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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皇上封了皇后今晚便会来建章宫,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儿。
“陛下莫不是还担心娘娘不原谅他?”小石榴暗地里揣测,“陛下也太怕娘娘了吧……”
“小石榴。”瑶光在里面唤她, 她赶紧回神, 端着铜盆进屋。
大床上, 瑶光的额头缠了一圈抹额,据说这是担心产妇月子里怕受凉,即使是宫里的娘娘也得遵从这一民间习俗。她抱着小皇子笑得十分开心, 虽不能亲自喂养他, 但看他吃得肚子饱饱的, 她也是十足欣慰的。
“陛下还没有来吗?”瑶光借着空隙抬头问她。
小石榴摇头:“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不如娘娘先歇息?”
瑶光一想, 如今她还在坐褥, 他就算来了也不能伺候他, 便休了让人去请的心思。
“也罢, 明日再谢恩不迟。”瑶光伸手将怀里的婴儿交给乳母。
“正是。娘娘刚生不久, 禁不得累, 早些歇息也好养足精神谢恩。”小石榴上前,为瑶光擦洗身子。
然,宣室这边却颇有些兵荒马乱。皇上批阅奏折中突然昏倒,久久不醒, 宣了太医, 太医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伺候在侧的人也不敢将皇上病倒的消息散播出去, 只能一边求着太医诊治一边下令封了宫人们的嘴。
“怪事, 怪事。”召了今晚在太医院值守的所有太医,却无人诊治出陛下昏倒的原因。
“大人们,可有数了?”小高公公着急地立在一侧,催促他们。
“高公公,此病诡异,又来势汹汹,怕不是寻常病症,还望公公去建章宫禀报皇后娘娘,请娘娘定夺。”院判大人站了出来,忧心忡忡的说道。皇上病倒,若只是寻常的头痛伤风便罢了,可此时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高公公心里何尝不想找个人拿主意呢,但如今皇上病倒,头一个通知谁就成了关键。
“高公公?”
罢了,陛下若是醒来一定最想见着皇后。
“来人,去建章宫请皇后娘娘,就说陛下有要事与她相商。”高公公拿定了主意。
“可皇后娘娘还在坐月子……”
是啊,皇后还在坐月子,轻易不能见风。如此,小高公公又开始迟疑了。
“不如禀报郑妃娘娘,近来郑妃娘娘伺候陛下很是得心应手啊,况且陛下也很喜欢郑妃娘娘。”小高公公身旁的小内侍提议道。
这一个关口,看似是后宫之争,实则又跟朝政脱不了干系。郑派与秦派,投靠谁?
“高公公,宣王爷求见陛下!”外间,有内侍跑进来道。
“这个时辰宫门早已下钥,宣王爷是如何进来的?”高公公深感意外。
“您忘了,皇上之前许了宣王爷一块腰牌,何时进宫都可以啊。”
“哦……”高公公突然想起,一拍脑门,“请王爷进来吧。”
院判上前道:“公公,陛下如今病了,请王爷进来不太好吧?”
“王爷忠心耿耿,一向为陛下排忧解难,无碍。”高公公面色肃然又不容辩驳的说道,端的是一派正直。
朱照业大步流星地走来,见殿内灯火通明,陛下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心头一跳:“这是怎么了?”
“回禀王爷,陛下偶感风寒,突然病倒了。”高公公上前,“冒昧的问一句,不知王爷漏夜前来有何要事?”
“南疆内斗,两族厮杀,如今也将战火蔓延至我朝边境,军情要紧,特来禀报陛下。”朱照业皱眉道。
高公公:“这……”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拿这个主意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不是谁能兜得住的问题了。
“事急从权。”高公公一咬牙,“来人,去请皇后娘娘!”
朱照业脸色一沉:“皇后不是在坐月子,怎可轻易打扰?”
“王爷,如今前朝后宫都需要皇后坐镇,奴才也不敢擅专,只好去请娘娘定夺了。”高公公为难道。
殿内悄无声息,落针可闻。
朱照业看了一眼龙床上的人,心里十分清楚,如今请瑶光过来才是对她最有利的局面,先发制人,也总好过高内侍去请太皇太后来搅局。
只是,听说女子生产之后的一月都不能下床见风,不知道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碍?
