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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肇伦, 男, 已婚,现为鸿海酒店集团董事长。
按潘蕴慈的话推算, 年纪长她一岁,膝下无子。传言他妻子患病不.育, 两人共同收养了一个孩子。
有说他深情不渝,不计较子嗣;也有说他是忌惮妻子深厚的家世背景,不敢妄动。
林肇伦深居简出, 极少现身社交场合, 与花边.新闻绝缘, 一下班就回家陪伴夫人, 是个成熟持重的好男人。
说着, 闻萤忍不住感叹:“哎, 你叔叔简直完美无缺!”
“动心了?”林谨承慢条斯理地问。
手中茶盏是细白瓷, 他架起长腿, 灯光照不透半垂的眼,气质矜贵。
蜜色沙发的皮面在他身下凹陷一块, 生出无数细小的褶皱,像极他此时难解的心绪。
茶汤汤面轻晃,林谨承不动声色地浅啜一口。
闻萤挨他坐下,照他的样子也翘起腿。
睡袍上几处明艳的图案惹眼, 衬她气色鲜润, 缎面随她抬腿的动作下滑, 露出的肌.肤细腻似透。
“动心的成本太高, 不如动动脑子。”支起胳膊,闻萤手指轻敲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也不能拖太久,周末他要是还找我,就答应了。这么无懈可击的人,不靠近一点,什么都看不到。你说是吧?”
林谨承不语,一气喝尽盏中色泽红亮的茶汤。
从岛上回来,闻萤就起了变化。
说不清具体,就见她脸上的生涩褪尽,懂得调动自身的美。
看她的第一眼不会在意,于是放松警惕,被细水长流地攫走心魄。
素淡的小花入了夜,压倒群芳似地堂皇了起来。
闻萤口中“不靠近就看不到,挖不出”确实是林谨承笃信的,眼下他也需要这么做。
定点酒店的招标项目一开始进展顺利,可内部渐渐出现反对的声音。
成为政.府的定点酒店,需要打出远低于门市价的协议价才有竞争力。
这对一家连淡季生意都相当不错的酒店并无裨益,取消项目,受到的影响不大。
可林谨承奔波许久,认定和政.府搞好关系很重要,坚持拿下。
于是在酒店里,持两种观点的人形成了对垒的两股势力。
林肇伦那方则毫无动静,大有作壁上观的意思。
难怪他如此爽快,一早让林谨承全权负责,想必预见过今天的局面。
老狐狸。
正值一筹莫展,林谨承想起,上回在包间发觉林肇伦对闻萤有些与众不同的兴趣。
那天闻萤躬身轻问:“林董,请问这汤需要给您分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林肇伦语气温和,说完就被身边人叫走。
但此后他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闻萤。
甚至在她上了菜准备离开时,林肇伦手伸入衣兜,弄掉一枚领带夹。
闻萤捡起看他和旁边人正在碰杯,相聊甚欢,就没贸然打断。
后来闻萤交给林肇伦的助理,谁知他转天找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林董想答谢闻小姐,请闻小姐吃饭,请问有空吗?”
来了三次,闻萤分别用“不用那么隆重,谢谢林董好意”和“抱歉,今晚约了人”拒绝了。
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姿态,做张做势也要让林肇伦知道,她不是随便的女人,顺便试探他是否一时兴起。
事不过三,她偏就要试第四次。
*
林肇伦的短信发到闻萤手机上的时候,林谨承正伏在她的后背。
环住她细软的腰,头虚弱地搁在一边,半是空虚半是踏实地舍不得松手。
下方那具纤瘦的身子还在轻颤,感受浪头自最高处跌落后,久未止歇的余韵。
那是他的功劳,林谨承前所未有的满足。
腻着她,用体温灼伤她。
就算做一万次她仍是无暇,再不能有人替代。
尤其现在,他开始觉得抓不住她。
和林肇伦见面这事是闻萤单方面决定的,告诉林谨承时,她已经婉拒三次了。
惊讶她有这样的心计,林谨承同时也记起,是他怒其不争地唤醒她内心的怪兽。
“闻小姐,邀请你周六晚上七点,锦绣路满园吃顿便饭。”闻萤打开手机,照着念出声。
屏幕映亮她的脸,她不禁笑说:“你叔叔好正经呀。”
“男人对于没到手的猎物,总能维持体面和教养。”
“在说你自己吗?”
“闻萤……”
“你会不会遗憾要是早知道他对我有兴趣,就早拉着我亮相了?”
闻萤说着翻过身,用手机照他。
林谨承皱眉,光线描摹他脸部立体的轮廓。
太刺眼,他拿手挡了下,“你别这么说。”
“不怕我跟他跑了吗?”
“你不敢。”林谨承话里透着阴戾,“你敢和他跑,我就杀了他。”
闻萤一震,乏力地笑。
是啊,你吃定我狠不下心。
纷繁的念头沉到心底,她笑也是落寞:“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不会动心?”
