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三十一章

山海十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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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墨味辛,这一医理常识, 你是装不懂, 还是真不懂?难不成刚刚自认有一双狗鼻子,转眼间, 就又要认了所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楼京墨戳了戳王怜花的肚子,这人是一肚子坏水, 她才不上钩顺着来。

    王怜花暗道他就算全都认了又如何,他一把握住了楼京墨作怪的手, 郑重其事地说, “不怕告诉你, 我就喜欢辛辣的味道。”

    楼京墨闻言笑着除了声,这才点了点头, 随即又颇为可惜地摇头,似是话有所指, “刚才说了要给你开些药膳, 用药期间有口忌, 最忌辛辣食物。所以, 你再喜欢也得忍着。”

    可不是得忍着。

    王怜花真想把十多年前的自己揪出来打一顿,当年怎么就想不开给楼京墨选了不功成不得行情爱之事的《四照神功》。如今他急不得也催不得,因为懂得绝顶神功的突破完满需要缘分, 又岂能为一己私欲不顾小混蛋的追求坚持。

    “真是坏墨墨。”王怜花无奈地嘀咕着, 但他还是不放手, 开始幼稚地揉起楼京墨的手指玩。

    楼京墨没有抽出手, 这会看王怜花恰似一只大狗郁闷地耷拉着耳朵, 她也不再坏了大狗狗为所不多的慰藉。

    或许,从柳州一路同行北上是更好的慰藉,但两人总要分开行事。

    王怜花闲来无事决心追查紫河车的来源。大量的胎盘恐怕来路不正,不会是女子正常生产所得,蝙蝠公子其中必然使了某些手段。既然原随云主动寻上门来,那就愉快地决定从他身上开始查起。

    另一头,楼京墨前往神水宫,赴水母阴姬两年前就发出的邀约。一来她有心见识名满天下的天一神水,二来想要调查出多年前石琪与水姓女子的一段往事。

    一江湘水流余润,神水宫正在湘江流淌之地。

    尽管绝大多数的江湖人都恪守规矩不在神水宫百里内生事,而使得其四周的村庄保持着非同寻常的宁静祥和,但亲眼见过神水宫真容的人却很少。

    楼京墨依照邀请函所示来到了望水镇,在此等待前来接引的神水弟子,而由其引路进入藏于重山复水之中的神水宫。

    由于到此次入神水宫目的不纯,不能完全不做准备就一头扎进去,总要设法探求一些内情。

    楼京墨提前几天到并不为赏景,正是与据说能带来神水宫内部消息的楚留香见一面。

    打探神水宫的消息还不能大张旗鼓得来,此事需要托口风紧的人了解情况,兜兜转转是楚留香传来消息,他或能提供一二帮助。

    神水宫全是女人而严禁男子入内,但是楚留香知道其一二内情。这个逻辑完全没毛病,谁让香帅的女人缘一向很好。

    望水镇郊外,楚留香不急不缓地骑着一匹白马踱向镇口柳树。

    只见他双手放松地虚牵着缰绳也不怕白马忽然作乱,反而更加悠闲地闭其眼睛享受着午后阳光洒落,任由白马慢慢自由地慢慢前行。

    “阿香,果然好兴致。”楼京墨的两字称呼让楚留香无奈睁眼,这可真算不得雅称,偏偏楼京墨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湖上最近在传香帅的帅起源为何,好像帅与摔大有渊源,是为了纪念你早年间的出师不利把人摔了。现在看来你是要坐实这一说法了。”

    骑马不睁眼,任由马自己浪,可不是容易摔跤。

    楚留香经此一提醒想起最近的江湖八卦。把香帅编成香摔的段子里,虽然没有详说他年少刚出道发生过的黑历史,那些话听着都是胡乱调侃,但他心知肚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

    “说起香摔一词,我还真要问一句了。阿黑,你能不坏我风流倜傥、冷静睿智的形象吗?都是好朋友了,你还能忍心下手黑我?”

    “虽然你都叫我阿黑,但是这桩陈年秘闻真不是我放出去的。既然有你送错的信,也就有误收了信的人,想来当时那位不知如何适是好,担心过被误做偷信贼,那么调侃你一二当属平常。”

    楼京墨对阿黑一称也不恼,砚台确实是黑的,而她挖了楚留香的墙角亦是事实,阿黑两字可谓是高度赞美。“别闲聊了,说正事,你到底有没有情报?”

