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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老夫人抖着身子哭诉道,“皇上,就在刚才,吾儿来报,燕娘已被永安侯沉塘了,而且,死相极惨,挖眼割舌。可怜的燕娘啊,当年可是百花会的头魁呀。”
她扶着廊柱子,拿帕子捂住脸,嚎啕大哭着。
“刚刚一早还是鲜活的人儿,这才多大一会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当年她的容貌,艳冠京城……,可这会儿……,阴阳两隔了,再也看不到她如花似玉的脸了。皇上,您不能任由永安侯处死她啊。”
冷老夫人不停地说着当年冷玉燕的美,试图勾起正德帝的回忆。
二十四年前的一天,京郊青峰山,举办起了三年一度的百花会。
因为长宁郡主缺席,景纤云去了外地远游,李皇后有了婚约不宜参加这种活动,三个名扬京城的名媛没有参加百花会,让冷家大小姐冷玉燕,艳压其他世家女,以才艺,美貌,夺得京城第一美的称号。
当时,正德帝楚正元只是个年轻的大皇子,微服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冷玉燕早就见过了正德帝,一眼便认出来了,也早已倾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交往,因此,她装着不认识的样子,频频看像正德帝。
她设计在竹林中,与年轻的正德帝偶遇。
青年时期的正德帝,风流成性,对先皇说是体查民风来到郊外,实则呢,是来看美人的,没有其他更美的几人在场,冷玉燕的确是美艳动人,更加出众,艳冠群芳。
冷玉燕有心攀附权贵,正德帝有心勾引美人,于是,郎情妾意,二人便好上了,私定了终身。
但是,到了选正妃的时候,当时身为大皇子的正德帝,却放弃了冷玉燕,而是看上了即将嫁人的李家大小姐,便是现在的李皇后。
因为正德帝发现,李家大小姐,比冷玉燕更漂亮,学识更高,更有国母风范,而且,出身更好。
李家大小姐的父亲,当时任先帝身边的大学士,是皇帝的内阁幕僚之一,在一众文臣之中,很有威望。
而冷玉燕的父亲,只是太医院的医正,一个小小的五品之官,况且,只是个大夫,没有实权,更没有权利圈子。
正德帝当时,虽然只是皇子,但他的人生目标,不甘心只做一个皇子,面对虎视眈眈的几个想抢皇位的皇叔,为了将来,为了巩固地位,顺利继承皇位,他毅然放弃了冷玉燕,选择了李家大小姐。
冷玉燕当然是不甘心的,守了两年的大皇子,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于是,她想着法子想入大皇子府。
一直将自己拖成了老姑娘,也不肯嫁人,终于有一天,她怀孕了。
当冷玉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身为大皇子的正德帝时,满以为正德帝会许一个侧妃之位给她,但她万万没想到,正德帝大手一挥,将冷玉燕送给了五短三粗的永安侯。
冷玉燕大失所望,也极为不甘心。
冷老夫人也不甘心呀,可是呢,这男人不要了不承认了,女人还能怎么办?
嚷出来?名声会很好听?
冷玉燕无法,只好嫁了。
好在,永安侯十分宝贝着冷玉燕,裴元志只有八个月生下来的,裴家也没有起疑心。
冷家以为,正德帝只是玩玩冷玉燕,打算将事情就此撇过,却不料,正德帝仍同冷玉燕来往起来,许与冷家各种赏赐,更在他登基之后,许了永安侯尚书一职。
也让冷玉燕的哥哥,继任太医院的医正一职,对冷家亲戚们,大肆赏赐。
从此,冷家才没有什么话说。
这才刚通过外孙和女儿,给家中带来了富贵和财富,女儿就没了?
冷老夫人哪里甘心?再说了,让女儿里外不是人的,不是女儿她自己,是正德帝!
