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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的手柄,是用青铜打造的,用得久了,将上面的花纹,已磨得锃亮。
花纹是青龙白虎的图案,白虎的头,正对着林二老夫人,龇牙咧嘴,双眼瞪圆,煞气逼人。
林二老夫人惊得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她努力平复好心情,使自己不要太慌乱。
她是长辈,在林唯枫和郁娇两个小辈的面前,她不能丢了身份。
但她的佯装镇定,哪里骗得过其他人的眼睛?
霜月鄙夷的目光,往林二老夫人的脸上瞥去一眼,心中冷嗤,这老婆子,真是活该呀,早知今天有人来清算,当初做什么去了?
林二老夫人的眼皮淡淡一掀,怒目瞧着林唯枫,“我是你二婶,你居然敢这么问我?这几年你到哪儿鬼混去了?当初你父亲你哥哥教你的规矩,都丢了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哪知林唯枫一直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自小到大也没有将二房的任何一人放在眼里,他冷冷一笑,“天皇老子来了,老子也会这么问!他们人呢,在哪儿?”
林二老夫人早在心中想好了说辞。
她哼了一声,“你只管自己潇洒,一走了之,不管不问家中之事,现在,倒问起旁人来了?你走后不久,你父亲重伤不愈病逝。再是七年前,你大哥带着你大嫂到桃花湖上游湖,景氏醉酒不慎溺亡。”
林唯枫目光清冷,淡淡说道,“他们二人去逝的事,已经久远,我已知晓。我只问你,我大哥和婉音呢?”
林二老夫人冷笑道,“你就不容我将话说完?凡事有因就有果。长房里,自打这两个主心骨去了后,你大哥又忙于战事,没人管着婉音那孩子。”
“……”
“她脾气娇纵,长房的事务,根本不容他人插手。底下的仆人聚众赌钱,打架闹事胡作非为,那可是天天都有,全是被她纵容出来的。”
“……”
“好不容易有个好人家娶她了,哪知,她府里的一个小厮,叫什么,叫田永贵的跑去裴家诬陷她,说她婚前不贞,她被婆家裴家给沉了塘,你大哥得知这件事,骑马赶去裴家时,不慎落马……”
林唯枫瞧着她冷冷一笑,“田永贵诬陷,裴家沉塘婉音的时候,你们二房的人,又都在干什么?”
林二老夫人的脸色攸地一沉,“老三,你说话得讲点道理。什么叫我们在干什么?婉音的名声不好了,是我们愿意的吗?那田永贵是长房的人,我们二房的人如何管得住?”
“……”
“再说了,我们二房里,还有一大群姑娘没有许配人家呢。她名声不好,难道不会影响到我们二房?我们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
“她自己管不好仆人,得罪了仆人,仆人报复她,关我们什么事?那裴家家势显赫,是我们二房的人,管得住的吗?”
“……”
“婉音出事的时候,你二哥二嫂马上赶往裴家,被他们家好一阵羞辱,连骂连赶地撵了出来,还要我们怎么帮?难道,都要像你这般模样,提刀砍上门去?那是不计后果的莽夫行为!”
霜月盯着林二老夫人的利嘴,直翻眼皮,心中暗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婆子,难怪林家大小姐惨死了。
有她瞎掺和,裴家只会更快地处死林婉音。
果然,林二老夫人的话一说完,林唯枫马上大笑起来。
“二婶,你倒是将事情撇得干净!别以为他们二人都死了,我查不到证据!”他气势汹汹,步步紧逼,“这件事,一定有着内幕!”
“老三,说话得讲证据,我们做得问心无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婉音是亲孙女,只是,世事无常,我们也无能为力!”林二老夫人面色一窘,语气却咄咄逼人,丝毫不让步。
“问心无愧?世事无常?哈哈哈——”林唯枫大声冷笑,“二婶,别将老子当傻子!你们二房的那点心思,当老子瞧不出来?说七说八的,都是在狡辩!”
