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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踩着顶楼柔软的地毯,一路雀跃地往乔安明的办公室走,心里默默思量,待会儿见到他的时候应该用什么表情,是假装平淡疏离,还是把欣喜都写在脸上?
还是把欣喜都写在脸上吧,她太不会演戏,很多情绪都装不像,况且他应该也会喜欢自己笑着的样子,一路想着,便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门面前。
杜箬深呼吸,轻叩几声,里面传出干脆深沉的男中音,短短两个字,“请进”而已,却已经足够让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怎么办?她承认自己没出息,仿佛连这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两个字冷都可以让她联想到“温柔熟悉”,没有办法啊,独自按捺着思念了两周的人,如今仅一门之隔,谁还能做到平静如常?
杜箬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确保一切都无恙才推门进去。
很轻快的句子和口气,将一只手举到与耳齐,腻歪歪开口:“乔总,上午好…”
乔安明猛地从电脑前抬起头,看到面前甜甜笑着的杜箬,脑里轰隆一声,似有东西在撕扯,电光火石之间,太多情绪一拥而上,慌乱,欣喜,痛苦,无奈……最后也只是皱着眉,疏离地问一句:“杜箬?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惊喜,没有关心,没有多日不见的激动和心悸,他的表情冷到似乎在询问一个很不想见的人,且口气里还带着一丝质问和讶异。
杜箬嘴角的笑渐渐消退下去,只是手依旧举着,像个动作滑稽的傻子。
乔安明又开始觉得胸口窒息。
他还没有做好与她见面的准备,她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他连着口气和台词都没有配齐,只能临场发挥,尽量寒着眸问:“突然来公司,有事吗?”
有事吗?
有事吗?
杜箬眼角的笑意又瞬间汇集,只是冷哼着问了一句:“有事吗?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杜箬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全部落在他的背上,而他却逆光而坐,将那些光束全部挡在身后,只留一张森漠的眼眸给杜箬。
这个数日前还温柔拥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又恢复了之前一贯的凌然模样。
到底是那日的他在骗自己,还是那日的自己在梦境里?
杜箬空空捏住自己的手指,鼓着勇气再次重复:“你真的不明白?”
乔安明索性也不再跟她纠缠下去,将上身支起,靠在椅背上,很有耐心地回答:“真的不明白,杜组长突然这样闯进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也不再回答,只是笑,且笑着笑着就将脸偏过去…情节变化得太快,她的表情跟不上,只能用手背盖住嘴唇,以掩饰现在杂乱无章的情绪。
可是他都已经把话讲得这么明白,她还要怎么演下去!
两周的日思夜想,她日日担心他会过得不畅快,她害怕他难过,害怕他孤寂,害怕他将自己困在狭小的空间里走不出去,因为他就说了那么一句:“……难过的时候就想见你……”
就为了这么一句,她巴巴地贴上来,可是他似乎并不需要,他过得很好,一切照常,依旧是那个风光无垠的乔安明。
杜箬在心里笑自己,然后慢慢将情绪稳定下去,最后将脸转过去看着乔安明,双臂撑开,压在他的办公台上,悠悠开口:“你不是不明白,你是怕我不明白。可是乔总,我很笨,所以麻烦你别这样跟我绕圈子,你只需要跟我说,傻女人,那天晚上在崇州的事只是我的一时兴起,包括那个拥抱,包括那些话,你都别放到心里去……就这样说,这样直白的说,我才能明白…”
她的语速极慢,字字咬着牙,似尖锐的刺一般剐进他的心里。
乔安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大,但轮廓漂亮,混着这话语间的萧冷寒意,有晶莹的湿气浮起…他在心里默数,这是她第二次为自己哭,她哭的样子太惹人,他经历过一次就自认招架不住,所以他将手拢抱在一起,用一种极为防备疏远的姿势一句句回答她的问题。
“好,那我就直白地跟你再澄清一次,前几天家里发生了一点事,跟我太太闹了一点小矛盾,所以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刚好你在崇州,就去找了你,很抱歉,这是我的问题,让你引起误会…对不起!”
她何德何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数次得到他的“对不起”!