他反倒苦口婆心:“不要想这么多,这种时候我们就该里应外合,掐住他的七寸。”
哦。
闻萤忽然懂了,这人未必不爱她,只不过爱情对他是可以让步的。
让给更要紧的事。
多好啊,这是个有事业心,有野心的人。
她应该高兴。
可就是情不自禁会想,那些更要紧的事情长如元宵节悬挂河岸的花灯,哪里是个头呢?
*
得知去满园吃麻辣火锅,闻萤有些意外,第一次约见不都选一些能保证吃相的地方吗?
她没去过满园,按地址穿过马路,大片的中式庭院盘踞湖畔。
朱红大门内有人迎候着,闻萤报上林肇伦的名字,即刻有一袭月白旗袍小跑来,给她领路。
院子里没有大堂,一间间的屋子门扉紧掩。
白墙黛瓦和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处处移步换景。
不过闻萤没心思欣赏,转过南侧的月门就见一处封闭院落。
月白旗袍跟到这,抬手示意她请往里走。
隔着一扇精美的银杏木屏,闻萤瞧见坐在桌边的林肇伦。
闻萤提振笑容,翩然步入,“林董晚上好,我是不是来晚了?”
她穿墨绿色菱形纹短外套,一条修身牛仔裤,长发挽在头后,干练利落的样子,叫人无法轻慢。
“是我提前到,闻小姐请坐。”林肇伦衬衫挺括,笑容和煦,“一顿家常便饭,叫我林先生就好。”
“好的,林先生。”
“这是菜单,你看看有没有要点的。”
闻萤接过菜单,免去道谢,只冲他弯起一对月牙眼。
她眼尾本就微微上挑,眼风飞去捎带不经意的妩媚,像柔弱无骨的手,在人心上轻轻地挠。
可惜林肇伦大概见多了风月,脸上掠过微妙的笑影,端坐着没有别的反应。
一本菜单捧在手里,闻萤拿眼逐字辨认。
心里想的是潘蕴慈教她不要耍心眼,大方坦白,有一说一。
是啊,闻萤也知道,林肇伦见过的人比她吃的饭还多,想玩什么把戏只怕瞬间就现出原形。
但她到底是受过潘蕴慈的指点,有备而来——
“都点的差不多了,我再要个鸭肠吧。”
“闻小姐喜欢吃鸭肠?”
“是呀,鸭肠肥肠,以前住小街的时候,我们经常吃。”
林肇伦终于面露怔忡,“……是很像了。”
闻萤佯装听不懂,“很像?”
“闻小姐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有这么巧吗?”灵动的眼眸闪烁,闻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林先生特意约我吃饭,这算不算‘睹人思人’?”
这一句逗笑了林肇伦,笑中的哀伤一闪而过,被闻萤机敏地捕捉。
那哀伤像是趁他没注意,溜出来打个照面,匆匆又钻回去。
闻萤装作没看到,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林肇伦说:“闻小姐很难请。”
“我平时连主管都没约见过,突然来了老板,我惶恐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
“难道要惶恐三次?”
“第一次是客气,第二次是惶恐,第三次是怀疑。”
“客气我理解,惶恐什么?”
“捡到领带夹真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我坚持换一顿饭太隆重。可已经拒绝了一次,再拒绝未免不给林先生面子,所以我找了个理由,惶恐我撒了谎。”
“那又怀疑什么?”
“怀疑林先生非这么小题大做,动机不纯。”
“为什么现在不怀疑?”
“因为林先生真的很有诚意,而我,当然也懂保护自己。”
林肇伦爽利地笑,身上那股令人敬畏的气势消散,看得出对闻萤印象不错。
他说平日工作太忙,结交的都是生意场上朋友,利来利往,说话难免相互防备。
举止就像个老派绅士,他直言上次在包间看到闻萤想起了旧友,忍不住想见面随便聊聊,希望没有让她觉得冒犯。
两人在雕花窗下侃侃而谈,还真有些凉风夜吃火锅,入骨入心的熨帖。
虽然大多时候是闻萤在说,林肇伦就听着。
说酒店工作,说幼年经历,说海阔天空。
闻萤按潘蕴慈的交代,把自己和她的影子重合,叫林肇伦听得不时走神,脸上恍惚着,勾起潮湿的记忆。
到了离席时分,闻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不是管理酒店的董事长,只是个寂寞的人。
下一秒心念一转,寂寞的人?明明家里还坐着正牌夫人。
才不去同情。
*
笑吟吟地和林肇伦告别,闻萤独自走向地铁站。
没几步就有车追上来,车窗缓慢下降,一张陌生男人的脸转向她,“闻小姐,林总让我接你回家。”
林总?
自抬身价。
闻萤哼笑着,开门坐到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