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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不少人而言, 安芝的经历可谓特别, 幼年时身体不好被送去宜山,还未成年就遭遇了不少波折, 如今站在这儿指着谷下的女子,说她是自己的师叔, 也算不上什么惊奇的事了。
“那你可是正式弟子?”沈帧要是没记错,这种修行之处不容易进,门规也颇多。
安芝看着师叔:“算是吧, 但师叔不一样。”安芝最初是养病去的,学艺也是为了强身健体, 而师叔是师公亲收的徒弟,虽然在医术上没什么造诣,将来却是要留在观内继承衣钵。
“所以你不必留在宜山。”
“是啊,师傅虽然待我好, 但到了年纪肯定要下山回家的。”
“留在宜山观内, 是不是不能成亲生子?”
“嗯,师叔她当初是私自下山的,已经犯了戒律,之后她……”
安芝微顿了下, 忽然意识到他所问的不是那意思,转头看他, 沈帧轻笑着点头:“嗯, 你与你师叔不一样。”
明明语气也不觉得有异, 她与师叔这个亲传弟子的身份本就不一样, 可到了安芝耳中,他这话就是在承接他刚在的问话,师叔不能成亲生子,她和师叔不一样,所以她可以。
安芝轻咳了声:“顾大人他真的是克妻?”
“过去应该有定过亲事,至于这克妻一说,大都不可信。”沈帧说的直白,安芝却陷入了深思,话是师叔自己说的,又是顾大人亲口所言,应该不会有假才是。
“时间差不多了。”
沈帧话音刚落,那边不远处有护卫走过来,安芝踹了下脚旁的石头,直接踹下了坡去,一路滚着,滚到了亭子附近。
正在与顾清禾说话的卿竹抬起头,看到了被草木遮挡的人影。
“那你找到你的家人了吗?”越是相处,顾清禾就对她越是有好感,也许是因为她身上半点没有长辈的架子,让人觉得轻松。
卿竹回神:“你说你爹时常来这儿找住持?”
顾清禾点点头:“是啊,他常过来与主持谈心,差不多快好了,每回都一个时辰,你是要走了?”
这孩子真是敏锐的很,卿竹嗯了声:“我刚才是不小心到这儿的,得回去了。”
顾清禾目送了她离开,眼睛直直看着,等到人消失不见了还看着,一旁小厮连叫了好几声少爷,终于让他回了神:“少爷,李护卫来了。”
顾清禾望见远处下来的人,问那小厮:“大宝,你说我娘她,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大宝想了会儿:“夫人应该温柔美丽。”
顾清禾扭头:“为什么是温柔美丽,不温柔呢?”
大宝给问愣住了,不温柔?不都喜欢温柔吗?老爷那么稳重的人,夫人不该是温柔的吗?
“万一不是温柔美丽怎么办?”
大宝想的费劲,不温柔啊,不温柔能怎么办,于是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会的不多的措辞:“那一定是美丽大方的。”
顾清禾问的十分认真:“万一不大方呢?”
“……”大宝感觉自己又跟不上少爷的思路了,愁着神情想着,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道,“夫人一定很美!”
顾清禾哼了声,朝前走去:“那还用你说!”他的娘亲当然好看,肯定比刚刚那位夫人好看。
但刚刚那位夫人也挺好看的,如果是娘来找他就好了……
李护卫在前面带路,顾清禾走上坡,转过身看去,放下河去的花灯早就没了,他又有些惆怅。
一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安芝和沈帧。
安芝冲着他笑:“顾少爷。”
顾清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帧,人小鬼大:“沈叔,您带傅掌柜到这儿来做什么。”
不知道打哪里学来这挤眉弄眼的架势,好好的一句话叫他说的颇有内涵,安芝哭笑不得:“我也没比你年长几岁,叫我姐姐可好。”师叔的儿子,怎么算与她也是平辈啊。
顾清禾性子也干脆,姐姐就姐姐吧,瞧着也年轻,于是嘴甜的叫了声傅姐姐。
沈帧脸上的笑意微顿,很快恢复过来,身后的初七却连看了顾清禾好几眼,这边叫姐姐,称少爷为叔叔,那少爷岂不是一下长了傅姑娘一个辈分。
初七不说,似乎是没人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同,有安芝与顾清禾说话,一路过去气氛显得很和乐,快到禅院时,安芝笑着邀请他:“有空来商行玩。”
顾清禾一本正经:“我还要念书的。”
“那念完书来。”
顾清禾想了下:“这可行。”
“是吧,我寻常时候都在商行内。”
“你不出航去?”