正德帝得负责。
“皇上,燕娘的样子,死得惨啊……”冷老夫人哭一阵心中的不甘,哭一阵将来的渺茫。
正德帝呢,动心的几个女子中,也只有冷玉燕娇软可人,其他的,要么总想要他的命,要么一直冷言冷语,视他为路人。
听得冷玉燕死了,他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愤怒。
“永,安,侯——”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来,他饶不了他!便对冷老夫人安慰说道,“老夫人请回吧,这件事,朕会妥善安排的。”
正德帝已经发话了,冷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见好就收了。
眼前的可是皇帝,怎能提更多的条件?
皇帝一言九鼎,当然是说话算话的。
冷老夫人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正德帝又喊出殿外的随侍太监,“六福,安排人送冷老夫人出宫。”
“臣妇,谢皇上恩典。”冷老夫人又是重重地叩谢。
六福搀扶起冷老夫人,“老夫人请吧,这天都黑了呢。”
“是,多谢公公相送了。”冷老夫人看到相送的是皇上身边最当红的公公,心中更是欣慰了。
冷老夫人走后,正德帝没有马上宣永安侯进宫问罪,而是匆匆往李皇后的坤宁宫而来。
冷玉燕已经死了,他去问,也问不活了,永安侯要罚,也不及于这一时半刻。
他还有比冷玉燕之死,更要紧的事,要去处理。
惊得守在殿门口的几个太监们,一个个地慌忙跟上,“皇上,您身子骨还没有全好呢,这天都黑了,路又不平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刚刚还在床上躺着的,现在又健步如飞,太监们想不明白。
正德帝冷着脸,一言不发,袖子一甩大步往前走。
去哪儿?当然是去找李皇后清算了!
正德帝不糊涂,冷老夫人来了宫里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让她见他?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冷老夫人在殿门口候一个多时辰?
只有李皇后。
李皇后对他一直冷言冷语,从不主动进他的寝宫,今天却破了例,已让他十分的怀疑。
她的脸上还有着伤,不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显然,李皇后知道冷老夫人进宫了,所以,马上赶了过来,挡着冷老夫人,不让冷老夫人见他,因而,错过了相救,冷玉燕被裴家处死了。
要是他早一步见了冷老夫人,派人送去圣旨给永安侯,冷玉燕哪里会死?
李皇后,说什么,久不见他了,关心着他,分明是在撒谎,是在故意拖延着时间,不让冷老夫人见到他。
这样一来,没有人相肋的冷玉燕,被永安侯沉了塘。
哼,李皇后,又开始跟他作对了。
正德帝想到这里,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
李皇后自打从正德帝的乾宁宫出来后,脸上就一直是笑意盈盈的。
眼角带笑,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轻快之音。
显得心情很好。
随侍在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看得一头的雾水。
皇后心情好,他们这些底下人,该高兴才是,可是,也不要不正常呀。
以往,皇后见了皇上,或是皇上见了皇后,总之,这二人一碰面之后,皇后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的糟糕,会一连几天不说话,会莫名的坐着生闷气,谁也准靠近。
可这会儿,皇后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太反常了。
就因为,是皇上送自送皇后走下宫苑台阶的?
咝——
不对呀,还是说起往常来吧,往常,皇后的手被皇上牵过之后,皇后会一脸的铁青,不可能会笑。
总之呢,太奇怪了。
还是,皇后忽然喜欢上皇上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是好事呀,宫女太监们如是想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只有皇后身边的大姑姑兰秀,明白是怎么回事,皇后并不是喜欢上皇上了,而是,算计了一把皇上,皇后才会心情大好。
回到坤宁宫,李皇后又马上吩咐着兰秀,将殿门大开着。
兰秀不明白李皇后的做法,忙问道,“娘娘,这天都黑了,您大开殿门做什么?不是该早些就寝吗?”
“不,我要宴请宾客。”李皇后笑微微地说道。
兰秀疑惑问道,“宴请宾客?这大晚上的?您要请谁?”
“一会儿皇上会来,多请些人来迎接吧,大家热热闹闹的聚一聚。”李皇后微微一笑,“去,将陈贵妃,赵淑妃,还有宁德妃,阮贤妃,王美人,宁贵人她们几人全都叫来。哦,还有新收的两个美人,也一并叫来,就说,本宫请她们看戏。”
看戏?
这戏在哪儿呢?
看皇上?
