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爱妻

青木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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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眳见着她已经看过来,可是她不但不改, 反而还喝!

    这个女子她真的不怕酒后失态么!

    半夏慢吞吞的喝酒, 这米酒的甜度适中,喝在嘴里淡淡的甜, 偶尔泛着些许酸。她知道酸味是因为酿酒的时候, 没有彻底杀菌成功,混进来了杂菌。不过这个也没关系,反正酸味并不浓厚,只有一点点。

    她喜欢米酒甜度适中的味道,喝的双眼都眯了起来。

    “苏己,请。”屈襄再次持起耳杯。照顾到对面坐着的是个女子, 屈襄只令人把耳杯倾个半满。

    屈眳眼睁睁瞧着半夏再次豪爽的把耳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他伸手抓住放在食案上的匕首, 手指攥紧。一旁的竖仆看到他手背青筋都暴出来了,顿时汗如雨下。

    在竖仆的提心吊胆的注视里,屈眳把匕首抽出来, 而后往面前的烤肉上割去。今天负责烤炙的庖夫手艺不错, 炙肉酥软可口, 淋浇上去的蜂蜜散发着甜香。但是他对这些却没有多少兴趣。

    匕首用力的切割,不一会他就割下一大块肉,但却没有多少进食的意思,切下来放在面前的食盘里,没有半点动的意思。

    宴会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

    歌舞因为半夏的缘故, 舞伎们衣着严严实实, 跳的舞, 唱的歌都很中规中矩。

    半夏因为专业的缘故,兴致勃勃的看舞,倒也看的不是有多好看,主要还是看她们的动作和步伐之类的。

    她看得目不转睛,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喂酒。不过舌头再次品尝到甜甜的味道,半夏突然想起件事来。

    她是学舞蹈的,所以一定要保持身材,虽然她并不节食,但对高热量的东西,吃的也不多。好像酒这东西,热量也挺高的来着?

    半夏顿时持酒杯的手顿了下,也没了继续喝下去的兴致,她把耳杯放在桌上。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歌舞,甚至肉串烤好了,被一旁的侍女端上来,她都没有多少动静。

    屈眳看半夏终于把自己手里的酒杯放下,紧绷的脸终于缓下来。一旁的竖仆见着少主面色缓和,没了之前的漆黑和犀利,顿时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似得。

    屈眳见她不再灌酒,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他吩咐人多给半夏拿些烤肉和肉串。

    他之前瞧着她盯着烤炉不放,知道她应该是喜欢这个。

    跪在烤炉面前的女奴奉命选了最油光闪闪的放入食盘里,给半夏送去。

    半夏看着铜盘里头那油光都要冒出来的烤肉串,顿时食欲全都没了。

    屈眳等着她动手,肉食一般来说,油脂充足才能美味。他就知道这点,所以才令人选了最好的给她。

    半夏颇为畏惧的看了一眼烤肉,纠结了一下,纠结了一下,还是持起木箸吃蒸薤。

    这年头,几乎是要什么没什么。就连诸侯们能吃的东西都不多,水草这种在现代根本没人要的东西,竟然是献给诸侯的美味。

    楚国地广物博,稍微好些,但在半夏看来,再好,也很有限。

    她喜欢那种瘦肉多的,谁要吃那种一个劲滴油的肥肉啦!

    屈眳见她竟然不动,不但不动,反而去吃一边根本没有什么滋味的蒸薤?!

    屈眳完全不知道那个女子脑子里头想的到底是什么,美味的肉放在面前不动,反而去吃菜蔬。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她更傻的?

    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就这样被她给放在一边。屈眳心下简直怒不可遏。

    旁边的竖仆见着他眉眼沉下来,顿时都哆哆嗦嗦起来。

    半夏吃的半饱就停了,今天她一时没忍住,喝了两三杯米酒。也不知道热量超过了没有。她心里算了一下,发现不怎么能算的出来。也就算了。

    屈襄见她停了下来,当她是不胜酒力,毕竟一个女子,刚才和男子一样饮酒,未免太勉强了。

    屈襄正想要出言让半夏回去休息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那个娇弱纤细的女子,再次拿起手边的米酒一饮而尽。

    ……

    半夏回去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侍女比来的时候更多了,侍女们小心的看顾着她。免得她酒醉之后,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她回到自己的居所,发现侍女和竖仆们已经把上下都已经布置打扫好了,幔帐等物挂起,撤换掉许多摆设。看起来都完全不一样了。

    身上的衣裾在宴会上沾染了淡淡的酒味。米酒的味道其实还算好闻,就是闻着很容易让她嘴馋。她想吃酒酿鸡蛋或者酒酿汤圆!