    楚留香原本也不认为楼京墨会搞出些八卦传闻坑他,毕竟时过境迁十多年了,楼京墨口风很紧,更是忙得没有那份闲情雅致去传八卦。

    可惜,以他对楼京墨的了解,是不会透露昔年的那位李泊枫究竟是谁,而其人又身在何处。

    有黑历史就要做好被爆出的一天。对此,楚留香只能摸着鼻子认栽地揭过。他接过楼京墨递来一只木匣。其中满是价值连城的香丸,以郁金香此香做底香,调以其他不同的花香分装在一个个小瓷盒中。

    “你这一匣子真是让人推却不了的情报费。我不和你客气就笑纳了,下次有此等好货,还请给我留一份。”

    楚留香把十分合心意的香料木匣放到马背行囊袋中,他确实不打算与楼京墨客气。正是这位先挖走了李红袖去开医馆药铺,近些年李红袖又拐走了宋甜儿去开了酒楼。如此情况之下,两人见面互损的叫着阿香与阿黑实属正常。

    玩笑过后,当说正事。

    神水宫是一个不怎么与外界往来的江湖门派。其实并非水母阴姬一手创立,该说是由她一手将其壮大。

    “它原叫湘水派,是湘西的一个只收女弟子的门派,与苗疆用蛊者的关系紧张,而鲜少涉入中原武林纷争。湘水派主要分为学药与学武两支,特别在医术上能克制苗疆蛊毒。”

    楚留香从苏蓉蓉处得知神水宫零星过往,苏蓉蓉的表姑年近五十是神水宫大管事之一,或多或少从她那里探得一二消息。

    湘水派与用蛊者之间的冲突一直存在,三十多年前更有过一场几近门派覆灭的斗争厮杀。

    水母阴姬是湘水派为数不多的幸存弟子,她在武学上的天赋当世少有人能及,何况她的心智坚毅到了可怕的地步。在十多年的感悟磨砺后,水母阴姬自创了《天水神功》,又舍医道修毒术而练成了天一神水,并且建立神水宫后来使得其威慑江湖。

    “这些消息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神水宫建在深谷里,需要走水路进入,一般人无指引进不去,更不谈顺利逃出来。

    不过,我想你也不是去闹事的,只要与水母阴姬好好相处即可。尽管江湖传言神水宫宫主非常冷情且喜怒不定,但做到三点定会让她生不起厌恶之感——爱洁、好佛、不谈男子。”

    楼京墨不问楚留香的情报来源,而七成信了水母阴姬是一个有洁癖又虔诚的居士。

    此去神水宫与少说可能要住上三四个月,她不求与水母阴姬相谈甚欢推心置腹,只求能做一位还算受欢迎的客人,关键是能够打听出石琪旧闻就足矣了。

    翌日下午,望水镇上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冷艳美人。她一身雪白纱袍而纤腰系着银丝带,找上了正在客栈小院里午睡的楼京墨。

    “神水宫使者宫南燕。”宫南燕的自我介绍非常简短,更是以冷若冰霜的语调说到,“你快收拾东西随我入宫。”

    此前,楚留香也谈及到了神水宫后要注意的名人,外界所知的只有水母阴姬看重的大弟子宫南燕,其年纪轻轻却深得师父真传——不苟言笑与不近人情。

    楼京墨向宫南燕礼节性地笑了笑,毫无意外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急于一时与宫南燕拉近关系。“我都准备好了,有劳宫姑娘了带路了。”

    接下来,一路出望水镇入山林水道,拐过九曲十八弯再穿过重岩叠嶂,两人竟是真的没有多一些交谈。

    宫南燕从头至尾保持着沉默引路,她稳稳当当地控制着小舟的行驶,不论水流是湍急或是平缓都不曾出现一分失误。从这一点可见她的武功是练到位了,没给水母阴姬丢脸。

    当小舟行出狭长的岩洞暗河,彷如霍然开朗,出洞则见深谷之中的错落宫殿式建筑群。

    “神水殿是师父的居所,这段时日你就住一侧的偏殿。”

    宫南燕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她的脚步不停,但下一句语气却更添七分寒意。“神水宫弟子有不少自幼入宫,不识人心险恶,你最好注意言辞没事别乱搭讪,未免扰了宫内的清静。”

    哎呦,宫姑娘,你这样对师父请来的客人说话真的好吗?