皇上来了,别不是跟皇后吵架吧?
兰秀越发的糊涂了,但是,皇后都吩咐了,兰秀哪里敢不听?只得吩咐着小宫女们和小太监们,往各宫传话去了。
兰秀也不担心请不到这些娘娘们。
皇后的威严在这儿,皇上不喜欢皇后,但宠爱丝毫不少。
谁敢不来?
于是,不到一刻的时间,几个宫中最得宠的嫔妃们,陆陆续续地全都来了。
这其中,又数陈贵妃最得正德帝的宠爱,一是她年轻貌美,二是,她的儿子三皇子,很得正德帝的宠爱,其风头,大有盖过太子之势。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陈贵妃带头,向李皇后行礼问安。
同时,她心中则在恼恨着,这天都黑了,她都要准备睡觉了,李皇后搞什么鬼呢?将她们全都叫来?
看戏?看什么戏?戏台子都没有看到!
害得她又重新梳妆穿正装,真是可恨得很。
陈贵妃的不满,直接写在脸上,其他的嫔妃们,品阶要低一些,心中不满,可不敢表现在脸上,而是隐在心里,跟着陈贵妃向李皇后行礼问了安。
同样的,她们也在心中,纷纷抱怨起了李皇后。
大热的天,不让她们在宫中躲清凉,却叫她们大老远地跑来看戏?
戏台都没有看到,看什么戏?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李皇后将她们不情不愿的表情看在眼里,并没有恼恨,因为,她们也只有抱怨的份,谁叫她们的品阶低的?
她这个皇后,跟皇上对着干了二十多年,地位仍不倒,早已让后宫的嫔妃们嫉妒不已了。
“都请起吧。”李皇后抬手,示意一众嫔妃起身。
“谢皇后娘娘。”嫔妃们谢恩,纷纷落座。
让兰秀更诧异的是,李皇后请嫔妃们进的是内殿的侧间里,而不是外殿中。
兰秀想问,但贵人们都来了,她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反正啊,皇后娘娘今天十分的古怪就是了。
“娘娘,您说请臣妾们来看戏,戏呢?在哪儿呢?”落座后,陈贵妃当先问道。
她品阶高又得宠,衣饰和头饰,其华丽程度,仅次于李皇后。
“是呀,戏台都没有看到呢,娘娘?”一个新入宫,又年轻,正在新宠中的贵人,也娇笑问道。
“娘娘莫非,请我们看别样的戏?”宁德妃长相福态,一张满月脸,笑意温和。
一身墨绿色的锦裙,衬得她皮肤极白,更像一个富家太太。
她生有五公主和五皇子。
奈何五皇子只有七岁,因此,她也明白,争权什么的,是争不过皇后和陈贵妃的。
儿子太小,娘家势力弱,还不如做个闲妃,享受余生。
因此,在李皇后和陈贵妃之间,宁德妃都能说得上话儿。
“是吗?皇后娘娘请臣妾们,看别样的戏?”陈贵妃接过话茬,扬眉问着李皇后,笑意着,带些傲然。
兰秀带着宫女们分茶水点心。
“先尝尝本宫的新茶,唱戏的人,马上就会到了。”李皇后神色淡淡,“贵妃妹妹,本宫几时骗过你?你这么不相信本宫?”
陈贵妃脸上讪讪,“臣妾哪敢怀疑皇后娘娘,只是,十分的好奇罢了。”
端着茶水轻抿一口,心中不停地腹诽着,不多时,李皇后宫中的太监总管成公公小跑而来,对李皇后耳语了几句。
李皇后的唇角扬了扬,点头道,“去吧。”
“是。”成公公快步走出去了。
李皇后这时站起身来,微微笑道,“众位妹妹们,本宫先离开一会儿,你们先喝着茶。”
“是,恭送皇后娘娘。”一众嫔妃又起身送李皇后。
这下子,大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呢,李皇后叫她们坐着,不准她们离开,谁敢离开?
又加上是在皇后宫里,就算李皇后离开后,也不敢大声地喧哗,只能小声地碰头议论。
陈贵妃恼恨地撇了撇唇,小声地抱怨道,“娘娘的戏班,莫非是不来了?”