“……”
“婉音前脚没了,你们家后脚跟裴家搭上了关系,这点门道,我要是瞧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我白活二十七年了!你们是巴不得婉音死!是不是?好攀附裴家的富贵荣华?”
他目光凌厉,似冰刀一般直戳林二老夫人的心口。
“你……你这是胡说!”林二老夫人心中慌了一下,飞快想着应对说辞,“当初你爷爷活着时,帮过裴家一个忙,裴家才说,会娶林家女儿做少夫人。”
“……”
“婉音没了,裴家为了不让世人说他们忘恩负义,才选了另一个林家女儿。旁支的女儿们,不是年纪大就是年纪小,再者说,身份都不及我们这两房的。而你大哥又只有婉音一个孩子,不找我们二房的,找哪里的?”
郁娇的目光,慢悠悠地转到林二老夫人的脸上。
她似笑非笑说道,“二老夫人,可我听林二小姐说,她喜欢着裴世子七年了呢。”
“可有这回事?”林唯枫厉声喝问,“是不是她伙同裴家,逼死了婉音?”
“你们这是信口雌黄。”林二老夫人又惊又气,脸色一窘。
“没有最好,免得痴心错付。”郁娇笑微微道,“我听说,裴世子对我的几个姐妹,可是特别的中意。”
林二老夫人心头一惊,裴元志还喜欢郁家的女儿?她们家跟郁家比,差远了,这要是同时娶俩,佳兰不是只有做小的份?
她还在胡思乱想间,林唯枫已抓起桌上的大刀。
“我大哥和婉音的事,我不会就此罢休!倘若被我发现有人从中使坏,我的刀,绝对不会客气!”他再不看林二老夫人,“我先回长房那边,麻烦二婶差人将长房的帐册速速送去!”
语气带着命令,不容人反驳。
林唯枫说完,朝郁娇点了点头,抬步就往外走。
林二老夫人要强惯了,没想到,今天被人这般辱骂,又气又惊,一张桔皮老脸憋得铁青。
郁娇淡淡看了眼林二老夫人,唇角浮着抹讽笑,跟着林唯枫离开了屋子。
很好,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三叔失踪多年,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不讲理的林家二房。从此,她有了盟友。
霜月才不会像郁娇这般斯文,重重哼了一声,还朝林二老夫人翻了个大白眼。
三人走出屋子,发现这处院落的仆人,个个都躲得老远。
即便是有几人没有远离,也是吓得战战兢兢。
林唯枫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林家嫡系一支的长房和二房,只隔着一条小巷子。林唯枫和郁娇离开二房,来到长房忠毅将军府的府门前。
大门并没有上锁,虚掩着。
“十天前我进来时,这处府邸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家具全无,窗子倒塌,树木折断,野猫野兔时不时从屋子里跑进跑出。”郁娇叹道。
林唯枫停了推门的手,眼眸眯起,“二房的人不管这里?长房支助他们多年,长房的人一死,他们连打扫都不愿意了?”
郁娇冷笑,“原本呢,林将军父女没了后,他们马上搬了进来,将这处府邸大大小小的院落全都占了。不过呀,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有一晚,在林大小姐的闺房里,忽然响起了琴声。人们说,那是林大小姐的琴声。是林大小姐的冤魂回来了。二房的人吓得连夜搬走了。走了之后,就将这处府邸弃之不管。”
“林世安……”林唯枫咬牙切齿,眼底寒光腾起,“我饶不了他!居然敢占我长房的屋子!当我长房的人死光了?”
“先进去看看吧。”郁娇伸手推开府门,又道,“誉亲王给裴元志设了个套,要裴元志出资,他出人,共同修缮这处府邸。”
林唯枫跟在她的后面,惊讶问道,“誉亲王,他怎么掺和进我林府的事了?”
