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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二房。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到了二更天的时分了,但是,林二夫人的卧房里,仍然点着烛火,林世安和林二夫人均没有歇息,而是坐在灯下,生着闷气。
几个女儿刚才跑来哭诉了一番,将二人本来不好的心情,哭得更加的烦躁了。
林二夫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不停地咒骂着林世安。
“你说你还有点用吗?怎么拦不住大房的人?如今这家里,还像个样子吗?你看看,这床都没有了。”
不仅床没有了,连她柜子里的一些衣料,也被郁娇带着人收走了。
郁娇那小妮子,简直不是人,而是鬼,不,分明是个看穿所有事的妖精。
不仅搬走了大件的床,架子,柜子,连那衣料跟首饰品,都没有放过,全都拿走了。
想不到,郁娇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居然认识宫里头的御赐品。
她这屋里,原本有几件料子,是皇上赏给林伯勇的,全京城有那种布匹的人家,屈指可数,她原想着,林伯勇和林婉音都死了,她用了就用了。
哪想到,郁娇认得,二话不说地拿走了。
她想赖,也赖不了。
因为,那些料子不仅是御赐品,还是贡品。京中人,谁得了,都是有记载的。
几个丫头婆子见夫妻二人吵架了,一个个识趣地溜走了。
有人已经去库房里寻旧床去了。
林鸿志坐在一旁喝茶,不做声。
林二夫人见他无动于衷,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问你话呢,怎么一句也不吭声。床没有了,我们睡哪儿?”
“不是还有一张梨花木的床吗?那也是你的陪嫁呢,先睡一晚再说。”林鸿志已经被林二夫人骂了一个多时辰了,心中一直忍着怒火,但碍于有仆人在外头,他不好大发脾气。
“什么?要我睡梨花木的?我不要!”林二夫人当即跳了脚。
她用了几天景纤云用过的金丝楠木大床,说什么也不想用她的旧嫁妆梨花木的床了。
景氏那张金丝楠木床,到了晚间的时候,在烛火光的照耀下,木头上会闪着淡淡的金光,像仙子的床一样。
当初,景氏还在的时候,她就十分的羡慕景氏的床。
那是曾老爷子正妻的陪嫁。
大老夫人嫁入林家后,曾老爷子做主,送给了嫡儿媳大老夫人,后来大老夫人又给了景氏。曾老太爷继妻的儿媳二老夫人,就只有羡慕的份儿。
二老夫人都得不到,当然,她也得不到了。
林二夫人因此嫉妒羡慕了很多年。
“那就只能睡地上了。”林世安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他本来是想同妻子商议一下对策,家中没银子了可怎么办。
哪知,这个妻子比他还要慌张。
算了,还是去姨娘的屋子睡吧。
林世安心里一烦,就不想管事了,只想得过且过的,过一天算一天。
林二夫人一把拉住他,“你给我回来!”
林世安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啦?你跟我抱怨,我也没有办法。”
林二夫人朝外头看了看,发现丫头婆子都站得远远的,她将林世安拽到里间的卧房里,关了门,小声地问着林世安,“相公,昭阳公主和安王不是说,会保咱家的吗?要不,你去求求公主?家里成了这样子,没法过日子了啊。”
林世安回头看向林二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前几天,我也去找过公主,但是公主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好了,我问了她,我几时能官复原职,她马上冷了脸,清清冷冷看了我一眼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了。”
林二夫人吸了口凉气,“是不是,公主另寻了其他人,顶替了你?你的技术,不是只有你一人会吗?”