“下半年再去。”
顾清禾噢了声,问题又回到了最初:“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随处走走。”
顾清禾又噢了声,抬头见顾从籍出来,神情即刻乖巧了许多:“我爹来了。”
安芝目送的他往住持禅院走去,心中叹着,真是师叔的儿子啊,有趣的很,再看向站在那儿的顾大人,这么些年他独自带着孩子,心中可怨责过师叔。
不论是哪个人的心思安芝都弄不懂,干脆不去想,与沈帧一同山下,在山脚下分别后,安芝回了商行,在后院进门就遭了一顿鞭子。
安芝左躲右闪的,跳到了桌上拉住了卿竹甩过来的鞭子,无辜的看着她:“师叔,您这样欺负我,我要告诉师公去的。”
“我说你怎么会让我陪你去寒山寺。”卿竹拉回鞭子,两个人僵持在半空中,“不打招呼就安排。”
“我要是提前与你打了招呼,你可会去?”安芝直言不讳,“您都在那书院门口呆了大半个月了,也没见您上前去说话,我要是告诉你顾大人和顾少爷也会去,您连商行都不肯出。”
被说中了心思,卿竹猛地拉回鞭子,安芝也不怕她再打,跳下桌子到她身旁,抱住了她的胳膊:“师叔,我喜欢那孩子。”
卿竹转头看她,看了许久,眼神渐渐温和下来,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让沈少爷帮你的?”
“顾大人每隔一阵子都会去寒山寺,也是碰巧,要不然还得做另外的安排。”安芝总觉得顾大人去寒山寺找住持这件事,更像是去开解的,衙门内不会有什么事是需要他隔三差五去找住持,更何况这习惯已经有好几年了。
卿竹轻叹了声:“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像师叔。”安芝不遗余力的帮着卿竹去晃动心中本就已经摇摆不定的抉择,越是晃动越是乱,而越乱,有时反而越能让她自己看清楚。
“他像我?”
安芝点头:“顾大人这人,瞧着就有些榆木疙瘩,您看他办起事来一丝不苟的样子,性子肯定也正经非常,那孩子多有趣,像师叔!”
卿竹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往屋门口走,安芝忽然道:“师叔您喜欢他吗?”
卿竹的脚步只微顿了下,很快消失了身影。
安芝这才坐下来,托腮想着,那顾大人,到底是真克妻还是假的?
……
寒山寺一行后,日子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师叔还是每日会出去那么几个时辰,五月初十迈出后,商行内是越发忙碌。
前去登州的船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回来,而安芝要准备六七月的宣城三伏集。
三伏集顾名思义就是在三伏天的那近三十天内举办的集市大会,没有金陵的三月开市那么热闹,但也会有很多人前去,主要是小商户,还有一些跑货的人,拿出到三伏集上的东西要胜在量,价也不能过于贵,而这品质,却也马虎不得。
安芝去年搜找的桃木就是为三伏集准备的,又让权叔找了一批价位不高的玉石,半年里打出了不少样式,就等届时拿出去。
五月里,金陵的天也是越来越热。
十八这天临了正中午,安芝这边让宝珠准备好冰镇的绿豆汤拿出去给伙计们喝,站在门口正指挥人将商行外的幔子放下来顶两个棚子供人休憩,前边儿停了一辆马车,顾清禾从上边走下来,小跑的进了商行,瞧见安芝后开口就问:“我听说你这儿有红玛瑙?”
“有红玛瑙的又不止我一家。”安芝见他额头满是汗,“怎么了?”
“我把我爹的手串弄断了,去了沈家,李管事说你这儿或许有。”顾清禾是真的着急,父亲与傅大人去了丘庄,这才刚出发,他偷进他书房就把他的手串给弄断了,捡回来后还少了一颗,他只能想办法补救。
“我看看。”安芝将他带进内屋,顾清禾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匣子,里面放着断了线的红玛瑙,看颜色,虽说不是各家铺子内的那种红,安芝这儿也非独此一家。
李管事那般交代,想必是沈帧吩咐的。
想到此,安芝对他道:“我这儿有是有,但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得花些时间才行,这手串很重要?”
“很重要,我爹时常会拿着它。”顾清禾听她说有办法,放心了一半,“要多久?”
“顾大人何时回来?”
“我爹他再三四日就回来了,在这之前能好吗?”
安芝摸了摸这些玛瑙珠子:“我晚些时候送过去看看,你明日再来罢。”
顾清禾点点头:“那我明日再来,多少钱都没事,只要与之前的一样。”
安芝送他离开,数了数盒子内的珠子,这些珠子都不是整圆的,也就是说每个的形状都有些许的差别,如今少了一颗,这颜色可以一样,模样怕是难像,只能按着盒子内的这些仿一颗。
正好要外出一趟,安芝便将珠子送去了梳斋,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李管家交代梳斋那儿已经差人将手串送回来,安芝打开一看,不仅是补上了,珠子也都串齐了,原本没让梳斋的师傅那么做,如今串了倒也成。
第二天顾清禾来商行后安芝将手串交给他,他还尤为高兴,可四天后,傍晚时,顾府忽然派人过来,说是顾大人请她过去一趟,有事相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