杜箬将冒到眼眶的眼泪全部憋回去,手背重重擦了擦眼睛,笑着回答:“行,你这样说我就明白多了,是我打扰,是我自以为是,是我不知分寸地一次次为难乔总…以后不会了,你忙吧,我走了,不会再这样无缘无故地来见你…”
杜箬赶紧止住声音,这样毫无意义的道别说得太多,反而显得自己太小气,于是又牵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吸了吸鼻子,捏着手指走出去…
乔安明一直维持着那样的坐姿,知道门外的电梯阖起,他才重重出了一口气。
上天入地都随你,杜箬,这样的厚爱我配不起,因为太过贫瘠,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还是别沾惹得好。
杜箬一路笑着,下楼,走廊,大厅,最后就变成了小跑…
很多胜安的同事那天都看到杜箬红着眼睛从乔安明的办公室走出来,但是大家也不奇怪,毕竟这也不是杜箬第一次跟乔BOSS起冲突。
只是人心冷漠,谁来关心你眼泪背后的真正原因,只是被别人当作谈资议论一阵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以前营销二组的那个杜箬估计是脑子进水了,没事跟老板掐什么,掐到最后就被发配到山里去,这就是跟老板闹的后果!”
顾姿姿很快就得到杜箬哭着从乔安明办公室冲出来的消息,心里喜滋滋,人都感觉要飘起来。
杜箬那女人还得瑟什么?以前仗着有夏建国为她撑腰,有单子销售业绩为她撑腰,再不济还有一个公务员的老公为她撑腰,现在呢?单子没了,老公没了,还被领导发配到山里去,居然还有胆子回来闹,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是什么构造!
越想越得意,便喜洋洋地拿着合同去找乔安明签字,敲门进去,如自己想象中一样,乔大BOSS的脸色也阴到极致,一看就是被杜箬惹过有气在心里的表情,可是顾姿姿不怕,摆臀走过去,腻腻地喊了一声:“乔总…”
乔安明抬头,见顾姿姿手里拿着一份合同,便不发一言地接过来翻看。
顾姿姿见乔安明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珊珊然,便借机找话题。
“刚才杜箬回来过,我听同事说,她来找过您?”
乔安明没有料想到顾姿姿会突然提到杜箬,也琢磨不透她这话里的意思和企图,于是依旧低头看着合同,只嘴里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顾姿姿见他态度冷淡,心有不甘,便又带点情绪地补了一句:“乔总您别生她的气,她就那样的脾气,得理不饶人,说话做事总是不顾后果,莽撞,冲动,说难听点…就是没教养,单位里好多同事都不喜欢她,以前她还老是显摆有个疼她的公务员老公,稀罕……现在不也离了吗,还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就这样不讨人喜欢的女人,活该被人甩…”
顾姿姿越说就越脱边。
她对杜箬的厌恶不仅仅源于她之前抢了自己很多单子,更多的是因为杜箬总是一副清高不容人欺的模样。顾姿姿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私下里付出了太多她自己都难以启齿的东西。
人的心态就是这样,自己痛苦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陪着你痛苦,不然心态怎么能够平衡!而顾姿姿很不能接受杜箬维持着自己的底线还能一直稳坐销售第一,所以她心里不服气,不甘心,而这些不甘不服,最终其实都可以归结为“妒忌”。
可是顾姿姿犯了职场中的大忌,不知道沉默是金,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跟杜箬的真正关系,所以肆意诽谤,最后只换来乔安明一个冷冽冽的眼神。
“合同你留下吧,我会看,杜箬已经调去基地,我不希望在公司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你当销售这么多年,应该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这是乔安明第一次费如此多口舌去批评顾姿姿,虽然这个女人工作态度一般,管理能力一般,业务水平也一般,但还不至于惊动到他开金口去训话,但是今天她居然这样诽谤杜箬,他接受不了。
就算杜箬脾气再不好,他还是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她的坏话。
感情就是这样,你不想要的人,也不希望别人去碰,无厘头得很。
顾姿姿干干张着嘴,意识偏离,脑里只回应着乔安明刚才的话。
她虽然跟他的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却深谙他的处事风格,喜怒都不摆在脸上,居然破天荒为了杜箬而这样直白地训自己!