他们林家二房,之所以得了昭阳公主的青睐,主要是因为,老太爷和林世安都会研制火药。
老太爷年岁已大,已不大管着这件事了。
林世安自己琢磨出了一个更好的法子,能将火药的威力,提升到极限。林世安本想将这件事报与皇上知晓,让皇上提升他的官职。
但这时候,昭阳公主拿住了女儿林佳兰同裴元志私会的证据。
威胁他们说,若是他们不听她的吩咐,就将女儿的事,说与林伯勇和林婉音听。
当时的林婉音,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林婉音的父亲林伯勇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裴元志还没有同意娶林佳兰为正妻,事情要是提前嚷出来,那对父女一定不会放过女儿和他们夫妇二人。
他们害怕之下,就同意了,暂时不报与皇上知晓,而是听命于昭阳公主和昭阳公主哥哥安王的安排。
那对兄妹说,只要听他们的安排,会许给林家二房财富与地位。甚至是,他们想要整个长房,也会帮他们得到。
长房的财富,早已让他们艳羡了多年,所以,他们义无反顾的听从了。
再后来,安王和昭阳公主命他们毒害林伯勇,好处便是给女儿做媒,让佳兰嫁入裴府做正妻。
只要女儿做了裴元志的正妻,将来必是侯夫人,那么林家二房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
不得已,林世安将自己会火药新技术的消息瞒了下来,只听命于安王和昭阳公主这兄妹二人。
林世安摇摇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整个朝中,只要我一人会新技术,兵部火药库的人,只会做简单的土炮,而且,十个常常有八个不会响。那些都是做爆竹出身的人,都是些半碗水水平的人。”
“那为何安王和昭阳公主冷落了你?”林二夫人担忧问道,“他们兄妹要是不管咱家了,你又失了官职,将来,我们二房的人,还怎么活啊?”
如今的林家二房,因为弄丢了林伯勇的尸骨,早已被京城的人唾弃着。
要是得不到安王和昭阳公主的庇护,二房的人,将来想在京城占个一席之位,确实难。
所以,林二夫人才焦急起来。
林世安也烦躁,“我思来想去的,一定是裴世子在昭阳公主面前说了我们什么。昭阳公主才冷落了我们。”
林二夫人吸了口凉气,“裴元志?我们二房的人,跟他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林世安冷笑,“你忘记了女儿的提醒了?裴元志喜欢上了郁娇。而郁娇,是长房的义女,她现在,巴不得我们二房的人倒霉呢,没准啊,裴元志为了讨好郁娇,才不让公主帮我们。”
林二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怎么这么恶毒!他想过河拆桥么?”林二夫人咬牙怒道。
“他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你能拿他怎么样?我们能拿他怎么样?”林世安反问林二夫人。
林二夫人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哼,眼下,先忍着,再伺机行动!裴元志身份高贵,手里有权,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不是还有个郁娇么?”林世安虽然一直是窝窝囊囊的一个人,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也变得狠戾起来,“还有那个帮着郁娇的林唯枫,都不能放过!”
林二夫人眸光微缩,没一会儿,冷笑起来,“我真是气糊涂了,有时候,除一个人,不必动刀子,后宅里的阴毒事,也足可以将一个人打倒。”
林世安袖子一拂,冷笑道,“那还不快去准备着?我们现在过成了这样,全都是因为那两人搞的鬼!”
林二夫人扬了扬眉,得意笑道,“相公,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主意。”
林世安眯起双眼,“你打算怎么做?”
林二夫人伸手,沾了点茶水,用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微微一笑望着林世安,“相公,如何?”
林世安眸光一亮,捏着小胡子尖,冷冷一笑,“不错,就要这么办,要是我们早点出手,就不会到今天了。”
“也不算迟呀,除了林唯枫,那长房的东西,不是又归我们了?”林二夫人笑意吟吟地坐下来,“不过,我向你要个人,你舍得不舍得?”
林世安笑了,“我的人,还不是你的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客气什么呢?”
林二夫人扬起唇角,目光中闪过一抹冷戾,“那好,你将方姨娘给我吧。”
林世安不笑了,“你要她做什么?”那是他几天前刚收入屋里的小妾,这才宠了几天呢!
林二夫人冷笑,“怎么,你舍不得了?其他几个,要么是人老珠黄,要么是生了女儿。差个丫环去办事,又闹不起大动静来,我想来想去,就她合适。你要是不同意,当这主意我没说,我们家,就一直过着苦日子吧。”顿了顿,她又冷笑道,“等那长房的银子到了我们的手里,你要收十个女人,都不是难事,何必在乎这一个?”