半个时辰后,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宣室殿门口。
秦瑶光身披一件火红色的披风而来,风风火火,气势凛冽。
“陛下如何了?”她进殿后,谁也不看,直冲着龙床而去。
院判回话:“臣等无能,暂且找不出陛下的病灶。”
瑶光坐在龙床边上,红色的披风像是花海里泛出的浪花一样,层层铺下,美艳至极。
离她不远处,朱照业眼睛一热,只觉得生了孩子的她越发动人了。该死,居然在这样的关头生出了这般龌蹉的心思。
“本宫曾听名医说过,若是一时找不到病人的病因,不如放血诊断。”瑶光弯腰,握着刘钧的手,轻轻摩擦了两下。他的手很冷,即使躺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曾有一丝热乎劲儿。
“这……臣也听说过。”院判上前回话。
“取针,拿碗。”瑶光果断道。
两样东西奉上前,瑶光抬了抬下巴,示意院判动手。
果然,女主人来了拿主意的人便来了,殿内的人都隐隐有被稳住的趋势。
院判亲自在刘钧的指尖扎破了一个小洞,然后用碗接着挤出来的血液。
“娘娘您瞧,这血液的颜色似乎有不同。”院判有重大的发现,血液一流出来他便看出了端倪。
瑶光也只懂得放血这一步,余下的,她其实是分辨不大出来的。
“陛下是病了还是中了毒,就有劳院判大人了。”
“天亮之前,臣一定可以回禀娘娘。”院判睁大了双眼,似乎已有一半的把握。
“好,那就请各位移到便殿,这里人多,不适合陛下休息。”
“诺。”太医们齐齐退下。
这时,瑶光才转头去看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男人。
“宣王爷。”
“臣,见过皇后娘娘。”朱照业上前,微微弯腰。
“本宫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南疆内乱,南疆王请求我朝出兵平乱,不知宣王爷可有什么好主意?”瑶光道。虽然朱照业狠心又无情,但与军政上,他一贯得心应手。
朱照业抬头看她,眼眸沉沉。
“宣王爷不必这般看我,若非事出紧急,我也不想过问这些。”瑶光以为他是嫌她干政了,不禁扯着嘴角嘲讽一笑。
朱照业却道:“南疆人逞凶斗狠,内部消耗兵力,于我朝有利。但南疆王来函求助,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南疆乃邻国,既要交好又不能太好,否则白白拿了兵力出去为他人做嫁衣,岂不是愚蠢?最好还要收点儿利钱回来,这样才不白忙活一场。
“宣王爷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出兵,但得让南疆王放点儿血,弥补士兵们长途跋涉的路费?”瑶光勾起嘴角,一点就透。
“不仅是放血,最好还得让他三催四请之后方能出兵。”朱照业补充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所想。
朱照业有些热血沸腾,像这般无言便可意会他虽也能和府中的谋士做到,但没想到他们两人也能达到这般境地。
“好,此事便交由王爷去办了,希望王爷不要辜负本宫和皇上的对你的厚望。”
瑶光说完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却有些出神了,这般“我思鼓瑟君调弦,余音未绝两欢颜”的境界,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刘钧身上感受到过。往往都是她由表及里分析了个透彻,他才恍然大悟,直道她聪慧无双。
这一瞬间,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爱上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很强,比她强,让她可以生出仰望之心。而床上躺着的男人,他很好,对她也好,可就是不能让她生出崇拜之心。
“六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解决了公事,还剩私事未了了。
瑶光浑身一个激灵,像是大冬天的被冷水浇了个满头似的,她在想什么?难不成还惦记着这背叛过她的男人吗?
“放肆,六娘岂是你能称呼本宫的!”
“就当作是我放肆了。”朱照业上前两步,威势尽逼而来,“本王想问问皇后娘娘,刘立,是谁的孩子?”
那晚在山洞发生的故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她怀孕的时机又太过巧合了,容不得他不胡思乱想。
“朱照业!”她猛然站起身,抬手指向他,“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放厥词!”
朱照业心头涌出了一股澎湃之意,他几乎认定瑶光这是恼羞成怒,因为心虚,所以不敢直面他的问题。
“六娘……”他疾步上前。
“出去!”她咬牙切齿,长袖一挥,直指门口。
朱照业无意激怒她,何况她刚产子不久,身体虚弱。
“好,我出去,你照顾好孩子和自己。”朱照业按下了心头的狂喜,脸上稳沉的说道。
见他离开,瑶光这才力竭,虚弱地跌坐在床沿上。
他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转过了千百遍的心思,到底是如实告知他还是刻意引导他?她一直很想向他复仇,报复他当初的绝情无耻,如果让他以为她和刘钧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岂不是妙哉?
不过一息的功夫,她便犹如登台的戏子,以浑然天成的演技蒙骗过了他。
她再转头看向床上虚弱苍白的男人,纵然他就这样躺上一辈子,她也会陪伴在侧悉心照顾。
“陛下,臣妾任性,您别怪罪。”她低头,歉疚地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