顾姿姿又气又恼,却又无从发作。
可是乔BOSS已经埋头在处理自己的工作,空顿了几分钟,抬头见顾姿姿还杵在那里,便又恢复一贯喜怒不惊的表情,问:“嗯?还有事吗?”
顾姿姿这才回神,恼羞地说了一句“没事了”便灰溜溜地走出去。
马路上的车顺流不息,杜箬站在路口不知该往哪里去。尽管脑里的情绪纷乱繁杂,但是她却疲于去整理,就像经历了一场战役,耗尽她所有心力,现在全军覆没,她也懒得再爬起来继续下去。
就这样吧,反正眼泪都已经被风吹干,她也已经发过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杜箬过马路之际,郑小冉的电话适时打进来,依旧是风风火火的声音:“杜箬,你找我什么事?不是说你今天回市区吗?到哪儿了?”
杜箬看了看对面的红灯,闷闷回答:“刚回了趟公司,现在在路边等红灯,你中午有时间吗?”
郑小冉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钟点,很快回答:“要不你到我公司门口的茶餐厅等我吧,我们一起吃顿午饭,边吃边聊…”
……
杜箬挂了电话,开始慢慢往公交站台走。
郑小冉毕业后就一直供职于一家传媒公司,说是传媒,其实什么都做,大到政府活动,小到个人婚庆,郑小冉负责团队里的摄影部分。
她大学学的是新闻专业,听起来很牛B的样子,但其实根本没有出路,因为家里没背景没后台,电视台是肯定进不去了,只能找家这样的传媒公司应付着干。
好在她很喜欢摄影,目前就职的公司规模也尚可,所以她就一直干到现在。
杜箬去得太早,茶餐厅里没什么客人,她转了一圈,最终挑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是她的习惯,如果是她一个人吃饭,她永远都会挑靠窗或者进门的位置,因为通常这些位置比较热闹,而她讨厌一个人呆着的感觉,所以从骨子里来说,杜箬惧怕孤独,虽然她从来不承认!
郑小冉出现的时候已经是饭点,周边写字楼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出来觅食,所以茶餐厅里人潮涌动。
杜箬老远就见郑小冉裹着她那件宽大的黑棉袄,围着围巾,挤过门口拥堵的人群朝着自己蹦跶过来,好不容易挤到位置上坐下,她大松一口气,卸下围巾,脱掉外套,露出肩膀上背的三脚架和照相机。
杜箬吸一口橙汁,问:“吃饭时间还带着家伙?”
“嗯,没办法,我待会儿吃过饭就直接要去现场,下午有活动,最近忙到SHI,过几天有个演唱会,下周外市还有一个医院的开业剪彩礼…”她说得气喘吁吁,说到一半就抢过杜箬手里的橙汁猛吸一口,最后总算消停下来,将三脚架和她的宝贝相机小心翼翼地方到临座上,才抬头问杜箬:“说吧,找我这么急到底有什么事?”
杜箬见她果然一副很忙乱的样子,也不想兜圈子浪费她时间,便直话直说:“有钱么?借我一点!”
“你弟弟又怎么了?”这是郑小冉的第一反应!
跟杜箬认识这年,看着她的工资节节攀升,年收入几乎是自己的三倍之多,可日子却不比自己好过,借钱过日子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听到她要借钱,她只想到她的弟弟又出了什么事。
杜箬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橙汁主动推到郑小冉面前,殷勤献媚:“不是,我弟弟刚手术,好得很,我之前不是借了莫佑庭三十万嘛,我年底发了奖金,想问你借两万,然后凑个整数先还一些给他…”
“吓死我了…”郑小冉当即就松了一口气,很不客气地拉过橙汁猛吸一口:“其实这钱你不需要这么急着还给莫佑庭的,反正他家不缺你这点,他也不会催你…”
“我知道,可是借着别人的钱我总是心里不舒服,反正早晚得还,我就慢慢先还一点吧。只是我弟弟还没有过排异期,所以我留了一点以备他的不时之需,其他的都凑在一起还给莫佑庭。”
郑小冉看着杜箬将头低下去,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她跟杜箬交心这么多年,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件东西可以让杜箬低下头去,那肯定就是“钱”,只要谈到钱,她再强的骨气都能软下去。
如今总算熬到他弟弟完成了手术,可是手术之后呢?那么漫长的排异期,医药费依旧沉重,如果再遇到排异反应…郑小冉不忍心,又问了一句:“两万块我还是有的,待会儿就取给你,只是杜箬,你有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你现在离了婚,一个人,就打算一直这样?如果你弟弟恢复到常人还好,但要是他出现排异呢,你也打算就这样被他一直拖下去?”