林世安思前想后,咬了咬牙,“好吧,就依了你。”林二夫人说的没错,有钱了,要多少女人没有?
“多谢相公。”林二夫人朝林世安俯身一礼,唇角浮着一抹冷笑。
林世安的小妾太多了,她得借这个机会,除掉一个最嚣张的。
林世安同林二夫人商议好,借口去看自己的父母,离开了这里。
林二夫人知道,林世安看两位老人是借口,实则呢,又去哪个姨娘的屋子里去了。
林世安的姨娘太多,她也管不住,只好随他。
不过,他一走,她正好收拾那个方姨娘。
“来人!”林二夫人朝外间喊了一声。
一个婆子小跑着走了进来,“夫人,原先您屋中的梨花木床架已经抬来了,还是摆在原来的位置吗?”
“就原来的位置吧。”林二夫人说道,眼下,她不关心床了,她关心被长房收回的钱物,“你马上去将方姨娘叫来!”
婆子看了林二夫人一眼,应了一声“是”,退出去了。
林二夫人眯着眼想心思,几个仆人抬着床架,进了卧房,屋子里,好一阵忙乱。
没过多久,有个年轻的妇人,哭哭啼啼的扶着丫头的走来了。
林二夫人看着她,厌恶得直皱眉头。
“夫人啊,可怎么办啊,屋子里都空了呢。”来的正是方姨娘,林世安赏了她不少值钱的物品,哪知,郁娇说那些,全都是景氏或林婉音,连鸡毛掸子和一方小铜镜都给搜了去。
剩下的,只有几个不值钱的破烂货。
方姨娘跟林二夫人一样,用惯了好东西,用坏的物品,怎么用,怎么心烦。
林世安今天没有去看她,这会儿听说林二夫人找她,她便跑来哭诉来了。
卧房的床架子,已经装好了,林二夫人将仆人都屏退了,只留了方姨娘一人。
“方姨娘!”林二夫人放下茶盏,目光慢悠悠地转到方姨娘的脸上,表面含笑,实则,那笑里毫无温度。
这个女人,跟她儿子的年纪差不多,舞伎出身,走路的样子,跟水蛇似的。
林二夫人看着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恼火。
林世安的姨娘不少,可没有哪个敢当着她的面,对林世安眉来眼去,撒娇卖弄。
只有这个方姨娘,仗着自己年轻,又有几分姿色,居然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在她的面前,敢公然跟林世安调情。
实在是太猖狂了。
她今天一定得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小贱人。
“夫人,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夫人,妾身的屋子都空了。”方姨娘走到林二夫人的面前,先是福了福,然后,捂着脸,继续地哭号着。
方姨娘是聪明的人,虽然林世安宠着她,但是,她不敢太得罪主母林二夫人,该行的礼,她样样不差。
林二夫人看着她娇柔作做的样子,心中更气了。
“昨天傍晚时分,我看到你跟三爷说话来着。”林二夫人忽然说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嫌弃老爷年纪大了,又长得不如他?身体不如他壮实?想另择高枝飞了?”
方姨娘愣了愣,没一会儿又指天指地发起誓来,“天地良心啊,夫人,妾身可不敢有这个想法啊,要不是老爷将妾身从教坊里赎身出来,妾身还在那儿卖笑呢。要不是夫人大度的收留妾身,妾身哪儿有栖身之地啊。老爷和夫人对妾身这么好,妾身怎敢背叛老爷和夫人,起了二心?夫人您要明查啊。”
“够了!”林二夫人可不是听她哭委屈和狡辩的,冷笑道,“你别当我是傻子,你叫你的侍女,送了个香囊过去,是不是?你昨天拦着林唯枫,是问他喜不喜欢,是不是?”
