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未来还是过去

荔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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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浮并没有晕过去, 于是从影院回家只花了一秒。

    但在之后的将近一刻时间里, 她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和焦虑里。

    “我绝对不去找那个杖杆!”她执拗地强调自己的看法,苏斯连哄带推的把她弄进了卧室。

    他按着她躺下,又去拉窗帘, 听到她在背后说:“我不能搭上你的安全去找那个东西。时空重塑就让它重塑好了, 没准儿克洛诺斯以后能干得更好呢?我死后去他妈的洪水滔天!”

    “……喂。”苏斯一脸惊悚地回过头, “别这样。”

    叶浮暴躁地翻身趴着, 脸按在枕头里,头发凌乱地散在两侧。她听着苏斯从窗边踱过来的脚步,接着感觉到他坐在了床边。

    她转头看向他:“我是认真的。”

    “但这没道理。”他定定地看着她,“我说过了,整个神界只有未来之神能预知未来,你看到的不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可你也说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啊!”叶浮坐起身认真地跟他理论,“以前没发生过、未来也不会发生, 那这个梦来得毫无道理?感知石跟我恶作剧玩???”

    当然不会是恶作剧, 不止她觉得这太荒谬,苏斯沉默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个说法。

    于是叶浮提出了一个猜想:“所以我觉得……会不会是未来之神托梦给我?我知道他是克洛诺斯的人,但如果他也不想克洛诺斯统治世界呢, 对吧?总不能说克洛诺斯是个坏人, 所以他的手下就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坏人吧?”

    而且从苏斯之前的描述来看, 克洛诺斯野心膨胀是后来的事, 他先前的手下在这方面和他臭味相投的概率可能并不高。

    苏斯哑了哑:“……未来之神确实可以给人类和其他的神托梦告知未来的事情。”

    “你看!我就说!”叶浮双眼发亮。

    苏斯紧接着说:“但你这个梦不可能是他托的。”

    “为什么?”叶浮不解, 他一喟:“因为他疯了。”

    叶浮:“?”

    “医学意义上的疯了, 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啧了一声, “但总之他现在连话都说不明白,不可能从亿万生命中找到你给你托梦。”

    叶浮讶然,苏斯又道:“我一会儿会联系八大神祇,问问他们的看法,你别焦虑了。”

    他说着从她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安眠药,倒了一片递给她:“你昨晚就没怎么睡,先睡一觉。”

    “唉……”叶浮点点头,喝了口水把安眠药吃了,又忍不住好奇地问,“联络石没了,你到底要怎么联系众神?”

    ——主神变成了个好奇宝宝。

    刚要起身出去的苏斯不得不又坐回来,一脸好笑地跟她简单说了说祭祀仪式。

    那是个古老而简单的方式,用蜡烛和一两滴自己的血就可以完成。在文明建立之初,被派往人间的神如果有急事需要联系神界都是用这种方法,但在文明建立完成、人们开始慢慢推行其他宗教后,这种方式就会和众神一起被慢慢遗忘掉,只有偶尔进入时空的神使才会使用了。

    “那就是说我也能干这个呗?”叶浮哈欠连天地搓手,“那不然我自己来?我直接说肯定说得更准确啊!”

    “你不能。”苏斯嗤笑,“你的人身看不见神,而且要用神界的文字在纸上写神名用蜡烛烧掉,你也不会写。”

    在人类文明步入正轨后,各种语言都会按照神的安排迅速诞生,神界的语言就不再人类中使用了,这个时空里最后一拨会这种语言的应该是亚特兰蒂斯的居民。在亚特兰蒂斯沉入大海之后,众神虽然依旧作为一种信仰在半神之间被保留下来,但语言随着文化更迭早已被遗忘了个干净。

    “你就安心睡吧。”苏斯轻松地一哂,“告诉我蜡烛在哪儿就行。”

    “在茶几底下的置物架上。”叶浮说着又扯了个哈欠。

    安眠药的药劲冲脑,她也确实只好睡了。

    苏斯于是去客厅找到了蜡烛,又找了张足够写下八个神名的纸。

    而后他回到叶浮的卧房,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还碰了碰她的眼皮,以确定她睡熟了。

    之后,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了仪式。

    血滴在蜡烛的灼烧中溢开腥气,神名在腥气中缓缓化为灰烬。八大神祇的身影依次在周遭出现,看一看他,又面面相觑。

    “你干什么?”武力之神锁眉问,“怎么不用联络石?”

    “联络石在利莫里亚不小心弄丢了。”苏斯道。

    武力之神又问:“那有什么事需要把我们八个人都叫来?”

    “她梦到之前的事情了。”苏斯的目光一一扫过八位高级神祇,“她梦到了杖杆、大片的鲜血、还有我的声音。”

    他森冷的目光令八大神祇都一阵窒息。

    “怎么会这样。”他睇着他们道。

    “……苏斯。”善良之神试图宽慰他,“别太紧张,只是一些抽象的画面的话,不会引起什么问题的。”

    “但你们都保证过她不会想起来的!”苏斯有些压制不住怒火。

    “苏斯,冷静点。”智慧女神上前道,“这应该是因为权杖忠于她、并且会受她的情绪影响导致的,感知石的神力又和这方面接近,所以和她一起记住了当年的事情。”

    苏斯眉心狠狠一跳,智慧女神先他一步继续说了下去:“但感知石能透露给她的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呈现具体的画面需要更多的神力支撑,她的人体受不了,感知石肯定清楚。”

    苏斯未予置评,锁着眉嗤笑了声。

    智慧女神看看他,斟酌着又道:“苏斯,我觉得你不妨慢慢把之前的事告诉她?也许她的想法和当年会有所不同。如果她在人间接受了的话,回到神界之后应该也会比较平和。”

    “爱西丝。”苏斯嘲笑地睇着她,“你不会是忘了当初的事吧?”