杜箬抬着头,眼色孤冷地看着窗外,有相挽着手的情侣从窗前走过,女子柔柔靠在男子的肩膀,大半个身子拥在男子的大衣里,这样温暖的相依相偎,她没有那个福气!
“小冉,我不是没有想过,我是不敢想…我不知道小凡会不会好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正因为不知道,我才能够一直撑到现在。我十岁的时候小凡被确诊为血癌,然后一路熬到现在,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这是我弟弟啊,连着血脉,我没有办法自私地抛开不管,况且我也不忍心看着我爸妈独自撑着…更何况小凡已经熬过了手术,相当于成功了一半,我就更没有道理放弃!”
“我也没有让你直接不管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人?”
杜箬眼神一转:“再找一个人?你觉得,这世界上还有靠得住的人?”
杜箬冷哼一声,不再说下去。
如果没有跟姜浩离婚,或许她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人心凉淡,她遍体鳞伤,如果再不清醒,那就是咎由自取。
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苦难担当,还不如都让自己扛,反正都已经这么多年,早就应该习惯。
可是郑小冉不甘心,继续劝:“姜浩只是个特例,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是有个人会愿意容纳你,杜箬,别这么快就下定论嘛,你还年轻,后面的日子还那么长…”
杜箬却不想再深入下去,拍了拍郑小冉的头:“几日不见,怎么你变得这么文艺?什么你还年轻,后面的日子还那么长…咦…酸死我了…”她缩着肩膀,一副很鄙夷的模样。
郑小冉见她明显在逃避话题,便也不再多劝。
吃过饭便去银行取钱。
郑小冉因为要赶着去现场,匆匆将钱交给杜箬就要去打车,但临上车那一刻,突然又想起什么,阴笑着问杜箬:“喂,你前几天半夜给我电话,说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什么意思?”
杜箬这才想起那天夜里的欣喜,酸楚感再度袭来,鼻息柔弱地回了一句:“没什么意思,就当我喝多了酒,脑袋被门挤……”
“去,就知道你半夜发神经是喝醉了…”
杜箬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杜箬打电话回基地请了假,晚上约了莫佑庭吃饭,顺便把钱还给他。莫佑庭似乎很忙,于是叫杜箬去他酒吧找他。
去的时候也不过是傍晚6点,酒吧都还没营业,所以整条街都显得萧瑟空旷。
杜箬推门进去,老远就听到各类乐器发出的嘈杂声音,她寻着声音走进去,莫佑庭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小舞台上指挥乐队试音,身后一排形象诡异的男女,个个顶着颜色怪异的头发,穿着繁复奇特的服饰。
杜箬被这个阵势吓到,站在舞台前面试探着喊了一声“莫佑庭……”,但可能因为乐队演奏的声音太高,所以台上的人没有听见,杜箬有些急,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莫佑庭总算回头……
那一日他穿的是纯黑色套头毛衣,嘴里叼着一跟烟,整张白皙的脸都隐在烟雾后面,但依旧可以看清楚他俊邪的脸部轮廓,站在那一群人中间,很容易就显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杜箬不是没有见过帅哥,以前大学里见了很多,姜浩的皮相也算不错,可是这些人在莫佑庭面前都会哗然失色。
莫美人长得太好,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死角,就这样完美到极致的男人,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邪气,后来郑小冉跟杜箬说了实话,她说她就是被莫佑庭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邪气所吸引,明明长了一双勾人的眼,说话看人都带着几分暧昧,但却总觉得最终又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女人大多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事,所以郑小冉明明知道入不了他的眼,却依然选择飞蛾扑火。
当然,感情就是这样,欲罢不能,明知故犯,所以才会上演这么多错。
只是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杜箬只是站在舞台旁边,看着莫佑庭朝自己走过来,嘴里的烟被他捏在指端,走到杜箬面前的时候淡淡吐了一个烟圈,表情自然地问:“大忙人,不是应该在武穆山吗?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因为乐队演奏的声音太大,所以杜箬怕他听不到,遂继续保持高分贝音量回答:“请你吃饭,赏不赏脸?”