方姨娘吓得不哭了,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林唯枫想对我的侍女非礼,我找他,是同他在理论。”
“你骗谁呢?林唯枫会看上你的侍女?你那侍女,长得跟稻草似的瘦,他会看得上?哼,你也不要狡辩了,我找你来,就是想成全你的。”
方姨娘也不敢号了,愣愣看着林二夫人,“夫人,妾身听不懂您说的话。”
林二夫人站起身来,绕着方姨娘走了一圈,“如今,府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爷的官丢了,府里的银子呢,又被不讲理的林唯枫给抢了去,已经养不活过多的人了。”
要赶人?
方姨娘吓傻,她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呢,她可不要再回到过去天天给人跳舞的苦日子。
“夫人,妾身哪儿也不要去,妾身愿意给夫人端茶倒水,愿意服侍夫人。只求夫人不要赶妾身走。”
“你不走,愿意天天饿着,愿意不拿一文银子的过日子,愿意不要丫头服侍?”林二夫人冷笑。
方姨娘心中一凉,哭道,“夫人,妾身离了这里会死的呀,夫人要妾身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赶走妾身。”
林二夫人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
“你的事情,被我看见了,老爷要是知道了,可不是仅仅赶走你这么简单,老爷会直接打断你的腿。”
方姨娘吓得浑身一凉,也不敢号了,“夫人,求夫人指条明路。”
“眼下呢,我有件事,要找你做,只要你做得好了,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这里,今后,你是再嫁人也好,到外地买田买房子另过也好,都随你。”
方姨娘明白了,林二夫人说来说去,就是容不下她的意思了,何况,还抓住了她的把柄,要是不替林二夫人办事,事情被林世安知道了的话,她就惨了。
“夫人,您说吧,只要妾身会做的,一定会去做。”
“也不是什么难事。”林二夫人扬唇一笑,“你且起来,听我安排。”
“是……”方姨娘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林二夫人跟前来,“夫人,您说吧。”
“你只需……”林二夫人小声地对方姨娘吩咐了几句,眸光一缩,“听明白了吗?”
方姨娘眨眨眼,事情……有点儿冒险。
不过,她要是不答应,林二夫人定是不肯放过她。
她咬了咬唇,“是,妾身听明白了。”
林二夫人微微一笑,“你也不要怕,没准,林唯枫会收了你,他可比老爷年轻多了,会侍候女人。”
方姨娘可笑不出来。
昨天,她试着同林唯枫说话,哪知,那个林唯枫一点也不惜香怜玉,眼神冷得跟刀子一样,差点没活剐了她。
“妾身……明白了。”方姨娘此时,也不敢不答应了。
……
林家二房,在仆人和主子,抱怨哀叹的声音中,总算是过去了一天,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林鸿志等不得天大亮就起了床。
他一面吩咐小厮去备马车,一面吩咐侍女快服侍他更衣梳洗。
园子里的仆人,不知他为何忽然变得勤快了,还不到辰时,林鸿志居然就起了床。
但林鸿志的脾气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没人敢违抗,纷纷伺候他梳洗,伺候他吃早点。
林鸿志的早点还没有吃完,到前院备马车的小厮走来回话,“少爷,马车备好了。”
“走走走,跟本少爷出门。”林鸿志的嘴里叼了个包子,手里抓了个大饼,朝那小厮招招手,匆匆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太阳也才刚刚升到半树高。
小厮摸摸头,一头雾水地跟在他的身后,“少爷,这么一大早,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林鸿志心中抑制不住狂喜,当然是捞回本钱外带大赚一笔了。
道士说他这几天有大财运将至,不用过期,所以,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狠狠地赚上一笔。
“你跟着走就是了,本少爷发了大财,你也会跟着沾光。”林鸿志欢喜说道,心情大好之下,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发财?不会是又去赌吧?赌输了喝,喝醉了再去赌,醉成一团泥,越赌越输,这就是林鸿志每天的生活。
连他身边的小厮都看不过去了。
但小厮只是个仆人,哪敢说林鸿志?
林鸿志叫他快些跟上,他只好快步跟上了。
主仆二人出了府门,坐了马车,往平日里经常去的六顺赌坊而来。
他们的马车刚停下,六顺赌坊的门就开了。
开门的伙计看到林鸿志,愣了愣,林鸿志来得这么早?“林少爷,你是来还银子的?”