    爱西丝眉头微蹙:“人都会变的。”

    苏斯:“她是神,而且是主神。”

    “神和主神也会变的。”爱西丝耸了下肩,“三位主神曾经相处和睦,但现在克洛诺斯野心膨胀到不可理喻,对吧?那陛下为什么不能对那件事改变看法?她其实从来不是暴虐的人啊。”

    苏斯沉默了半晌,还是摇了头:“我不敢赌。”

    “那你自己拿主意好了,但你不用太紧张。”爱西丝轻轻一喟,“而且那个梦一定还是和权杖目前的位置有关的,你与其被之前的事情干扰,不如赶紧把它找到,找到之后她就不会再做这个梦了。”

    “好。”苏斯终于点了点头。

    一直没说话的秩序女神盖娅开了口:“最重要的,你得相信我们的承诺。”

    “——我们答应在你完成任务之后给你自由,就一定会给你。”盖娅说着抬了抬下颌,她这个样子的时候总显得很有威严,“高级神祇从不失约。如果到时候她要杀你,我们就算不要命也会守住承诺。”

    “不必了。”苏斯哑笑,“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我知道你恨我们当年没有为你说话。”盖娅静静地看着他,“但是那件事情……就算是现在,我们站在客观的角度也无法分辨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理解。”苏斯沉然道。

    相较那件事而言,还是他在走出谷底禁地后面对的神界翻天覆地的变化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他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三位主神和平相处时的样子,那时,下级神祇说他们犹如至亲挚友。

    或许是因为叶浮刚才提到未来之神的缘故,苏斯疲惫地躺到床上时,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未来之神的情景。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另外两位主神,是在几万纪前他第一次经历主神会晤的时候。

    在神界开始蓬勃发展之后,三大主神同场出现的情境就不多见了,因此千纪一度的主神会晤显得格外重要,整个圣城都为了会晤忙碌了好长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大部分情绪都可以用“紧张”两个字概括。但他的紧张不是因为他要负责安全问题,而是因为他是个异神。

    没人能在遭受上万纪的歧视后以完全平和的心态面对站在世界顶端的人。

    不过,叶浮是对的。

    缔造神界的主神不会平白无故对任何人有偏见。空间之神克洛诺斯在神殿外看见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啊,苏斯对吗?我知道你。”

    “叶浮说你骁勇善战。”生命之神——也就是前不久刚给自己起名叫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那位接口道,“我还听说你……打过了武力之神?真的假的?”

    以武力为主要神格的神败给别的神实在太神奇了。

    苏斯紧绷的神经于是放松下来,笑了一声:“那是讹传,我只是打赢了他的凶兽。”

    “我就说。”生命之神松气。

    “跟武力之神我一般也就打个平手。”苏斯又道。

    “……”两位主神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一左一右地勾着他的肩膀把他拉远了。

    生命之神说:“叶浮让你当侍卫一个月付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我出三倍。”克洛诺斯就地涨价,生命之神一眼瞪了过去:“你要跟我打一架么?”

    “喂。”叶浮舒展着双翅从空中落下来,稳稳地挡在了三个人面前。

    他们都没注意她适才在哪儿,但她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你们在我的地盘挖我的壁角?”

    生命之神和空间之神一哑,转身就走,强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为高级神祇与克洛诺斯一起来参与会晤的未来之神却在这时走上前。当时未来之神还没有疯,但举止也有些神经质,他一下下触碰着苏斯翅膀上的羽毛黑色羽毛,发出感染力极强的惊叹:“天啊……”

    叶浮和苏斯一时都觉得怪别扭的,走开几步的克洛诺斯也不满地转过了头:“你干什么?”

    “我……”未来之神眼中放着异彩,语气兴奋无比,“我看到了一片充满荣耀与光辉的未来……”

    叶浮听言挑眉,打量着苏斯问:“你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们提供的高薪工作么?”

    “……没有。”他回神间立刻摇头,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几步外无奈而笑:“叶浮,我们开玩笑的,你别记仇啊。”

    ——关于这一点,如果他当时知道自己将来会经历什么,一定会接受挖角,

    可反过来说,如果割离后续的变故和克洛诺斯膨胀的野心不谈,这件事、以及在神宫里的大部分时光其实都值得回忆。

    这也正是令人心情复杂之处,时过境迁总是个使人惆怅、让人悲伤的词,无论在神界还是人间。

    但又无人能够阻止“时过境迁”的发生。

    隔壁的卧房里,叶浮再度坠入了充满血腥的梦境。

    但这一次不太一样,画面不再那么抽象,也不再那么转瞬即逝。

    在无边无际的白色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站在地上,那柄沾染血迹的权杖悬在半空中,与她近在咫尺。

    鲜血则在她四周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铺满了整个地面,又往上涨高、一直涨到了她的膝盖。

    寒冷和潮湿侵袭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里颤抖着寻求帮助:“苏斯!”

    然后猛然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