“特意从武穆山赶回来请我吃饭?”
杜箬干干笑了笑:“也不算特意,刚去了趟公司,刚好晚上有时间,就想请你吃顿饭。”她是回来见乔安明的,但是她不会承认。
所幸莫佑庭似乎也不介意,将手里的烟掐灭,回头看了眼身后正在排练的乐队,凑近杜箬的耳边说:“晚上酒吧有演出,所以我没多少时间,就近找个地吧。”
“好,只要你莫公子不嫌弃,我都无所谓!”
莫佑庭却突然暧昧一笑,依旧贴着她的耳际轻轻回答:“你请我吃什么,我都不会介意!”
杜箬一阵鸡皮疙瘩,脚步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气息范围才敢出声:“那就旁边的烧烤吧吧,现在过去?”
“可以,你等我一下,我交代几句再走。”说完便又跳上了舞台,走到乐队中唯一一个女孩子面前,也贴着她的耳朵讲了几句,那女孩一拳头就垂到莫佑庭肩膀上,脸上却嗔笑着嚷嚷:“死东西…吃饱了别回来找我…”旁边其他乐队成员都配合着起哄,那女孩似乎还骂了几句,但是因为太吵,杜箬又站得远,所以没有听清楚,只是那女孩骂完,眼光朝杜箬瞟了一眼,刚才还笑着的眼睛,此时却透着寒意,继而又推了莫佑庭一把,他才痞笑着从地上捡了自己的外套跳下舞台。
杜箬被那女孩无端寒了一眼,心里飕飕地不舒服,但莫佑庭却没发觉,走过她身边时还调皮地将她衣服上的帽子扣到她头上,大嚷一声:“走啦,还发什么呆……”
“哦!走吧”她回神,闷着头跟着莫佑庭走出酒吧。
烧烤吧一般都是接待酒吧里玩的客人,现在时间尚早,酒吧还没有营业,所以客人不多。
莫佑庭随便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立刻就端着碗筷茶水过来:“莫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说完还煞有深意地看了杜箬一眼,贼兮兮地问:“又换了?这周第三个了吧!”
“去,她不是,朋友而已!”
“谁不是从朋友做起!”
“滚丫子,去烤你的串儿吧!”莫佑庭推着老板的肩膀,有些尴尬地对杜箬解释:“他就嘴碎,别理他!”
杜箬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莫佑庭的花心,自然不会放到心里去,只是问:“你经常来这里?”
“嗯,常客,酒吧打烊了会来这里吃夜宵。”
“哦,难怪…”杜箬笑着将头低下去便不再说话。
很快老板就将烤好的串都端了上来,还不忘多嘴地提醒杜箬:“他不吃辣,所以给他烤的串都是不辣的,你若是喜欢吃辣,手边小瓶子里有孜然粉和辣酱,自己动手加吧!”
杜箬点了点头,拿了一串放进嘴里,果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不出来,你居然不吃辣!”
“不吃辣很奇怪吗?之前我们吃过那么多次饭,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辣了?”
