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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衣铺的衣服还算干净, 凌夜简单施了道除尘诀,便随意选了件白裙子换上了。
她身材高挑,又因常年炼药习刀, 各处皆骨肉匀停, 十分好看。等玉带束好,她简单梳理了下头发,照照镜子,确保自己出去后再不会让人围观, 便掀了帘子出来了。
可巧郁欠欠也换好衣服,正坐着等她,听见动静抬头一看,竟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可任他如何搜肠刮肚, 也只能蹦出干巴巴的两个字来:“好看。”
凌夜说:“真好看假好看?”
郁欠欠说:“真好看。”
白裙清丽,她腰又细, 绝妙地中和了她本身自有的那种狂气,显得温婉许多。
而她又将耳后那两缕白发用发带束好,再分成三股拿白色的细绳编好绑起, 余下的自然散开, 瞧着非常简约, 又瞧着像她没生那点白发, 如此, 路人一看她穿着白裙, 又没白发, 顶多夸一句她长得好看,自然而然地就不会认出她是那位新尊。
当然,郁欠欠通透地想,或许是她懒,所以就这样草草伪装,并没像别的姑娘那样作更加繁琐的打扮。
不过她真打扮起来,他倒还要觉得别扭,不习惯。
得了小孩的夸奖,凌夜上下打量他一番,也不知是怎的突发奇想,竟道:“欠欠,你再换身衣服吧。”
郁欠欠:“啊?”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他最喜欢的白色,“不好看吗?”
凌夜说:“不是,好看。就是……”
话没说完。
她左右看了看,很快挑中几套小孩穿的衣服。
挑好后,她本想让欠欠就在这里换上,但转念一想,他脸皮薄,在人前怕是会宁死不屈,便让店家给她全包起来,然后另外付了钱,让店家帮忙送到客栈里去。
看着那些被打包好的衣服,郁欠欠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声音发颤地问:“你你你……你这是买给谁的?”
凌夜正审视着同样换了衣服的凌怀古,确保穿着青衫的他走在大街上,同样不会让人认出来,闻言微笑着答:“当然是买给你的。除了你,还能有谁能穿这么小的衣服?”
郁欠欠当即表情凝滞,险些就地绝倒。
她她她……
居然买那种衣服给他穿,她是魔鬼吗?
直等被凌夜抱着进了客栈,进了客房,郁欠欠也仍旧浑浑噩噩,没能缓过来。
还是凌夜叫伙计准备了热水,束起头发卷起袖子要给他脱衣服洗澡,他终于反应过来,登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从她怀里跳到地上,飞快躲进桌子底下,双手死死抱着桌腿,怎么也不肯出来。
凌夜单手按在桌面上,另只手递向他,笑道:“欠欠乖,出来洗白白了。”
郁欠欠说:“不要!”
凌夜道:“你好几天没洗澡了。确定不洗白白换上新衣服,吃个饭睡个觉,再跟我出去玩吗?凡间好玩的可多了。”
郁欠欠说:“你先把那些新衣服扔了!”
凌夜说:“扔了?那太浪费了,那些新衣服很好看的呀。”
她手没动,被打包起来的小衣服却一件件自发从包裹里飞到郁欠欠面前,一圈圈转着给他看,全方位地展现着自身的光彩。
不消说,凌夜的眼光相当不错,挑的这几件全是那家衣铺里顶顶漂亮的。
凌夜跟个狼外婆似的,假惺惺地劝:“你瞧,这颜色,这图案,这做工,虽谈不上一等一的,但在这里能买到这样的衣服,也是很幸运了。真的不换上试试看吗?我要不是穿不上,我都舍不得给你。”
郁欠欠坚决道:“我不!拿走!要穿你自己穿!”
我郁欠欠就是脏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不会穿你们一件衣服!
见是真的劝不动他,凌夜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瞧着像是放弃了。
她把那些衣服收回去,弯着的腰也直起来,道:“那你先洗吧,我出去一趟。”
郁欠欠谨慎地从桌底探出个脑袋:“你出去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凌夜说着,推门走了。
徒留桌底下的郁欠欠和坐在旁边的凌怀古小眼瞪大眼,俩谁都不说话,客房里安静如鸡。
盯着凌怀古看了会儿,确定这人还没无聊到要围观自己洗澡,郁欠欠可算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然后低头一看,他刚才不知是蹭到哪个角落了,手背上都沾满了灰。
确实该洗一洗了。
他搬了个小板凳去到盛满热水的木桶旁,伸手试了试,不算太热,当即飞快脱掉衣服,泡进水里,生怕凌夜突然进来似的,全盘动作可谓迅速无比,堪称战斗澡。
半刻钟后,他坐在小板凳上穿鞋,不经意间目光一转,就转到凌夜买给他的新衣服上。
他看着那些衣服,目光复杂,心绪亦是复杂。
她就那么想看他穿吗?
