红的眼眶。
时间没有在楼京墨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似他好不容易从林朝英口中探得的消息,一个人的消失意味着她离天更近了,留下的人不用太过悲伤,但他又如何能不悲伤。
半晌过后,黄药师终于能找回声音,“京墨,我没有想过,一个转身就会是一辈子。如果我知道的话……”
如果早知后来的山海重重不可越,他绝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只是想要让时间带去心里的矛盾,只要用三五年就够了,谁又想到时间给了他狠狠一刀。
“我不怪你,从来没有怨过你。人字一撇一捺,有时是不能只顾及一边,那便不配为人。”
楼京墨侧身看向黄药师,见他已是华发生,而眉宇之间退去了当年的桀骜,她又怎么会去责怪已经被时间重伤的人,而她已经将要离开此世,多的也做不了什么。“我们都做出了选择,是对是错,都该落子无悔。”
无悔吗?黄药师怎么能不悔,是悔终南山的转身,更悔烧掉了那封最后的信,后来只能为弥补后悔而设计追回错失的经书。其实他又怎会不知这些年楼恪所怨所为,而仿佛他找到了完整的经书,就能找回不见的人。
楼京墨见黄药师压抑沉默的样子,她笑着拍了拍身侧的屋檐之瓦,“当年,你不是说想要一起看杭州的上元烟花。我守诺而来,你倒是苦着一张脸。”
黄药师沉默着坐了下来,而怀里就被塞入了一团布包。他不用问就知道里面该是《九阴真经》的下册,而依照厚度来看该还有楼京墨自己领悟的武功功法。
两人并肩看向天上绽开的烟火,此情此景却与当年设想的完全不同。
烟花绚烂,却难免稍纵即逝。
黄药师在烟花易冷未至之际,他终于开口说到,“如果能有来生,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