兰秀没有离开,站在殿中服侍着,她淡淡说道,“贵妃娘娘是说,皇后娘娘有意骗了各位娘娘了?”
兰秀虽然只是个姑姑,可因为在宫中多年,品阶也不低,陈贵妃也不敢将她怎么着,脸上怒容一闪,忍着了没有发火。
这处侧间的门,半掩着,外头有人走动,有人说话,听得十分的分明。
并没有过多久,只听正德帝的声音传来,“皇后,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李皇后的声音回道,“皇上,臣妾听不明白,什么故意的?”
陈贵妃等人一愣,皇上?皇上来了?
她慌忙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迎驾。
其他嫔妃见状,也纷纷起身,跟在她的身后,想走出侧间去。
兰秀早已得了李皇后的吩咐,飞快走到门口,拦着陈贵妃等人。
“你胆子不小,想干什么?敢拦着本妃?”陈贵妃冷冷一笑,“本妃敬你是宫中的老人,刚才没有跟你发火,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敢拦本妃见皇上?放肆,快闪开!”
她的话一落,马上有陈贵妃的两个宫女上前来推兰秀。
兰秀会些武,手劲很大,一手擒拿一个,将两个宫女给擒拿住了。
陈贵妃的脸色顿时一变,更加地冷笑起来,“怎么?你还敢关门行凶了?”
“就是,兰姑姑,谁借你的胆子?敢拦着贵妃娘娘?”有其他嫔妃跟陈贵妃走得近的,开始落井下石,“皇上……”
兰秀将那小嫔妃的脖子一点,小嫔妃马上哑了口,说不出话来了,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兰秀,然后又向陈贵妃求情。
一众宫妃见兰秀出手,个个神色大变。
兰秀马上放开小宫妃,朝几位嫔妃行了一礼,说道,“请各位娘娘,听完外面的戏,再罚兰秀不迟。”
陈贵妃听出了兰秀的话中之话。
她眯着眼问道,“戏?什么意思?”
兰秀说道,“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各位娘娘好。她本想明说,但是怕娘娘们不相信,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先委屈娘娘们藏在里头,待听完了外头的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明白,是皇后娘娘为了大家好了。”
陈贵妃看了兰秀一眼,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听到外头的李皇后在说什么,皇上外头的女人。
陈贵妃的神经,马上警觉起来。
她手一抬,示意其他嫔妃全都闭口,她则走到门口,眯着眼细听起来。
其他的嫔妃,比如心细的宁德妃,也听出了李皇后的话中之话,眸光一闪,早已走到门的另一边去了。
陈贵妃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看。
什么?
皇上在宫外,还有女人?
这宫中的妖精们,已经让她防不胜防护了,皇上居然还在外头养着女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陈贵妃气得脸都白了。
大齐立储,并不是一定是长子才是皇太子,也并不是一定得立嫡皇子为太子,可以是一个小小宫女生的儿子,也可以是亲王的儿子。只要皇上说那人有才能,行,就可以随便立。
多年前,曾有位皇太子,来自民间,因为当时的皇上说,宫中的几个皇子个个资质差,那个民间的皇子,是皇上出游时,偶然宠信的女人生的,十分的聪慧,有帝王之才帝王之相。
忽然之间,民间蛇成了宫中龙,这叫哪个做嫔妃的受得了?
可受不了也得受,谁叫太祖皇帝,也是来自一个女仆的肚子呢?
有太祖为例,后世立储,就没有硬性规定了。
所以陈贵妃听得李皇后说皇上外面的女人,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
外面有女人,那么,也一定有儿子了。
这不是让自己的儿子,忽然多了个竞争对手了吗?陈贵妃当然紧张了。
其他嫔妃,有儿子的,担心未来的帝王是不是容得下自己的儿子,没有儿子,担心未来的帝王是个不好相处的,会不会赶走她们这些吃闲饭的女人。
于是,一个个的都开始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正德帝在发怒,“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久不出宫,一个人胡思乱想,想疯了?朕哪儿来的宫外的女人?”