郁娇一噎,不知该怎么说。
霜月眼珠子一转,笑道,“王爷喜欢我们小姐。小姐是林家义女,他当然会帮忙了。”
“哦——”林唯枫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理解理解,哈哈哈——”
郁娇:“……”她脸色一窘,狠狠瞪了一眼霜月。
霜月装傻,“小姐,奴婢说错了吗?你瞪眼做什么?”
林唯枫眯着眼,目光往郁娇的脸上滴溜溜转了转,发现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处,便更加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哈哈哈——”
“三叔,有你这般欺负小辈的吗?”郁娇扭过头去,大步进了府里。
身后,又传来林唯枫的大笑声。
三叔离京时,她只有五岁。
印象中,林唯枫是个长相俊美的高个儿少年,舞刀舞得极好,最喜欢背着她到街上看热闹。
用景氏的话说,只要她跟着三叔,脚就没有着地过,不是抱着就是背着,一双鞋子穿一天,不沾一丝儿的灰尘。
后来,三叔跟着爷爷上战场,就再没有回来过,她失落了很久很久。
……
林家长房的祠堂。
林唯枫进了二房后,早有二房的仆人,来到祠堂里,将林唯枫回来的消息,告诉给了正在罚跪的,林二老太爷和林世安夫妇。
三人一听这个消息,同林二老夫人一样,个个吓得脸色大变。
尤其是林世安,袖中的手指颤抖着,显示着他内心的极度恐慌。
当年,他设计想断掉林唯枫的一只臂膀,谁知没成功,被林唯枫记恨了很多年。
十二年前,十五岁的林唯枫只是个瘦麻杆的毛头小子,他可以不放在眼里,可十二年后,他就不一定是林唯枫的对手了。
“不是说,他死了吗?他怎么回来了?别是个假的吧?”林世安心头乱跳,问着仆人。
“老爷,错不了,一柄大刀舞得眼花缭乱。”仆人想起林唯枫只一刀就劈开了府门,连腿肚子都打颤了。
林二老太爷朝仆人挥挥手,“你且下去。”
“是。”仆人退下了。
这个时候,太阿公派来监视他们三人的人,正好去了茅房。林世安等仆人一走,马上问着二老太爷,“爹,那小子这个时候回来,一定会追查长房的事。”
“那……那怎么办?”林二夫人更是惊慌不已,“林唯枫自小就是个暴脾气的人。”
自己相公都怕了,她能不怕吗?
林二老太爷心中也慌,但他毕竟是长者,神色平静冷冷一笑,“慌什么?长房父女的死,又不是咱们害死的,他回来了就回来了,老夫不信,他敢不顾王法的来闹!你们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不必理会他。”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相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是。”
可没过一会儿,祠堂外头,有人说起话来,“这是刚刚从外地回来的林三爷,来祠堂里进香。”
“啊,是三爷?三爷回来了?”
“回来了。”
紧接着,祠堂门“吱呀”一声,一个高个子身材魁梧的大胡子青年,撩起莲青色的袍子摆,大步走了进来。
他挡着祠堂门口光线,使得本来就不太明亮的祠堂,更加的昏暗了几分。
“二老太爷,二老爷,二夫人,三爷来敬香来了。”太阿公派来的监视仆人,对三人说道。
“怎么,不敢面对老子?一个个地背着身子?”林唯枫大着嗓门一吼,冷笑一声。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惊得身子一抖。
林二老爷气得胡子直颤。
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怒目看向林唯枫,“放肆!在老夫面前,你敢自称老子?”
“老子就敢了!”林唯枫大步走上前,他比林二老太爷高出一头,气势上更咄咄逼人,“你们还有脸在这儿跪着?就不怕将我爷爷我爹我哥他们气得从坟里头爬出来,找你们算帐?”
“你说的是什么混话?”林二老太爷怒道,“老夫在此罚跪,是因为心中有愧,官小力微,劝说不动裴家,才害得婉音冤死,老夫如何没脸见他们?”