    好想吃好想吃!

    但是没得吃。

    她换了衣裳,回到屋子里,看那些搬过来的漆箱。绝大多数还是布料,不过布料在此刻也是很金贵的东西,不仅仅能拿来做衣服穿用,还能当做钱币使用,可能比各国流行的那些钱币还好用些。只要交换,都会认这个。

    她好奇的拿出来看了看,甚至还往身上比了比,问身后的侍女怎么样。

    有她人高的铜镜面前,她转了下,其实布料的花纹并不得她喜欢,只不过看着很新鲜罢了。

    侍女们当然不会说不好,何况送过来的都是上好的衣料,有些甚至来自齐鲁之地。

    那些送来的东西,半夏拿出来一些摆在面前。

    外面又开始冒淅淅沥沥的雨声。

    干旱了这么久,土地和河流正是需要雨水灌输的时候,还有农田。

    她扭头就能看到外面如线的雨,回头的时候见到侍女们偷偷投来的敬畏的目光。

    “今年的秋日,应该不会歉收了吧?”半夏问。

    她不懂这些,只好问侍女。

    侍女们虽然出身低微,但对这些东西知道的至少比她多。

    收成这东西,不到最后到粮仓,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苏己要是说了,那就一定是了。

    侍女跪伏在地上,“一定是的。”

    半夏听出侍女话语里的虔诚,不由得浑身都不对劲。

    她看向别的侍女,发现侍女们都是满脸敬畏。

    这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也没人来为她解答。

    正疑惑,外面响起声音,“少主令臣来看看,苏己是否安好。”

    说话的是个年轻家臣,是受命过来看看半夏有没有酒醉。

    半夏让人过来,让人亲自看看她好的很。没有醉酒也没有晕倒。

    随便让年轻的家臣去稍微休息一下,至少等雨势小点再走。虽然还是在屈氏宫邸之内,但是这宫邸大的吓人,眼下雨势不算大,但这么来回恐怕身上的衣裳都要湿透了。

    家臣不敢久留,婉拒了。

    家臣回去把自己所看到的和屈眳提了一下。

    屈眳隐身在竹帘后,他才从宴会上下来没有多久,身上难免沾带了些酒味,竖仆们拿来干净的深衣给他换上。

    听到家臣禀报半夏一切都好。屈眳眸光闪了闪,他伸手整理衣襟,出声问,“当真一切都好?”

    他可是盯着她一口气喝了好几耳杯的酒,对于女子来说她今日喝的酒实在是太多了。

    “是。”家臣在竹帘外坐着,听到屈眳这么问,回答了一句,“苏己一切都好。”

    说着家臣心里有些奇怪,醉酒一事很不舒服,轻则呕吐,重则昏在床上整日不醒,就算醒来了,也会头疼的厉害。

    怎么少主听到苏己没有醉酒,反而有些……不太高兴?

    “苏己……”屈眳整理好衣襟,挥手让竖仆退下,“倒是和别的女子不同。”

    就算是楚国,也没有她这样的。喝酒和喝水似得。更别提讲究周礼的中原。

    “人这么多,也个个不同,苏己和别的女子不同也没有甚么。”家臣说起来就笑,“若是苏己和普通女子一样,恐怕也不会在楚国了。”

    此言似乎有些道理,思及她出现的那日。

    “说起来,苏己还真是个有吉兆之人。如果不是她那日出现在云梦……”

    如果不是她出现在云梦,他现在恐怕都魂魄归大司命掌管了。

    仔细说起来,她于他有救命之恩。

    这场雨紧接着下了日,而后才慢慢停住。

    半夏到底没能在屋子里头呆住。这儿没有什么她喜欢的,可以打发时间的。这儿的游戏她也不喜欢。

    屈眳派人给她送过来的竹简,她看了几卷。里头基本上都是些说楚国上古由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楚文,她学的挺快,到现在勉强能把竹简给看的半懂。

    外面雨已经停了,几场大雨把咄咄逼人的暑气给逼退了大半,甚至还有些凉意。

    她干脆丢了手里的竹简,到外面透透气。

    想着之前喝了的酒,晚上一定要少吃点。

    正站着,冷不防从背后冒出个声响来,“怎么在这站着?”

