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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虞生微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 薄以渐已经打好了腹稿, 他拿着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着, 居然提前体会到了些属于记者的感觉。
然后“磕”的一声。
他的手机被人放到了桌子上。
虞生微坐到旁边, 仿佛不经意问:“以渐哥, 之前你说还有点事,是去了哪里?”
薄以渐:“去机场接机了。我邀了个现在在国外的同学来做电影的设计师, 本来说好是过完年过来的, 但对方想要全家回国旅游过年, 这回提前来了。我在机场找她的时候还被记者拍到了, 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拍的。”
说着说着,薄以渐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如果我私下和对方去酒店那拍拍也就算了。但当时我是带着助理去的,她手里还牵个娃,两个都奔三十的人在群众无数的机场里见个面怎么了?拍拍拍,就知道拍,还吓着了小朋友!”
对方形容的太绘声绘色,哪怕之前有点联想, 这一下,虞生微也忍不住笑了。
“记者拍明星多正常?当时你没做伪装吗?”
薄以渐:“围了围巾, 显然没用。好久没有感觉到这种人气了。”他又在纸上写了两笔,突然问虞生微,“你在这方面的苦恼应该比我多吧?”
虞生微说:“确实, 我抱了个孩子他们说我隐婚生孩或者恋童癖;我和二十岁的女孩子站在一起, 他们说我乱搞男女关系;我和四十岁的阿姨站在一起, 他们说我被包养;哪怕我和男的站在一起,有些人也开始说我是同性恋……”
薄以渐评价:“还是说对了一点点。”
虞生微向人看去,看见对方眉宇间蕴藉着轻松与惬意,就像他写在纸上的那一个个字,圆融如意,振翅将飞。
一个人的真实情感可以掩藏,但无法真正改变。
以渐哥看着很轻松开心的样子……是不是他是真的轻松又开心。
虞生微的视线停留在他的纸张上太久,薄以渐警觉起来,抬起手将纸遮掩:“现在还不可以看,等我全部写完了裱好了再给你慢慢品鉴。”
虞生微:“还要裱好?万一你裱好了我不喜欢……”
薄以渐虎着脸:“说什么呢,必须喜欢。”
虞生微瞟了薄以渐一眼:“以渐哥你都不喜欢我了。”
薄以渐:“???”他赶紧说,“说话要负责任,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虞生微指责:“我指出了可能,你不想着怎么解决,反而按头让我接受。”
这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今晚的小鱼像是露出肚皮的猫,一直喵喵叫着让人挠挠他?
薄以渐大感吃不消。
他坚守原则,但原则摇摇欲坠:“我写的情书你能不喜欢吗?这么宝贵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好吧,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我就再往你喜欢的方向写。”
虞生微忍俊不禁:“我知道,真的很宝贵,以渐哥愿意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我……”
这个时刻,他突然有点想问薄以渐十年女友的事情。
他觉得也许……也许自己得到的答案会出乎意料。
虞生微真的问了,只是问题出口之时,变得委婉而多情。
“那,以渐哥是不是只喜欢我一个人?”
薄以渐看了虞生微一眼:“你今天晚上有点奇怪……我当然只喜欢你了,我们都在一起了。”
虞生微:“在一起也不能真正代表什么。”
薄以渐无言以对,他将桌面上写完的纸张归拢起来,仔细地放在一旁,接着将椅子旋上半圈,和虞生微面对面:“小虞啊,你这思想很危险。不过如果你在意这个的话,我这么跟你说。”
他说:“我觉得,两个在一起的人,确实是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的,但当他们还爱着彼此的时候,这一颗心就是完整的一颗心,不可能出现我的一半给你,我的另一半给她这样的情况。”
“爱情是独一无二的。没有独一无二这个特性,它就不叫爱情。
“小虞,你对我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的。”
他倾了身,凑上去,在虞生微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我爱你。”
温暖来得这样突兀又自然。
萦绕在虞生微心中的一些灰影倏忽消散了。
他像浸泡在泉水之中,飘忽忽,晃悠悠,他回了这个吻,小心仔细又眷恋。
接着,两人分开之后,他心机开口:“以渐哥,之前你手机好像收到了条消息,我没怎么认真看,好像是有人约你参加个聚会。”
薄以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笑蓝的消息,就是我今天晚上去接机的同学。”
虞生微:“以渐哥你会去吗?”