林唯枫继续冷笑,“婉音是被裴家冤死的,还是被你们二房的人合伙害死的,你们敢当着林家的列祖列宗,大声说吗?”
林二老太爷面色一僵。
林世安脸上讪讪地,“老三,想不到,真的是你呀?多年不见,你长得这么高了?”他叹了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婉音是我的亲侄女,我怎能害她?”
林二夫人发现林唯枫,已由一个瘦高个的青涩少年,长成了一个大个子的青年,又是这番杀气腾腾地走来,她不敢太顶撞他。
也陪笑道,“三弟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怎会去害婉音呢,她死后,我们伤心都来不及呢……”
林世安夫妇向来是个圆滑的人,长房父女死后,为了堵住整个林氏的悠悠众品,他们充分展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所有林家人都哄住了,也想着,林唯枫来了,糊弄一番。
可谁知,林唯枫根本不理会他们。
他伸手遥遥指着三人大声骂道,“谁他娘的跟你们是一家人?吃了长房的人,全他娘的给老子吐出来!限你们三天时间,将长房的东西一件不差地还回去!哪怕是一把扫把,也一根不许少!”
一顿狠骂,将林家二房的人,骂得全都怔住了。
林伯勇憨厚大度,本着都是同一个曾老太爷的想法,二房的人虽是一群拎不清的一家子,但他还是宽厚地对待他们。
再加上林二老夫人泼辣,林二老太爷倚老卖老,林二夫人狡猾,林世安又是个溜须拍马的人,将心地善良地林伯勇糊弄住了。
他们以为,武将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他们能将一个三品大将林伯勇糊弄过去,也一定好糊弄林唯枫。
哪知,林唯枫根本不吃他们一套。
也不像林伯勇那般说话委婉,而是跟市井泼皮一般,直接开骂。
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又惊又吓,全都傻眼。
林二老爷应过来,冷笑道,“老三,你胡说什么?什么叫吃了长房的?大哥不在,长房已无人,难道,任由长房的财物由着仆人们偷不成?我不是过是替大哥看管一下。”
“放你娘的屁!”砰——
一记重拳,重重打在林世安的脸上,将林世安打倒在地,“你轰谁呢?看管?看得鸠占鹊巢吗?”
“老三,你……你敢打我?”林世安一抹鼻子,全是血,又惊又怒。
“老子打了又怎的?长房的东西要是少根针,你们全都小心点!”
林唯枫骂完,拂袖而去。
太阿公派来监视他们三人罚跪下的仆人,朝他们扯了下唇角,鄙夷一笑,跟着林唯枫离开了,“三爷,您好走。”
“不必送,给老子看着他们,他们敢偷懒,老子打断你的腿!”
仆人点头,“是,小的不敢。”
祠堂里,林二老爷气得几乎要吐血。
林二夫人心疼的拿帕子给他擦鼻血。
林二老太爷咬牙切齿,“反了反了,老夫是他的长辈,他敢指着老夫的鼻子骂,还自称老子?这小子……,他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已吓得六神无主,“父亲,怎么办?”
长房的财物,到了他们二人的手里后,已经花掉了大半,怎么还啊?
林唯枫那副样子,要是还不上,还得不杀了他们?
林二老太爷眯了下眼,“先照着他说的去做。”
“可是,差很多呢……”林二夫人又惊又怕。
“就说,大房的仆人们,偷了不少走了。”林二老太爷捋捋胡子,冷冷一笑。
林世安和林二夫人相视一眼,二人心中豁然开朗,对呀,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
反正呢,长房的仆人们全都不见了。
就说,是那些仆人们偷了去。
人多手杂的,他们也没有办法管。
……
林唯枫回到长房的前院,半路上,遇上了郁娇的侍女霜月。
霜月迎上去,“三爷,小姐请您去虎威堂。”
他点了点头,“好。”
长房里,随处可见新修缮的痕迹。
郁娇告诉他,十天前,这里跟一座弃园似的,杂草丛生,如今,却是四处干净如初,显然,楚誉花费了不少心思在里头。
府里,只有两个仆人守着,郁娇说,那是楚誉的人。
誉亲王,仅仅喜欢一个林府的义女,就对林府长房的事,极为上心,这,可有点说不过去。
郁娇被大哥收为义女,也没有多长的时间,这么快就对长房有了感情?