    半夏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屈眳站在她身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完全不知道。

    “出来乘凉。”半夏勉强笑了下,她轻轻呼了口气,缓解了一下自己突然被吓到的心。

    屈眳看到侍女们正在把窗户板给撑起来,往里头看一眼,看到漆案上散落的书简。

    “这些都看过了?”屈眳问。

    半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些散落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简牍,“看了好一部分了。”

    这话让屈眳挑了眉,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神情。

    “那好,过来一下,我想看看苏己楚文到底学的如何了。”

    半夏:“……”

    怎么突然要考她试!

    屈眳倒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想要干甚么。

    他不怕她闯祸。她此刻在楚国无依无靠,前几日除了想要学字一事让他格外惊讶之外,并没有别的。

    她想要去看舞伎练舞,虽然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既然想去,那就让她去就是。

    女胥是真没想到,少主竟然点头了!

    那是什么地方?

    人来人往的,不仅仅舞伎们练舞,而且还有那些舞伎的相好在那里。

    她看不出此女的具体出身,但是听侍女称呼她为‘苏己’,就明白这位一定是个贵女。堂堂闺女,涉足舞伎的地方,女胥都觉得,那是脏了贵人的脚。但是少主都已经点头了,那么女胥也没有办法。

    半夏欣喜若狂。她已经好段时间没有练习了。她自小开始学舞蹈,后来学了舞蹈专业。练习的习惯是入了骨的。前段时间,因为不好到处走动,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侍女跟着,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所以一直都闲坐,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在练舞,顿时压抑的渴望径直溢出来。

    女胥不敢随便对待她,在专门练舞的屋舍之内开辟了一个小厢房。贵人来了,总不能真的让她和一群身份卑下的舞伎混在一块。

    半夏过来就被客客气气的请到里头,然后还把竹帘给拉下来。

    她看到这股架势顿时愣住了。不过对上女胥那张赔笑的脸,半夏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因为舞伎们只是在练舞,而不是真正在贵族面前表演,所以都穿着葛麻衣裳。

    葛麻衣裳没有经过染色,都是发黄的那种白,只不过穿着的都是青春靓丽的女子,所以哪怕衣裳质地不怎么样,但穿在身上,还是显出了几分丽色。就是舞伎们有些面黄肌瘦,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她们几个看起来面色不好。怎么回事?”半夏一面看,一边转头去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听她问,笑了笑,“可能膳食用的不多吧。毕竟随时可能在主君和贵人面前献艺,若是吃胖了,会怪罪的。”

    半夏点点头,她自小到大就没有因为保持身材吃过什么苦头,最多不喝饮料少吃零食,和极少外餐。不过她看过同专业的同学,吃一口菜都在水里涮几遍。

    舞伎们身材苗条是苗条,不过都有些过于瘦削,曲线有是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长期营养不良还是年纪不大的缘故,不是很明显。不过胜在舞技不错。

    半夏看了好会,腿脚都有些痒痒,她站起来,在一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直接到那些舞伎中间,踩起舞步。

    舞伎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动作也停下来,不知道要怎么办。女胥过来赔笑,“苏己这是……”

    半夏笑,“我在竹帘后面坐着太没意思了。”说着,她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是舞伎,“我和你们一起吧。”

    她是有备而来,甚至还换了方便她动作的衣服。

    女胥张大嘴,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贵族们也会舞蹈,每逢宴会,甚至还会起舞敬酒。不过这,这不该——

    半夏看女胥满脸为难,“有空的地方吗,给我一间就好。”