李皇后的目光,往侧间的门那儿扫了扫,淡淡说道,“若她不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紧张什么呢?一个臣子之妻,死了就死了,皇上急什么?冷老夫人不过是个淑人,她有什么资格命本宫去请皇上出来?”
“……”
“再说了,处死裴夫人冷玉燕的,是她男人,不是本宫吧?皇上生气可生得莫名其妙,况且,她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子,被处死了,是咎由自取!与本宫何干?”
“……”
“皇上同情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太可笑了?当初林家大小姐被裴夫人冤杀的时候,也不见皇上有多担心,她可是静慧的夫子,静慧那天哭着来求皇上,皇上可都没有理会。女儿的授业夫子,还不如一个蛮妇吗?”
“你……你胡搅蛮缠!这都哪跟哪?”正德帝恼怒说道,“那冷老爷子,当年救过先皇一命,朕答应过他们家,有难事时,可以随时见朕,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可你居然不让冷老夫人见朕!”
李皇后继续说道,“皇上不承认冷玉燕是皇上的女人,也不承认她的儿子是皇上的儿子,那么,请皇上解释一下,为什么给裴元志配皇室的隐卫?咱们皇室的隐卫很多吗?”
“……”
“而且,一配便是一百名!他不过是个臣子的儿子,有什么资格享有皇室隐卫?”李皇后往门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大声说道,“我记得,三皇子的身边,也只有五十名吧?那裴元志的待遇,为何高过了贵妃妹妹的儿子,三皇子?”
陈贵妃的脸上更加一变。
什么?裴元志的身边,有一百名皇家暗卫?那是太子的待遇!
他凭什么?
皇上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贵妃的儿子,三皇子,已经成年了,所以,很有机会博一博储君之位,她才这么紧张。
其他生了小皇子的妃子,则是嫉妒。没有生皇子的妃子,同样愤恨不平,她们的嫉恨,不是恨裴元志,是嫉恨冷玉燕。
那冷玉燕,都四十岁了,皇上还念念不忘,她们这些二八芳华的美人,身上哪一处地方不比冷玉燕迷人?
皇上这是疯了么?喜欢一个老女人?
同时呢,也庆幸冷玉燕死了,否则,她们更加有得气受。
二八芳华的她们输给了一个老女人,这简直是打她们的脸。
更同时,她们感激起了李皇后,要不是李皇后设计拦着了冷老夫人,若皇上救出了冷玉燕,多了个女人跟她们争宠,这日子还怎么过?
那冷玉燕是谁?能将儿媳挖眼割舌,简直是毒妇!比陈贵妃更加的蛮横!
要是皇上变着法子弄进宫来,他们这些人,都别活了。
一个半老徐娘都能叫正德帝魂不守舍,激动发怒,各方面的本事一定很大。
所以,死了真是太好了。
一众嫔妃,各怀心思,对李皇后的那点怨恨,纷纷消失了,然后呢,一起恨起了正德帝。
门外,正德帝继续冲着李皇后发火,“你胡说八道,那是因为……因为裴元志有着过人之处,朕将一只暗卫交与他,让他办差罢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皇上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臣妾误会皇上了,请皇上责罚。”李皇后朝正德帝行了一礼,不等正德帝说话,李皇后又道,“各位妹妹们,你们可都听清楚了吗?皇上对裴世子的信任,并不是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只是欣赏他的才华罢了,妹妹们不必担心了,都出来吧。”
正德帝一愣,还有人在这儿?
侧间屋子里,陈贵妃等人不敢再躲了,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了侧间。
正德帝盯着那一众莺莺燕燕的女人,气得脸都青了。
他这是……
钻了李皇后的圈套了?
他的话,分明是堵死了裴元志进皇宫的机会。
这个狡猾的李皇后!