是楚誉十分宠爱郁娇,才这么为之呢,还是楚誉对林府,本身就有心相助?
他记得,除了大嫂景氏跟李皇后是手帕交,关系极好之外,林家长房没有跟任何一个皇亲有密切地来往。
因为林家长房是武将之家,这么做是为了要避嫌,可为何,楚誉对林家的事,这么上心?
林唯枫想不出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是,林唯枫进了虎威堂。
才走进正堂,就见郁娇跪在正堂前,前方供着香案,香案上方的墙壁上,悬挂着林伯勇的一副戎装画像。
霜月道,“小姐说,祠堂里有二房的人在哪儿罚跪,三爷定是不愿意在那儿同大爷说话的。所以,才在这儿摆了香案。”
想不到,郁娇连这一点,也想到了。
林唯枫点了点头,心头一酸,抬步走了过去,在郁娇的一侧跪下了。
接着,他重重磕下一个头来,“大哥,弟弟回来迟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坠马?”
身材高大的糙汉子,流泪流得跟个小娘子似的,连站在门口的霜月也动容了几分。
郁娇偏头看着他,眯起双眼。
林唯枫也不相信林伯勇会坠马身亡,可见,真的有阴谋。
“三叔。”她道,“我不知道义父是不是真的坠马而亡,但是,我知道林婉音的死,不是被诬陷处死那么简单。而且,义父的尸骨失踪,皇上将这件事和了稀泥,不准任何人往下查,这两件事连在一起,难道,没有一点阴谋吗?”
林唯枫赫然看向她,“你说什么?这里头,究竟有什么阴谋?”
郁娇的唇角微微一牵,冷笑道,“有人给长房的小仆田永贵写了封密信,要求田永贵按着信中指示去办,如何诬陷等等,指明得清清楚楚。那封信的信纸,来自皇宫中,是各宫娘娘,以及皇子公主们亲王们写信的常用纸。”
林唯枫大为惊讶,“皇家的人,为何要杀婉音?听说,她是几个小公主的女夫子,难道,她得罪了宫中的谁吗?”
郁娇摇摇头,“三叔,你不觉得,婉音的死,很费周周折吗?婉音真的得罪了皇家人,皇上直接一个圣旨下来,就可以处死,何必劳师动众的指使一个小厮去诬陷?”
林唯枫眯起双眼,“对,杀得太费事了,这值得人深思。”
“我查到这里,就断了线索。”郁娇望向上首的林伯勇画像,“义父救我一命,我理当报答,却无能为力。”
林唯枫安慰她,“郁娇,以你一个小小女子的力量,能为婉音洗去冤屈,婉音和她父亲在地下得知,一定会感激不尽,永远佑你平安。”
郁娇未说话,她的确希望父亲在天之灵,助她早日查出真凶。
……
林唯枫忽然的回京,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迅即在林府炸开了锅,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不多久,传了大半个京城。
林家的事闹了几日后,终于歇下了,没想到,忽然来了个林三爷,一定是又有一场闹剧。
有人听得这个消息,不过是付之一笑,想着,又有一场热闹看。
有人则是惊得心神不安。
因为,当年的林唯枫,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纨绔,打架斗殴从来不会少他。
他武功又好,嘴皮子又好,上面哄得皇上欢喜,下头哄得他家老爹林老太爷欢喜。
又得长嫂大哥的宠爱,惹了祸事,总有人替他担着。
林伯勇死得不明不白,他侄女儿又是被冤死的,当年京城的第一纨绔,不闹出点事来,都不叫第一纨绔了。
永安侯裴兴盛听到仆人说,林唯枫回京了,只撩了下眼皮。
“十二年前的毛孩子,十二年后的武夫,值得你们担心么?”