林鸿志没好气地踢了那伙计一脚。
“呸!你小子想死吗?一大早叫本少爷还银子?本少爷今天是来捞本的,赢了钱,自然会还你们钱掌柜银子。钱掌柜都没有催本少爷,你算老几,催什么催?问什么问?”林鸿志今天有钱了,底气也足了不少,将那赌坊的伙计一把推开,恶狠狠地吼了几句。
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
伙计见他神气十足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带了银子来的。
带着银子进赌坊,就是来送银子的,不管赌客赢多少,庄家都要抽提成。所以,没有哪个赌坊会亏,也没有哪个赌坊会拒绝有人带银子进赌坊。
伙计想到即将赚到手的银子,就不跟林鸿志一般见识了,咧嘴一笑,将林鸿志往里迎。
“小的哪敢呢?林少爷请吧,您今天来得早了些,还需等等其他客人。”
“无妨,本少爷愿意等,你只管倒来好茶,侍候着本少爷。”
“是是是,您稍等,小的给您倒茶水来。”伙计一脸讨好,笑着倒茶水端点心去了。
赌坊对面,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两个身穿男装的主仆二人,两人将林鸿志的一举一动,看得真真切切。
“小姐,看,那林鸿志进赌坊去了。小姐真神了,奴婢昨天装道士胡吹一番,他居然还真信了,跟小姐想的一样。”霜月放下帘子,笑着对郁娇说道。
两人没有穿女装,而是打扮成一对公子主仆的模样,为的是不让人认出来。
毕竟,这条街,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郁娇身为丞相的千金,被人看去一眼,都会对名声不好。
郁娇收回目光,望向霜月,“你现在进赌坊去,将这张银票给赌坊的钱掌柜,那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微胖,倒八字眉,左脸上有块铜钱大小的黑色疤痕,你跟他说,一定不能让林鸿志赢,这是好处费。”
霜月接过银票,这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她心中道,郁娇可真有银,出手就是一千两。
“钱掌柜会听吗?”霜月眨眨眼,问道。
郁娇冷然一笑,“你跟他说,是得一千两银子的好处费,再坑掉林鸿志的三万两银子呢,还是想掉脑袋!林将军的老部下不帮林家长房,是不是不想在京城里混了?”
霜月恍然,“小姐,原来那赌坊的掌柜,是林将军的旧部下啊。那就好办了,奴婢这就去。”
“速去速回!”郁娇道,“我们还要回林府准备。”
“奴婢明白。”
霜月挑了帘子,走下马车,大步往赌坊而来。
她长得皮肤微黑,容貌略带英气,身材高挑,走路又是大大咧咧的样子,现在穿了男儿装,十足的男儿样。
守在赌坊门口的两个伙计,根本认不出霜月是个女孩子,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市井小混混,来赌坊里赚银子的,“爷,里头请。”
“请请请。”霜月笑呵呵进了赌坊,进了里头,又有伙计来迎她。
霜月的眼睛往四下里扫了扫,发现林鸿志坐在赌注最大的那一桌,正等着有人同他赌钱呢。
她冷冷一笑,心说,一会儿叫你输得哭都哭不出来。
“我找你们钱掌柜。”霜月丢了一块银子,给那个迎接她的伙计,“急事,慢了的话,钱掌柜亏了银子,拿你试问。”
伙计得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这位爷,您跟小的来。”
伙计将霜月往楼上引。
一直走到三楼楼道的最里头,伙计伸手敲了敲屋子门,“掌柜,有人找。”
过了半晌,屋子的门才开。
一个大个子伙计开了门,“何事?”
“有人找掌柜的。”小伙计道。
大个子的眼睛往霜月的脸上扫了扫,对小个子伙计说道,“这谁呀,怎么什么人都引来见掌柜?不见不见。”
说着,就要关上门。
霜月一脚将门踢开,冷冷说道,“钱掌柜呢?不怕在下,难道不怕忠毅将军府上的人?”