正德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想暴打一顿李皇后,可是呢,这么多的嫔妃都在,他没法动手。
只好站着干生气。
李皇后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不由得勾了抹讽笑。
陈贵妃一行人,也明白李皇后利用了她们一把的意思。
但这次的利用,她们并不生气,堵住一个“皇子”入宫,真是太明智聪慧的做法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莺莺燕燕一群女人,纷纷跪拜下来。
“皇上,臣妾见皇上来了,本来是要出门来迎接的,但是皇上跟皇后姐姐说起了正事,臣妾不敢出来打断,于是……”陈贵妃撒起娇来,“皇上罚臣妾好了,臣妾并不是有意不迎接的,实在是……,皇上盛怒,臣妾害怕。”
说着,还惶惶恐不安地,掉起了眼泪。
“臣妾们担心更惹得皇上生气,才没有相迎,请皇上责罚。”其他人见陈贵妃开口,纷纷跟着附和。
好哇,当初互相勾心斗角的女人们,今天这是怎么啦?居然一边倒,齐齐跟他作对?
“都给朕跪一个时辰后再回去!”正德帝气得甩袖走了,“六福监督着!”
六福吓了一大跳,“是,皇上。”
可是,等正德帝的身影走得没影子了,六福慌忙对一众嫔妃说道,“各位娘娘们啊,都请起吧,奴才是不会说出去的。”
监督宫中最得宠的嫔妃们罚跪,这不是得罪了一个后宫吗?
得罪了一个后宫,等于得罪了所有的皇子,六福只是个小太监,他担心皇子们合起伙来掐死他。
一人一脚,能将他踩成泥。
于是,正德帝一走,他马上开了后门,让大家都不要跪了。
这正合一众嫔妃们的意思,她们个个都不想跪。
若是六福敢叫她们跪,她们会一起来威胁六福,敢监督她们罚跪,这小太监不想活了?
眼下,六福开口,大家正求之不得。
于是,一个个姐姐妹妹的喊着,互相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各自招呼着自己的侍女们过来服侍。
起先,互相不喜欢互相怨恨的嫔妃们,一起议论起了裴家之事,亲热得跟亲姐妹似的。
俗话说,有共同敌人的人,便是朋友,眼下,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便是裴元志。
兰秀带着人在一旁服侍着,对李皇后的能力,又佩服了几分。
论心机,陈贵妃哪里是李皇后的对手?
小小一招,就叫这些嫔妃们,全都臣服于李皇后了。
若是李皇后耍些手段,根本不会有嚣张的陈贵妃出现,更不会有傲然得不可一世的小宫妃们出现了。
虽然是做着假的“罚跪”,但是,也怕外头有人监督着,这些嫔妃们,坐着闲话了一个时辰后,才各自散去。
临走时,还纷纷说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们都会站在娘娘这一边,会为娘娘跟皇上求情的。”
求不求情,李皇后根本不在乎。
她想不被皇上打,有的是法子。
不过,今天让一众嫔妃们都警觉起了裴元志,裴元志想往上爬,那是意想天开!
今天,她的收获不小。
……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苦。
李皇后小小的一计,断了裴元志进宫的路,她心情愉悦的和兰秀下起了棋。
正德帝呢,忍着身上的伤痛,去教训李皇后,反被李皇后将了一军,害得裴元志永远入不了楚氏族谱,他气得狠狠地砸碎了一只砚台。
“皇后,朕饶不了她!”
候在一侧的六福,淡淡撩起眼皮,皇上哪回不是这么说?
但哪回真罚了?
皇后也没错呀,如何罚?这回明明是皇上不对。
六福也只敢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冷老夫人那里,虽然有皇上的口头应允,说会罚永安侯,但是,没有听到消息,也只是对冷家赏下了一些物品,余者,并没有什么。
冷家只有哭,一点办法也没有。
冷玉燕不守妇道的证据确凿,还能怎么着?