说得暗卫们,脸色一窘,纷纷低下头去。
裴兴盛站在锦鲤池边在喂鱼,长期居于高位,尽管穿着便装,通身仍散着无形的威严,“派几个人,暗中盯着他。他不闹事,就由着他去,他敢查到老夫的头上,你们就给老夫悄悄地除了他。”
声音不急不徐,像在说,今天去哪儿喝茶一样的随意。
两个暗卫听得头心一颤,“是。侯爷。”
“这件事,速去通知给世子,让他也做做准备。”
“侯爷,世子不在府上,出门去了。”
永安侯喂鱼食的手一顿,“他又去了哪儿?”
两个暗卫面面相觑,“回侯爷,属下们不知。”
“哼,他究竟想干什么?”永安侯怒道,挥手叫暗卫们退下,“下去吧。”
自从林婉音死,他对这个儿子,就感到陌生起来。儿子常日不归家,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着实可气。
暗卫们心下一松,“是。”
侯爷跟世子不和,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倒霉。
……
此时的裴元志,正在府外的一座别院里。
这是他自己的一处别院,是新近买下来的。
里头有处园子,仿着林府长房落英园的样子,盖了绣楼,院中种满了桃树,系了秋千架。
绣楼的小园,依旧取名“落英园”。
林佳兰寻到裴元志的时候,看到这座别院中的小园时,惊讶得心儿都停了跳动。
裴元志,还是忘记不了林婉音?
林府长房他去不了了,就仿盖一个?
而且,还让仆人带着她来这里见他,这是想生生的羞辱她么?
裴元志,怎么可以这样?
她委屈的咬着唇,忍着心中的怒火和眼眶的眼泪,等着裴元志说话。
可裴元志却慢悠悠地在描着林婉音的画像。
“何事?来了又不说话,那又何必来?”裴元志正在给画上的“林婉音”着色。
粉色的衣衫,娇艳似花。
这男子,一身锦衣,站在桃树下提笔作画,挥袖间,潇洒迷人,但,说的话,字字如剑,直戳她的心口。
“昨天,我在牡丹园玩时,见到一个男子,忽然带走了郁娇,元志哥哥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林佳兰终于鼓起了勇气,冷笑着开口。
裴元志喜欢郁娇,焉知,郁娇有了心上人?
他敢气她,她也会气他。
看谁耗死谁!
果然,听到郁娇的名字,裴元志手中的画笔一顿,马上直起身来,眯着眼,盯着林佳兰,“是谁?”
“一个黑衣男子,身材颀长,长着一双飞凤眼,气度不凡。不过,他蒙着面纱,武功很高,带走郁娇时,郁娇只说了句,‘原来是你,你怎么回来了?’我不知道是谁,但是,郁娇一定知道。元志哥哥对郁娇那么好,她却有了心上人,元志哥哥,她分明是在羞辱你。”
其实,郁娇并没有说这句话,是她编的。
林佳兰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裴元志。
只见裴元志的脸上,平静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手里的毛笔,因为用力,而生生地折断了。
他冷冷一笑,“是他?”
林佳兰眨眨眼,问道,“元志哥哥知道是谁?”
“是楚誉!”他冷冷一笑。
林佳兰“呀”了一声,“元志哥哥,誉亲王不是去崇州了吗?悄悄回京,这是犯了欺君之罪呀。”
郁娇背后最大的帮手便是楚誉,她故意将黑衣蒙面人的样子,说成楚誉,是为了引得裴元志的注意,好除了楚誉。
郁娇没有楚誉相助,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果然,她说出黑衣人的样子,裴元志就信了。
“他既然想死,本世子就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