薄以渐:“去吧,怎么了?”
虞生微:“我可以去吗?有点想见见以渐哥你的同学。”
“你想来?”薄以渐无所谓,“那就一起去。”
***
这一头,两人亲亲我我地睡了。
那一头,汤来却对着手里的电话愣愣许久。
此时,他已经不困了,他的心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种种念头就像一辆辆火车,在他的脑海中呼啸来去。
他开始怀疑起来……
我继续和虞生微合作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怎么事情一件比一件更可怕。
要不,现在回去找找毕晨?
说不定毕晨还愿意签我?
他想着想着,下意识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下毕晨的消息。
看见了各种男女绯闻满天飞。
算了。
汤来面无表情地关了页面。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谁比谁更黑。
乌鸦飞来又飞去,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汤来从自我质疑之中清醒了,他整理整理思绪,自言自语:“汤来……汤哥!你可以的!你可是娱乐圈金牌经纪人,你是站在娱乐圈顶层位置笑傲群雄的男人!虽然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调查找人的事情,但往深入剖析一下,不就是狗仔找人的事情吗?这难不倒你的!狗仔要找人,首先要……”
首先要得到线索!
汤来也不顾现在都十二点多的事实,直接拨出虞生微给他的电话号码。
耐心等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通。
对面的声音很紧绷:“谁?”
汤来单刀直入:“你好,我是小鱼雇佣的专业人士,我需要你们将桑晴的一切情报提供给我,无论是桑晴的性格、喜好、她的家庭关系,她的人际关系,她名下可能还拥有的一切财产。”
对面的声音不再紧绷了,它变得热切紧张,很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就不愿意松开:“我知道,我明白,我现在就告诉你!”
时间正在流逝。
当这通电话结束的时候,墙上的指针已经从12的位置跳到了1。
汤来整理着自己收集到的情报,他从中圈出了几个重要地点,打开自己的微信,把它们挨个发出去,还全配上桑晴的照片。
接着他对那些人说:“你在这个地方蹲守,看有没有照片上模样的女人出入,如果有,不要惊动对方,拍两张照片给我就可以撤了。钱不是问题,但是我希望你们秉持职业精神替我保守秘密。”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汤来把消息发出去没有两分钟,对面的人就纷纷回应:
“好。”
“你放心。”
“没有问题。”
***
第二天晚上,城中一处洋楼宅邸。
薄以渐和虞生微到达现场的时候,其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欧式的花园中稀疏地点上了灯,灯光不亮,幽幽的灯火是藏在花草丛中的萤火,如生命似呼吸闪烁。
而不远处的大厅又和花园迥然不同。
宽敞的大厅灯火通明,大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和酒水,穿着笔挺的成功人士正三两结伴,站在桌子旁边,说说笑笑,言谈甚欢。
薄以渐和虞生微在侍从的带领下穿过厅堂,进入室内。
屋子的女主人最先发现了他们,她扬起手,冲两人遥遥举了下酒杯,接着倾身,和身旁留有两撇小胡子的丈夫说了两句。
小胡子听完之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满脸带笑,用一种带着些口音的中文说话:“谢谢大家今日前来参加我与夫人举办的私人宴会。”
“我的夫人,笑蓝,嫁给我六年之后,头一次回到故乡。
“这个故乡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美丽……为了我妻子的回归,为了我可爱的Elsa天使,也为了院子里刚刚开放的红梅,请大家在今天晚上尽情享乐,谢谢。”
薄以渐和虞生微站在人群之中,随着大流一同鼓掌。
主人说完了致辞,众人也开始交谈。
虞生微小声说话:“怎么感觉丈夫比妻子大很多?”