    楼京墨仍旧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阳奉阴违什么的她最擅长了。其实宫南燕真的没必要特意告诫她一番,她的性取向一直是男,也没有想过在水母阴姬的眼皮子底下勾搭神水宫的妹子。

    如果要勾搭的话,仅从武功高超的角度来看,整个神水宫的妹子加起来都没水母阴姬的本事大。

    不过,楼京墨在神水殿里见到水母阴姬后基本打消了这一念头,不敢想象如此人物为人所用。

    水母阴姬身材高大面容阳刚,即便有着难以掩饰的女性丰满身材,但她无形中所透出的威严与自信,只让人肃然起敬想到法相庄严四个字。

    “楼先生,你来了。”水母阴姬并不多话寒暄,直接抬手请楼京墨入座,“你是否好奇,我为何下帖请你入宫相见?”

    江湖上似乎从未有一人得此殊荣,由水母阴姬亲自下帖子邀其入宫一聚。

    反正楼京墨是没有听过有过前例,只能理解为诸如薛衣人等高手多为男子,而神水宫从不许男子入内。当下对水母阴姬的这一提问,她也曾有过不少猜测,而在听闻楚留香的情报后更有几分确定。

    “楼某胡乱一猜,水宫主或因云梦仙子在前,才会请我入宫一叙。”

    很多年前,「云梦令」号令群魔,神令所至武林群雄莫不低头,整个江湖都要为之颤动。

    王云梦的武功盖世、多情美艳、手段毒辣,恰如其名成为一段如云似梦的传说,后来恐难再有与之相提并论者。她曾经也行走于湘西苗疆之地,而所创地天云五花绵毒霸天下。

    前人的传奇随着时间渐渐隐去,江湖代有才人出,水母阴姬继而成了新一代人人畏惧的禁忌。或是叹息高手寂寞,或是可惜生不相逢,她只能见一见与王云梦有关的后辈。

    水母阴姬并不否认楼京墨的猜测,“不知天一神水与天云五花绵相比,两者谁的威力更胜一筹?你出自王家一脉,想来也能为我解惑。”

    楼京墨暗道大花花坑徒弟,她真没炼制过天云五花绵,实是不喜用毒的手段。

    这会正想要怎么答话更恰当,却听得正殿外响起了有些跳脱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就被叩响了。

    “师父,无花大师到了。”司徒静显然不似宫南燕那般冷漠寡言,“我先将大师先请过来,还是请他先去客房暂歇一会?”

    “素斋晚宴已经备好,这就请大师入殿一叙。”

    水母阴姬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一抹浅笑,显然她很欢迎高僧入宫,而不在意当下还在招待楼京墨。“适才的话题先放一放,也该用晚膳了,楼先生一起去花厅吧。”

    神水宫宫主还真的喜怒无常,不太讲究世俗礼仪,不问一下同时被招待的两位客人怎么想。

    楼京墨却在听闻无花也来了神水宫时,一时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要问水母阴姬怎么要邀请了另一人入宫?很明显水母阴姬真是虔诚佛门信徒,她对高僧的态度相当好,是比对王云梦的后人态度要好。

    或者该问说好的男人不入神水宫宫规是死了吗?

    显然,水母阴姬的认知中高僧超脱红尘,得道的和尚早已不能以世俗的男女性别去区分。

    这下楼京墨心情复杂地随着水母阴姬一同去了花厅,时隔一年有余,她再见到了一袭白衣僧袍的无花。

    两人相隔数丈距离,遥遥相望之间,皆为此地再遇而深感意外。不论心底有多惊讶,面上却完全不露分毫。

    此时,无花眉目间神情清冷,纤尘不然似从九天之上垂云而来,他缓缓走向水母阴姬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无花向水宫主问好。”

    水母阴姬浅笑着回以一礼,就给去前来神水宫做客的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

    “无花大师,久仰久仰。”

    “楼先生,贫僧有礼了。”

    楼京墨与无花仿佛素未平生地相互问好,犹如陌生人一般随着水母阴姬入花厅同桌而食。

    此情此景,倒也应了一番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