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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内一声山兽呼啸, 破晓后,天际渐渐露了灰白,黎明到来。
火堆依旧烧的很旺, 担心那几个黑衣人会再偷袭,几个伙计拿着刀棍守在马车边上, 安芝面前是一个锅子, 里面的水还剩了一半, 这是昨天她让宝珠煮的, 用来给大家解渴,除了她之外, 全都喝了。
“我没喝几口, 睡得不太安稳, 就起来去看看下山的路, 回来时有听到些动静,走的太急才崴了脚。”唐侬其余看了下小伙计的伤口, “是谁在水里下了药?”
李管家对这里的伙计都很熟悉:“这些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他们从宣城跟我到金陵来,怎么会在水里动手脚。”
唐侬温和道:“李管家, 这些人全都是你宣城带来的?”
李管家愣了下,摇头,六个人中有四个是从宣城带来的,其余两个是在金陵招的, 可也都跟了他一阵子, 怎么会在水里下药呢, 再说为何要怎么做。
唐侬看向安芝:“丫头,你怎么看?”
安芝看向这些伙计,最后视线落在小伙计那儿:“小叔,我知道您的意思。”他们在这儿只有这么些人,总有人在水里下了药才会导致大家昏睡不醒,而如今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个小伙计和还有一个。
“我知道你不想怀疑任何一个人,当务之急先下山,到了庄子里再说也不迟,他们这回没有得手,不会那么快再动手的。”唐侬看着马车边上的一个伙计,“报官后还有官府的人,到时候再查也来得及。”
话音刚落,李管家身后一个伙计忽然道:“大小姐,今天小马是有些奇怪,总是问我在山上过夜会不会出事,之前他跟着我们出去运货也有在外留宿过,那时都不见他这样。”
他口中的小马就是出事的小伙计,安芝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大家都忙着搬箱子,也没听他说什么,神神叨叨的,好像在担心什么。”
伙计这么说起来,别人也回忆起傍晚时小马在做什么,似乎是有那么点不正常,比平日里更为焦躁些,但因为大家都太忙了,谁也没有过多的去注意他,也不知道他后来做了什么,入夜后大家睡的很沉,更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被抓。
安芝微皱了眉头:“谁看到他喝水了?”
众人摇头,谁也没留意这个。
唐侬看向伙计小马出事的地方:“这么看来,被杀可能是因为对方不让想他开口。”
安芝摇头,这么看似乎是对的,小马的情绪有异常,他有在水中下药的嫌疑,之后当着安芝的面遭杀人灭口,是为了防止他把下药的事说出去,是要掩饰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之人。
可太说得通了,那个黑衣人脖子上的那一刀,更像是在挑衅她,当着面无能为力,她救不了他。
“这就是代价。”
耳畔传来五个字,安芝心中狠狠一震,抬起头对上小叔的目光,唐侬关切:“怎么了?”
这就是代价,什么代价?她踏入这一行,夺回计家所付出的代价。
“知知?”
安芝回神,垂眸:“小叔您说什么代价?”
唐侬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就是他下药的代价,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到最后,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他。”
安芝轻轻摇头,没再对此事说什么:“让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下山,李管家,我留在这里等官府的人过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车轱辘声,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吱声的初七忽然道:“大少爷来了。”
沈帧的马车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在安芝他们恰好要准备出发时。
这个时候的天灰蒙蒙的,周遭已经能看的远一些,天边渐有露白,十几米开外也能看得清楚。
安芝朝沈帧的马车走去,初五掀开帘子,沈帧坐在里面,温和问:“没事了?”
安芝看的出他一夜未睡,想必是守在山脚下,初七能够这么及时赶到,他的车马一直跟在他们后边:“昨日你不是与陆少爷回去了。”
沈帧解释:“来了个客人,耽搁半日,他等不及先回去了。”“可报官了?”
“我让他们先下山了。”出了人命事情可大可小,断然是不能自行处理小伙计的尸首,被烧的马车和尸首都得留在这里。
沈帧点点头未说什么,安芝前去与李管家交代事情,小叔扭伤了,得跟着李管家下山去庄子内找大夫才行,她这儿留下小梳子和两个伙计就成,其余人都先下山去。
沈帧的马车在靠近山体的道上停着,他看着那边马车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转头问初七:“如何?”
