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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门卫处的灯重新亮起来。
光影透过校门口清冷的小路, 落到两个人脸上。
路然仰头看着齐硕,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让原本抽痛的胃好受多了，原本带着冷意吹过来的风, 仿佛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温柔了下来。
齐硕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
对于她的病痛，他好像总是格外在意。
上一世也是。
那时候路然比现在要能闹腾得多，跟女生们在一起又或多或少总有比美的心思在冒着泡，于是半冷不冷的秋冬天里, 一帮姑娘们还都穿着毛呢小裙子，下边的打底裤也不能穿带绒毛的——穿出来显腿粗。
天气冷得快, 这帮姑娘们的衣服却厚得慢，就这么一个二个的全都冻感冒了。路然也不例外。
那会儿路然还在念高中，齐硕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去她学校里找她, 隔着窗户就看见她一边画东西一边卷着餐巾纸擦鼻子, 原本娇嫩的鼻头被她揉弄的通红，时不时打个喷嚏、咳嗽两下, 眼睛就立刻也红了, 整个人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本来是去给她送温暖的, 还带了听说女孩子们都喜欢的可爱款耳捂和围巾, 相当羞耻的, 围巾跟他的还是情侣款。结果人还没说上话，先瞧见她这病恹恹的样子了, 登时心里头一股气窜上来, 进去找她, 又咽不下这口气, 转身就走，那股气还憋在心里。
整个人隔着窗户咬牙切齿的看着，半天没动弹。
到后来，还是她画室的同学看见了，戳了戳她，让她往窗外看。
她倒好，一抬头瞧见齐硕那张脸，老鼠见了猫似的，手脚利落的把刚刚擦完鼻子的那一堆餐巾纸扫进垃圾桶里，动作之麻溜，扫完以后还冲他讨好的笑。
等她装作个没事儿人似的出来的时候，齐硕一张脸已经黑成包公了。
她于是清着喉咙，弱弱的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最近忙……”
一个“吗”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冷气钻进鼻子里，她先打了个喷嚏。
齐硕……脸更黑了。
于是那半个下午，原本甜甜蜜蜜的约会，最后就变成了齐硕带着她去看医生。挂了号，拿了一堆治感冒的药，看着她一点点吃了，又找了个暖和的咖啡厅让她在里面好好睡一觉。
“你生气了吗？”那时候的路然被他揽在怀里，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她那会儿那娇俏的性子，真要说撒娇，还真是难得又稀罕。
偏偏齐硕那会儿心里头气不顺，瞅着她，脸色不悦道：“前几天我是不是特意给你发短信，让你多穿点，防止感冒？”
路然小声嘟囔：“我多穿了啊，你看我这厚外套……”
她声音在他视线下慢慢变弱，最后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转向她明显很薄的打底裤，底气不足道：“他们都穿这种薄的……”
换来他一声轻哼。
路然作为从小被宠到大的，也是有脾气的人。
跟他这么伏低做小的说了这么多，人还不领情，她脾气也就上来了，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坐起来，嘴上愤愤道：“哼什么哼！我感冒又不是你感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端端的气什么！”
人刚挣扎到一半，手腕就被他紧紧扣住，重新拉回怀里，外套也给她重新披好，不等她再有动作，那个平时看起来似乎无欲无求的脸就这么俯下去，微凉的唇瓣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轻柔，微痒。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就愣住了。
再然后，就看见齐硕低头看着她，正色道：“因为我想对你这样，还想跟你做更多。现在你还觉得，跟我没关系？”
路然想到这，脸就不自觉的红了。
那时候她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这些事情她听同学们都说过，自己也幻想过，但到底没亲身实践过。初吻，却没想到竟然是在她感冒的时候，在这么个小咖啡店里，在刚跟他吵过架，还没彻底平复下来的心情里……
“你……你怎么突然亲我啊……”她再骄横，这会儿也实在硬气不起来了，脑袋往他怀里钻，不想给他看自己羞红了的脸。
他嘴角也含着笑，语气是无所谓的样子：“就亲一下，还要挑日子？”
路然抬了头，才看见他耳根子都泛着红，绝没有他语气上说的那样随便。
明明也不好意思的，还要面子的不承认。
那时候的路然没多想，也不想再在这个羞人的话题上跟他继续争论下去了。于是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安心的在咖啡的香气里睡过去。
她却不知道，抱着她的人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很久都没有动。
沉沉的睫毛垂着，男生目光中带着温柔，还有几分无奈。
初吻？算吗。齐硕看着自己怀里这个小姑娘，嘴角是不自觉勾起来的笑，脑海中想的却是大学室友们偶尔拿他开的玩笑，说他空有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可连亲吻的滋味儿都没尝过。室友们不乏有跟一些开放的女生拍拖的，别说亲亲抱抱了，夜不归宿也是常事。只有他，过得像个僧人，学校里的女生们退避三舍，唯一的未婚妻呢……又还太小。
齐硕笑了一下，抬手碰了碰路然娇嫩的脸蛋，内心却是柔软。
他的小未婚妻啊，只要慢慢长大，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
……
路然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脸上泛着绯红。
她当然不知道齐硕内心的想法，可有些东西，就算不说出口，彼此也能感觉得到。
只不过……
路然看着眼前齐硕严肃的表情，认真想了想。
上一世，他最后没再生气，是因为他亲了她一下；那这一世……
路然眨了眨眼，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小声道：“小硕哥哥，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小姑娘娇软的声音落在耳畔，齐硕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亲一下，胃就不疼了。”小姑娘补了一句。