伙计一听说,是忠毅将军府上的人来了,大个子的伙计吓得脖子一缩,“你是林氏长房的人?”
“难道,还要在脸上写几个字,你才认?还不让开?”霜月恶狠狠地瞪一眼大个子。
大个子再不敢拦着,让霜月进了屋里。
“你是忠毅将军府上的?”一个个子微胖的中年汉子,从里间屋里走出来,问着霜月。
霜月往他脸上望去,这人的左脸上,长着块黑疤,同郁娇说的钱掌柜的模样儿是一样的。
她从怀里摸出郁娇给的银票,“你是钱掌柜?”
钱掌柜点了点头,“正是在下,小公子怎么称呼?”
“我的名字,你就不必记着了。”霜月将银票塞到钱掌柜手里,“这是好处费,我家主子要你办件事。”
又是忠毅将军府上的,又给了好处费,钱掌柜当然不会拒绝了,他收了银票,发现是一千两,更加欢喜了,“小公子请说。”
“林家二房的公子林鸿志,认识吧?”霜月抱着胳膊,问着钱掌柜。
钱掌柜点了点头,“认识认识,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我们主子说,不管你使什么法子,都不能让他赢!最好呢,让他输光银子,还欠上个万儿八千的。”
赌坊里做假,是最平常的事,不做假,庄家喝西北风?
钱掌柜听说要他让林鸿志输,当下就答应了,“这不是难事。请你家主子放心,包管让林鸿志输。”
霜月忽然从腰间拔下软剑,唰——
朝钱掌柜的头上扫去。
钱掌柜头顶的帽子,顷刻间就掉了一角布。
两个伙计和钱掌柜吓得全都呆住。
“记着,别将事情办砸了,否则——”霜月慢悠悠地塞回软剑,“小爷我下回削的就是脑袋了。”
说完,她大摇大摆的走了。
一直等霜月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两个伙计和钱掌柜才回过神来,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这人好厉害,不听话的话,只怕命就不保了。
“去,一定要让林鸿志输!”钱掌柜心有余悸地对两个伙计吩咐道。
两个伙计都见识了霜月剑法,都怕死呢,哪敢不听话,应了一声“是”,飞快跑去安排去了。
霜月下得楼来,往林鸿志那一桌望去,发现林鸿志已经跟人赌上了。
她冷冷一笑,走出了赌坊,回到了马车上。
郁娇放下挑起的车帘,问道,“怎样,那钱掌柜,没有拒绝吧?”
霜月笑道,“没有,他收到钱票就答应了,不过,我怕他搞鬼,拔剑吓了他一吓,他老实多了呢。”
郁娇点了点头,“他本是林将军的一个马童,上战场后贪生怕死,偷偷跑了,还往脸上弄了块疤痕装胎记。林将军大度没有追究他,他要是不肯帮,我就将这件事说出来,他必定会怕兵部查过来,不过,眼下你吓了他,他又是个怕死的,不会不听了。”
霜月又道,“奴婢离开的时候,林鸿志已经赌上了。”
郁娇勾唇一笑,“我们回吧,等着林鸿志的好消息。”
……
郁娇主仆离开后,林鸿志起先小赢了几把,但没多久,就开始输了,而且,输的数目还不小。
他急了,这可是借的高利贷,要是输光了,他家的房子就没了,他可是拿着房契做抵押借的钱呢。
到时候,父亲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可这人,越是心急,越是输。
不到半天,林鸿志的三万两银子全输光了,而且,还欠了赌坊的五千多两。
“还玩不玩啊,林大少爷?”有人开始起哄,逗弄他。
“玩,你们等着,本少爷回去拿银子来翻本。”林鸿志输钱不输气势,傲然回道。
他弹弹袖子,离开了赌坊。
但是,真走出赌坊,他心中开始烦躁了,那个道士明明说他有财运到了,为什么会输啊?