    她总不好叫人难做,但白来一趟,对不住自己。

    女胥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让个婢女送半夏去旁边一间宽敞的房间。那房间被洁扫的干干净净,屋子明亮。

    那些侍女也跟着进来,她并不喜欢有人跟着,但是侍女们不管她到哪里,都要跟着。她手握成拳头小小的给自己打了一下气,她转身过去和身后的侍女缓缓道,“你们先出去。”

    她楚语说的很慢,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侍女对她躬身,低眉顺眼的全都出去了。

    半夏原本以为侍女们要和外头的那个女胥一样,侍女走了之后,她松了一口气。门一关上。她就把外头的袍子一脱放在一旁,开始练习起来。

    已经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练习了,上下的骨头似乎开始生锈,要是继续下去,自小辛辛苦苦学的东西,还不知道留下多少。

    女胥不知道自己这个男女混杂的地方,到底有甚么吸引这位贵人的。既然还天天来!

    这位贵人喜好和平常贵女有些不太一样。平常贵女若是喜欢看歌舞,只管令人把舞伎们带去就行了。

    但是这位不喜欢看现成的,就爱看舞伎们练舞,兴致来了,还会一起混在里头。

    女胥看着那个窈窕纤细的身影,不由得在这位的腰肢上转了一圈。她专司□□舞伎,这么多年下来,看人也不免先看腰腿。

    一抹纤纤细腰看的女胥连连点头,再看跳舞女子的脸,饶是见识过了许多美人,都不得不在心里称叹一声甚美。

    半夏跳了一下,转头看向其他舞伎,“是这样没错吧?”

    舞伎们碍于她眼下在宫邸里的身份,不敢多言,听她问起,都是一片笑脸。

    如此倒还算是其乐融融。

    屈眳原本以为半夏去那么几次就没多少兴趣了,毕竟那种地方不是他们这种人久待之地,可能楚国这儿和她家里不一样,多去几次,等到看多了也就没多少兴趣了。

    谁知道连着大半个月,那女子还是日日往那边跑,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天。家臣禀告屈眳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满脸奇怪。

    屈眳看了看头上的天色,阳光炽热,他今日没有到渚宫里去。渚宫里现在楚王身体不好,许多事压在一块,而且又对外用兵,事情太多,人心又乱。还不如呆在家里来的舒心。

    家臣过来禀告的时候,他正在庭院里头射箭。这个天气是不必讲究衣着整齐,他脱了上衣,把脱下来的衣物在腰上一挂,而后开始射箭。

    楚人善射,所以屈眳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屈襄就为他寻了名师。这不仅仅是作为贵族的基本技能,也是他上战场之后的看家本事。

    若是学不好,上了战车,说不定就要被人给挑了。

    “苏己还日日去那里?”屈眳嘴里问着,手指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家臣点头,“不然臣还是亲自和苏己说说?”

    家臣说着,小心观望着屈眳的脸色。

    屈眳没有说话,他一口气射了好几只箭出去,今天没有起风,他的准头也还算是不错。等到射了几支箭出去,才缓缓道,“不必,待会我自己去看看。”

    家臣听他这么说,顿时神情间有些精彩,女子不管有甚么事,派个人过去说说问问也就罢了,少主亲自去看看,未必……

    家臣正要开口劝说,正巧他射出去一支箭,回头和家臣对视。家臣要说出口的话顿时一股脑的全都吞下了肚子。

    屈眳一口气把箭袋里头的箭射的差不多了,伸手接过竖仆送上的细麻巾,随意把脸颊和脖颈的汗珠擦了擦。

    他随意擦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了套衣裳,直接往宫邸后面而去。

    其实这种事,交给下面的家臣做就可以了,不过难得他今天在家,也有空闲。亲自去一趟好了。

    他到了舞伎的地方,这里他从来只是知道有这么地方,但从来没有来过。

    外头路过的武士见到他,惊吓之下就要开口,被他抬手制止。

    舞伎们呆的屋子里欢笑连连。

    他让人不许出声,自己站在门口往里头看,舞伎们正在休息,他在她们脸上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半夏。

    至少还没有和这些身份卑微的女子们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