可他是男孩子啊,让他穿那种衣服,那也太……
小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连鞋都忘记穿了。
……
“不许看!”
凌夜刚上来,隔着门就听见这么一道凶巴巴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心想这是怎么了,就听小孩又凶巴巴地道:“也不许笑!敢笑我就剃光你的眉毛和头发,让你脑袋变成大卤蛋!”
“……”
对方果然没笑。
但或许是,根本出不了声,只好做出个努力憋笑的动作。
凌夜猜到什么,眉眼一弯,忍住了。她屈指叩了叩门,给里面的人提个醒,而后推门进去。
迎面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姑娘坐在铜镜前,正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瞧着十二分的玉雪可爱。加之眸光熠熠,两颊红润,然眉毛倒竖——被气的——更让人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凌夜看了小姑娘几眼,佯装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环视一圈,问:“欠欠呢?”
没人回答。
她就又问了遍:“欠欠去哪了?”
还是没人说话。
她在客房里走了走,这看看那看看,一副没能找着人的模样,再问:“他不洗澡,跟我玩捉迷藏呢?”
这时,终于有人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在这里啊。”
循声望去,果然是那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可爱小姑娘。
凌夜眉梢一动,生生忍住笑,疑惑道:“你是欠欠?你是欠欠的姊妹吧,你知道欠欠在哪吗?”
小姑娘:“……”
“欠欠可是男孩子。”凌夜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欠欠?”
“……”
“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男孩子呢。”
“……”
这么可爱,怎么不可能是男孩子!
于是郁欠欠终于爆发了。
他梗着脖子,挺直脊背,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我就是欠欠!欠欠就是我!不然我脱光衣服给你看我是不是男孩子!”
这声音震得茶杯里的水都荡了几荡。
隔壁客房更是敲了敲墙壁,扬声道:“脱就脱呗?男子汉大丈夫,嚷嚷这么大声干什么!”
郁欠欠闻言,唰一下缩回脖子,脸也埋进手里,再不敢吱声。
凌夜扑哧一下笑了。
她笑得开怀,眼泪都出来了。
好半晌才抹了抹眼角,应道:“嗯,我知道了,你是欠欠。”又说,“没想到欠欠穿起裙子来居然会这么可爱,我都认不出来了。”
郁欠欠哪里不知她刚才是在故意逗自己,闷闷道:“你就尽胡说吧。”
凌夜正色道:“我哪里胡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抬脚走过去,把郁欠欠从桌子上抱下来,让他坐自己腿上,然后解他衣服,眉眼间颇有些温柔。
“不过这种衣服,欠欠穿给我一个人看就可以了。我可舍不得让欠欠穿给其他人看。”
解了上襦,再解了下裙,凌夜还要再继续下去,他扭扭捏捏地从她怀里出来,自个儿跑屏风后去换了。
凌夜心里门儿清,他连抹胸都穿了。
——这个小男孩真是太可爱了!
过了会儿,换回正常男装的郁欠欠走出来,自顾自爬到她腿上坐着,盯着她耳后的辫子看了看,说:“我也要扎辫子。”
凌夜问:“要几股的?”
他说:“和你一样的。”
才洗过澡,他头发半湿不干的,头顶有一小撮短的还翘了起来。
凌夜拿梳子给他压好梳好,又掐诀让其干透,接着就开始给他编辫子了。
小孩头发浓密,又顺又滑,还乌黑乌黑的,凌夜编着,很是有些爱不释手。
她没给他编太复杂的,免得回头他自己拆不好。
辫子编好盘起,玉冠一戴,玉簪一插,小孩瞧着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名门小公子。
凌夜没忍住亲他一口,再次夸道:“欠欠真可爱。”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这回亲得歪了点,竟亲在了他嘴角处。
软软的,带着点药香。
他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她她……
她是仙女吗!
真甜。
小孩心中念叨着礼尚往来,也飞快回亲她一下,然后声音糯糯地夸她:“你也好看呀。”
两人互相吹捧一阵,吹得彼此都心满意足了,才把这个话题揭过。
这时有人敲门,是伙计把干净的热水和饭菜送上来了。
看凌夜随手赏给伙计一块颇有份量的银子,郁欠欠伸手拽了拽她袖子。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
就见他吭哧吭哧地掏了半天,从袖子里掏出个小荷包来。
小荷包落到桌上,发出沉闷声响。凌夜伸手一拎,里头装满了凡间惯用的金银,还怪沉的。
她正要夸郁欠欠,出门在外也不忘备上这些东西,就见他吭哧吭哧地又摸出两个东西来。
这回就不是荷包了,而是比荷包大上好些的裁剪得四四方方的口袋。口袋里同样装满了金银,甚至还有金叶子金瓜子等,上手一拎,沉甸甸的,足够普通人家用上好多年了。
眼见郁欠欠又往袖子里掏,似乎还要再掏出一堆来,凌夜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有钱了。都收着吧,别乱花,攒起来,留着以后大了讨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