林鸿志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又怎样?钱还是没了。
林鸿志郁闷之下,又跑去喝花酒,喝得醉熏熏的回了府。
以往,他这般醉鬼的样子,被父亲林世安知道,总会骂他一番,被妹妹看见了,也会取笑一番,但是,林家二房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人人都在烦躁着,谁也没去理会他。
林鸿志得以平安的回到了自己的园子里。
可回来之后,他又发愁了,现在,不光没赢回来,又输了三万多两,可怎么办?
林鸿志愁闷的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该是归还刘宝三万两银子的时候了。
这一天中午,林鸿志正在屋里睡闷觉,他身边的小厮走来叫他,“少……少爷,有人找。”
林鸿志烦闷地吼了一声,“本少爷在睡觉,你吵什么?”
“不好意思,吵着林大少爷睡觉了。”一个大个子的汉子,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他的屋子。
林鸿志认清了来人,惊得脊背一凉。
“你你你……,你怎么进了我的屋子?”
“是啊,刘某不进你这后宅,你是不是想躲过一辈子,不还刘某的银子?”刘宝冷冷一笑,迈步走近他的床前。
他身后两个身材壮实的汉子,齐齐拿冷眼看着林鸿志。
林鸿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是啊,刘哥,我……我这不,这不正想办法呢?”
刘宝冷笑,“还有什么好想的?欠债还钱,没钱还,拿宅子抵押,现在,距离还钱的时间,还剩三个时辰,你是还银子呢,还是还宅子?痛快点说,刘某好做个打算。”
“还钱!”
“钱呢?”刘宝冷笑,“你要是不想拿宅子抵,你可以去找你们长房借呀,他们不是有钱吗?”
找长房借?
长房借给他才怪呢。
林鸿志心中恼恨起来,没一会儿,他心头一亮,往刘宝身后的两人看去一眼,心中生出一计来,笑道,“刘哥。”他道,“我有个好主意,咱们一起发财。”
林鸿志从床上走下来,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了,欢喜着说道。
“什么法子?”刘宝眯着眼,问他。
“刘哥,你听我说……”林鸿志走到刘宝的跟前,小声的耳语了几句,然后,笑着问道,“怎样,这样的生意,划算吧?”
“不会有事?”刘宝眯着双眼,问道。
“不会。”林鸿志大手一挥,“那边才二十个护卫,而且,宅子那么大,全都分散着守着呢,我查看过了,每天守着库房的人,只有八个,而且,八个还是轮流守着,每回只有四人。”
刘宝眯着眼想了想,“好,这笔生意,接了。不过呢,我们出人,得拿大头。”
“没问题,只要抵了三万两银子,剩下的,刘哥能拿走,全都拿走也成。”林鸿志说道。
长房的人太绝情,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几时行动?”刘宝又问。
“就今晚吧。”林鸿志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这天阴阴的,晚上没有月亮,正好行事。”
刘宝也朝窗子外头望去一眼,“好,说定了。晚上二更天,我带人来找你!”
林鸿志点头笑道,“刘哥快去准备就是。”
……
林家长房。
落英园。
郁娇正坐在园中的凉亭里,独自下棋。
霜月向郁娇汇报了林鸿志的情况,郁娇没有欢喜起来,反而是,皱了皱眉。
“小姐,二房那个败家子中计了呢,晚上就等他钻圈套了,你为什么不高兴?”霜月诧异地望着郁娇。
郁娇撩起眼皮看着她,“有人死缠不放,你高兴吗?”
霜月不假思索的回道,“哪个小白脸敢死缠小姐,奴婢替你打断他的腿!”
然后,豪气万丈的拔剑嚷道。
“你打一个试试?”楚誉施施然地从正屋走出来,冷冷盯着霜月。
霜月脸色一白,“……,口……口误,失陪。”
话还未落,身影一闪,人已不见了。
郁娇偏头看向楚誉,“王爷最近很闲?”
楚誉回了京之后,有事无事跑来找她,他就不怕他的皇帝老哥知道他抗旨回京,砍了他的头?
“再忙也要吃饭,来,一起吃饭了。”楚誉牵着她的手,将她往正屋里拽,“吃饱了,晚上一起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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