薄以渐:“一样大,他们是同学。”
虞生微大吃一惊。
薄以渐:“就是其中一个长得……”他面带笑意,一掠而过,只示意虞生微看屋子里的女主人,和围绕在女主人身旁的其他男女,“笑蓝,左笑蓝,我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关系还不错。现在站在他身旁的差不多都是我的同学。那个胖乎乎的,一个人占据了两个位置的家伙你看见了吗?”
虞生微:“看见了。”
薄以渐:“他大学的时候是运动健将,一万米能够轻轻松松跑进一级标准。”
虞生微疑道:“岁月都对他做了什么?”
薄以渐有点想笑,忍住了:“还有胖乎乎旁边的那对男的,他是我的高中时代的好朋友,叫许力,大家都叫他大力,他当时喜欢笑蓝……”
虞生微:“哦?”
其实进来以后,他就特别注意了一下左笑蓝,接着他意外地发现,对方的长相完全不是薄以渐曾在采访中透漏过的样子。
我真不应该看到有什么不认识的人发消息给以渐哥就疑神疑鬼……
虞生微心里暗暗嘀咕,分出了一只耳朵听薄以渐的话。
薄以渐:“学生时代,笑蓝长得漂亮性格又开朗,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当时还流行写情书,他看上了笑蓝,但又苦于自己没有足够的才华,就想到了个作弊的方法,他来找我,拜托我……”
“拜托以渐哥什么?”虞生微好奇问。
薄以渐却笑而不语了。
这种私密的事情,还是继续替对方保密吧。
宴会就是吃喝玩乐,其他没有太多值得在意的地方。
薄以渐带着虞生微认识了几个自己过去的同学之后,也懒得敷衍太多,索性和虞生微一起站在角落,吃点东西,聊聊天。
这场小型的宴会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概在晚上十点多一点,前来参加宴会的人群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但侍者先行给薄以渐打了个招呼,让他稍等片刻,接着又过来带薄以渐前往二楼,进入了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除了左笑蓝以外,许力也在,然后就是薄以渐和虞生微。
“以渐!”左笑蓝说,“你来了。”
薄以渐带着虞生微向前两步,向左笑蓝和许力介绍:“这是小虞,虞生微,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是我们的学弟。”他又问,“有什么事吗?怎么结束了还叫我过来?”
许力说:“都多久没见了,私下找个空隙聊聊,一晃眼我们都毕业六年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薄以渐笑道:“确实很快。”
他突然发现小房间的桌子上有个大木盒,木盒是敞开的,里头放着好些东西,奖状奖杯,还有一本厚厚的本子。
薄以渐将一个金奖杯从中拿出来,放在眼前端详:“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左笑蓝:“整理整理,回头都带出国去。”
薄以渐笑道:“你这话说得像是不再回来了似的。”
“也不是不再回来,但肯定不会常回来,我丈夫和女儿都习惯了国外的生活……”左笑蓝耸耸肩,“我也习惯了。”
“所以啊,”坐在旁边的许力说话了,他从木盒子中拿出了厚本子,这是高中毕业时候大家撰写的同学录。他将其拿在手中挥了挥,“以后我们对彼此的记忆,就是手里的这本厚本子上的几行字,或者手机里头的一串电话号码——”
话到一半,被他翻得刷刷作响的同学录中突然掉下了两封信。
它们再半空晃晃悠悠,如同蝴蝶一样飞到桌面,俯下身来。
突兀出现的两封信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许力靠得最近,捡起来一看,哈地笑了:“笑蓝,我和薄以渐当年写给你的情书,你还留着?”
空气倏地安静。
一直保持微笑听大家交谈的虞生微转看薄以渐。
薄以渐……
薄以渐如坐针毡,突然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