齐硕低下头，看见小姑娘脸蛋上浮起的那两抹红晕，还有大眼睛里羞涩的光。
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人经过。灯光昏暗下，静静营造着某种名为暧昧的氛围，偶尔从草丛里传来一声猫咪的叫声，软绵绵的，跟她的声音一样。
心尖瘙痒着，胸口仿佛蔓延着异样的热。喉咙有点干。
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到覆在她肚子上的手被一只柔软给握住，娇小的手掌把他的手轻轻捏住，紧接着，清淡的香气慢慢靠近。
“然儿……”齐硕干咽了一下喉咙，抬手，按住身前人的肩膀。
“路然！”几棵树那边，一个男生的声音穿透了过来，几乎在他把路然推开的同时，那个男生的身影也从树影那边走了出来。
齐硕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越过路然，看向来人。
路然听见这声音，立刻慌乱的双脚落地的站好，却没敢立刻转过身。
她低下头揉了揉脸，闭着眼在心里大叫了几声“羞死了羞死了”！谁能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国强会过来找到她呀！
路然内心哭唧唧，有点点庆幸，刚刚齐硕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去亲她，而是轻轻把她推开了……不然的话，直接被同桌目睹她跟齐硕接吻……
路然赶紧叫停，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脸上的热度已经降不下去了，再想下去，只怕整张脸会红得烧起来。
齐硕低头看了路然一眼，自然看出来小姑娘心里头的娇羞，嘴角勾了勾，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开口问来人：“你是？”
李国强慢慢走近了，看见眼前这位把路然护在怀里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自己出来找路然的。晚上到了教室，他就发现他那个平时都待在座位上的同桌居然不在，当下心里就是一惊。紧接着，他听同学说路然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于是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去办公室门口晃悠了一圈，却还是没看见人。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李国强内心脑补出一万种可能，越想越害怕，赶紧就放下手里的一切出来找她了，生怕她一个人出了校门，被什么坏人拐走了……
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女生，又不会开口说话，出了事，连自救都做不到。
他心里头担心着，在学校里来回找了好几圈，这才终于在校门口这一片看见了她。谁知道，却看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而且行为举止还很亲密的样子……
按理说，李国强看见她没事，就该回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两个人好像快要亲上了，下意识就把她的名字叫出了口。等再想逃走，已经晚了，只能大大方方的站出来。
可眼下，面对齐硕那审视的目光，李国强莫名的感到有些心虚。
“我是路然的同桌，李国强。”李国强自我介绍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补了一句，“我还是我们班的班长。”
齐硕听他补了这么一句，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男人之间的对话，就这么一星半点的微妙，已经能分辨出对方是敌是友。而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齐硕笑了一下，没太放在心里。
路然这会儿也收拾好表情，从齐硕怀里转过身，面对着李国强，却没立刻走过去。
李国强看着路然这样子，心里莫名的就想叹气，可嘴上的话还是要说的：“我看你不在教室，怕出什么事，就出来找你……回去上晚自习。”
在齐硕的注视下，李国强下意识给自己加了个带她回去学习的理由。
路然抿了抿唇，冲他点了点头，还是没开口。
她在学校是没说过话的。
她转回身面对着齐硕，抬手勾着他脖子，把他拉下来一点，小声说：“小硕哥哥，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小又轻，但隔着不远处，李国强还是听见了。
少年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微弱的感叹：原来她会说话啊。
这感叹路然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一心只牵挂在齐硕身上。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顾忌着那边还站着个李国强，长话短说交代道：“这周五我家老爷子过寿，晚上我来接你过去。有时间吗？”
齐如海过寿？那一定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豪门宴。
不过特意嘱咐她，让她也一起去……路然心思转了转，总觉得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但眼下也不好多问。
于是路然冲他点了点头：“有时间的。那……我等你？”
齐硕点了点头，揉了揉她脑袋：“恩。去吧。”
路然仰着头，恋恋不舍的看着他，连被他揉乱了的头发都没想起来去拨弄好。
齐硕看着她这副不舍得的小模样，心里软下来。
那边，李国强正抬头望着这边，目光复杂着，像是在看路然，可在目光中掺杂着更多情绪。
齐硕心思一动。
他长手一伸，把正要走过去的路然又给拉了回来，看着小姑娘疑惑的目光，齐硕嘴角勾了一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乖乖等我。”他说。
路然小脸立刻红了，紧接着点了点头，转身小跑去到李国强身边了。
李国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是没料到齐硕会有这举动。等路然走近了，他转身之前又多看了一眼齐硕，正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
像是警告，又像是宣告所有权。
李国强情绪激荡着，片刻后，归于沉静。
他侧头看着小姑娘绯红的脸，还有亮晶晶的大眼睛，把心里的苦涩咽下。
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