“来的时候伙计已经死了。”初七话不多,直接道,“大少爷,那人是个练家子,有些身手。”但身手到底如何,初七暂且还看不出来,这得打过才知道。
初七看的位置就是唐侬,背影看过去,扶着马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扭伤十分明显。
沈帧对此没有很意外:“伤势是装的?”
初七皱眉:“是真的。”扭伤是真的,是习武之人也是真,夜里他去搀扶时就觉得他动作不对,寻常人不可能如此,唯有习武之人有些习惯在里面才会有这些特殊的动作,在应激状态下,平日里掩盖的这时容易暴露出来。
沈帧若有所思:“你说他从下坡路上来的?”
“是,大少爷,那凶手左手不利,应该有旧伤。”
沈帧决定跟着李管家他们先去庄子:“你留在这里等官府的人过来。”
“是。”
……
派人去报官,再等宣城衙门那边派人过来,快马加鞭也快中午,捕快带人查过后,被烧的马车和伙计小马都得带回衙门去,安芝不得不跟着去宣城衙门内,等忙完后再出城,已是下午。
所幸坐的不是马车,几个人骑马赶路,在天黑时终于到了庄子这儿。
李管家因为担心一直在外等着,见安芝回来,急忙问:“小姐,衙门那边怎么说?”
“下手之人还得查,若我们要追究,就得在宣城再耽搁数日。”也不确定衙门那边能不能查到,就山上那点线索,可以说是毫无头绪可言,除了火烧过的痕迹外没有额外的线索可追寻,从坑头到黑衣人就是一连串的预谋,“不能把小马一直留在衙门里,明日让小梳子去带回来。”
“那昨天那些人……”
安芝微凝了神色:“我自有办法,小叔人呢?”
“在屋里休息,大夫来瞧过了。”李管家忧心忡忡,原本事情都挺顺利的,如今接二连三的,瞧着就不安心。
“我去看看。”
安芝朝里面的屋子走去,来到唐侬这间门口,喊了声小叔没人答应,安芝便径自推开门进去,屋内雾气腾腾的。
安芝见那雾气是从屏风后边冒出来,便走近去看,看到浴桶内的唐侬后急忙转过身去:“小叔!”
唐侬睁开眼,看到背对着他的安芝,眼眸微沉:“回来了。”
安芝点点头:“我刚刚在外面喊您没答应,以为屋里没人就进来看看,小叔你的伤如何了?”
唐侬侧了下身,身子尽数沉入了水中,没到了脖子附近:“眯了会儿,已经好很多了没有大碍。”
“那我让宝珠来给你收拾一下。”安芝朝外走去,顺手的扶了下摆在高凳上的衣服,才将衣服拿起来就看到衣襟内有东西落下去,只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安芝低下头,从衣服里漏出一把铜钥匙。
“这是什……”么字没有出口,身后是哗啦的水声,感觉好像小叔整个人从浴桶内出来,安芝拿着铜钥匙转过身,唐侬已经站到了她身后,浑身湿漉漉的,衣衫贴着肌肤,而小叔那眼神,格外的瘆人。
气氛尤其怪异。
许久,安芝面前传来唐侬温和的声音:“知知,把这给我。”
安芝有些懵,伸出手,唐侬从她手中拿过了铜钥匙,是以极力克制着什么的神情,又装着若无其事:“这钥匙不干净,我还没处理好,不能随便碰。”
安芝看他将钥匙藏回去,的确是不干净,钥匙上布满了腐朽的青色,像是从哪里挖出来一样都没经过清理,这样的的东西拿在手中,若是有伤的话容易染病的,而小叔刚刚那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
“小叔,这钥匙是……”
“这钥匙是我意外捡到的,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唐侬将钥匙压回到那堆衣服中去,“衙门那边有没有线索?”
“没有线索,不过我……”安芝看到长衫服帖的小叔,顿时噤了声,“小叔我先出去,等你好了再说。”
安芝忙离开屋子走到院子中去,唐侬目送了她后,走过去将门合上,伸手将敞开的衣衫简单系上后,又是咚的一声,从那堆衣服中掉下来一个半月形玉佩,滚在凳脚旁,露出了浑圆的一端。
唐侬蹲下身子,将捡起来捏在手中,屏风笼罩下的他整个人处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