。
永安侯府。
起先,冷老夫人厌恶着冷玉燕,也一并地厌恶着裴元志。
永安侯为了侯府的长远,去找了裴老夫人,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裴老夫人抿着唇,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他的事,暂且放着。”
搞不好,得罪了宫里的那个,得不偿失。
冷玉燕是宫里那人的女人,但身份,是裴家媳妇,裴家有权处罚。
可裴元志的身份就不同了,他是男子,他的血液中,淌着皇家的血,随时会离了这里,飞上枝头去。
在裴元志的身份没有曝光之际,还只能这么忍着了,继续认裴元志为裴家子弟。
……
郁娇和霜月,由西门鑫护送着,到了景府。
三人刚下马,便有两人骑马从另一条道上而来。
正是去裴家看了热闹的林唯枫和景昀。
西门鑫看到景昀,吓得脸都白了,他提了袍子摆就想跑。
郁娇眸光一沉,拽着他的袖子怒道,“进府去,敢跑掉的话,十万银子就没了!”
这话一出,西门鑫哪里还敢跑?
只得乖乖地跟着他们。
郁娇笑着朝景昀问着好,“昀表哥。”
景昀诧异地看着她,“娇,娇娇?你回京了?怎么穿成这样了?”
“为了出行方便。”郁娇笑道。
景昀点了点头,温和说道,“我明白了,走,天都黑了,快进府里吧。”
但是呢,却嫌弃地看了西门鑫一眼。
西门鑫:“……”
“好。”郁娇点头,又朝林唯枫高兴喊着,“三叔。”
林唯枫马上跃下马来,走到郁娇的面前,借着景府屋檐下的灯笼光,仔细地瞧着,他吸了口凉气,“你……你这丫头,怎么打扮成了这个鬼样子?要不是你开口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进府说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说呢。”郁娇笑着,当先走进了府里。
大家随后跟上,也都进了府里。
等府门关上了,郁娇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道,“三叔,我们三人刚刚在裴府里走了一圈,不穿成这样,怎么进得去?”
景昀和林唯枫一起诧异地看着郁姣几人,“你们……去过裴府了?”
郁娇点头,“对,我们还有一个帮手。”说着,她指了指西门鑫。
林唯枫摸下巴,“你们三人去裴府,做什么?”
西门鑫之前得罪了景昀,景昀一直恨着他,这回罚裴夫人,他可有着大功,于是,西门鑫得意笑道,“裴府的那个道士,便是区区在下装扮的!”
景昀讶然,“你?”
西门鑫眉梢一扬,“怎么不是我?看,我多么英俊潇洒,不是那个神仙道士,是哪个?”
景昀摇摇头,“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是……十分的意外,没想到,你会帮着娇娇,之前对你有言语冒犯,在下道歉,今天则感谢你出手相助。”
西门鑫受宠若惊,“咳咳,哪里哪里,你不要娶小九儿就是了,上刀山,下火海,本少爷都会帮着你们。”
景昀一头雾水,“什么九儿?”
西门鑫皱着眉,盯着郁娇,“郁四小姐?”景昀根本不知道九儿,这个郁娇居然敢骗他,吓他?
郁娇瞪他一眼,“十万!”
西门鑫马上焉了。
林唯枫不知他们的“九儿”是什么意思,又问道,“然后,你们两个,在裴府做了什么?”
郁娇勾唇冷笑,“当然是要了裴夫人的命!”
当下,她便将进入裴府的种种,对林唯枫和景昀说了。
“好!”林唯枫拍手叫了声好,“就该这么对付他们家!恶有恶报,以牙还牙,该!”
郁娇又说道,“虽然裴夫人死了,但是,还有一件事,一个人,我们不得不防着。”
景昀蹙着眉尖,“娇娇在担心什么?”
林唯枫天不怕,地不怕的说道,“凭他是谁,老子一样替你宰了他!说吧,娇娇,是哪个混蛋还在惹事!”
“是裴元志!”郁娇冷冷一笑,“他并不是永安侯的儿子,他的身份,是裴夫人冷玉燕跟皇上的非婚子!”
景昀和林唯枫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均露出了惊异之色。
林唯枫说道,“娇娇,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娇冷笑道,“真相么……”她又说了,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才拼命赶回京城来,设计除了裴夫人。
“哼,那又怎样,他的身份没有公开,谁会怕他?”林唯枫不以为然的冷笑。
郁娇说道,“虽然如此,但是,他被皇上重视着。等于说,他的手里有免死金牌,我们要除他,除非是一招毙命,断掉他入宫的机会。打得半死,也会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