“额……”她咽住,不再说话。他吃不吃辣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吃饭的时候杜箬根本就不会留意他的喜好。
莫佑庭也看出她表情的木讷,拿了汽水喝一口,略带苦涩地又开口:“得,知道你也从来不会在意我的喜好,行了……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杜箬这才想起来找他有正事,赶紧抽了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拉过包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莫佑庭。
“之前借你的钱,我先凑了八万还给你,剩下的我会分期还,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给我一个卡号,我每个月到点就汇给你!”她自觉自己想得很周到,说完还不忘甜丝丝地笑了笑。
莫佑庭面无表情地剐了她一眼,没接信封,也没说话,就开始闷头啃手里的串儿。
杜箬见他阴晴不定的样子,以为他是嫌自己还得少,于是又开始费力地解释:“那个…八万是有些少,但是我弟弟还没过排异期,而且我刚调到基地,没跑单,所以最近没什么提成,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每个月都会还你一点,如果你想算利息也可以,按银行的利息算,你看怎么样?”
她刻意放低口气,毕竟是她欠别人钱,看看脸色也是应该,所以说到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上身前倾,一副在温柔征求他意见的样子。
但是对面的男人依旧不说话,就闷着头啃串,一个鸡翅握在手里,他啃得仔仔细细,最后终于啃完,继续无话,开始喝汽水…杜箬没什么耐心了,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喂,莫大少,几个意思啊?成与不成您倒是给句话啊!”
这回莫佑庭总算抬头,抽了纸巾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定定看了杜箬几秒,那蓄满寒意的深眸蹙得杜箬心里直发毛。
他却眼脸一弯,似笑非笑地将信封接过来直接放到手边。
杜箬又开始嚷嚷:“你不数一数?”
“不用数,你说多少就多少吧,这么多钱我一张张数,天都要亮了…”
“那你不数一下,要是回头发现钱少了,我怎么说的清楚啊!”
“你就这么想要跟我说清楚?”他语气突然加重,刚带点愠气的笑容也瞬间收去。
当时烧烤店里的人很少,莫佑庭突然音量提高,连烧烤架前的老板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他说完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火,便将上身靠在椅子上,径自撩了一听可乐喝起来…
杜箬意识到他是真的火了,虽然平时总一副吊儿郎当,痞笑连连的样子,但他真发火的时候气势也是够强悍,之前在武穆山上“有幸”见识过一次,所以杜箬不想再去惹,这种富家公子的脾气说来就来,她哪里惹得起!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不说话,杜箬也索性不搭理,将面前盘子里的串儿撒上佐料慢慢吃起来。
老板见两人脸色都不好,赶紧跑过来劝。
“吃得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呢,是我烤的不好?那今天这顿算我请…”老板嘿嘿笑着,又将手里烤好的生蚝递给莫佑庭,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女孩子嘛,哄哄就过去了,干嘛一板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莫佑庭不领情,回头看着身旁的烧烤店老板,毫不客气地唾了一句:“你这店不做生意了是不是?少管闲事,赶紧去烤你的东西!”
“得……算我多嘴白劝!”老板也意识到莫佑庭真生气,将手里的盘子放到他面前,摊了摊手就走了回去。
杜箬见他脸色寒到极点,也不客气,拿过一个生蚝就啃起来!
莫佑庭半听可乐喝完,脸色总算好转了一些,虚虚叹了口气,开口:“不好意思,今天事情太多,在酒吧里排演了一天,所以情绪不好,见谅!”
“没关系,忙晕之后都会这样,我以前跑单很忙的时候也这样。” 杜箬嘿嘿笑着,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里继续费力对付面前的生蚝,还很客气地拿了一个递给莫佑庭:“这老板烤的生蚝很入味,你不吃?”
莫佑庭无奈摇了摇头,杜箬见他不领情,白搭,便自顾自地又啃起来。
中间莫佑庭接了一个电话,尽管背景很吵,但是因为对方的声音过大,杜箬还是将他们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
“喂,姓莫的,你吃顿饭吃到天边去了?还有2小时就开演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排练了…”
“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你们先叫点外卖填饱肚子…”
……
杜箬解决完最后一个生蚝,对方也挂了电话,她抽了纸巾擦了擦手,问:“你有事?有事你就去忙吧,反正我找你就是还钱的,既然钱给你了,我就先回去了。”随即站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
莫佑庭似乎要说什么,但见杜箬开始整理包,便也拿了信封站起来,踟蹰了半天,还是问出来:“…要不,如果你没事的话去看看演出吧。”
“什么演出?”
“就刚才你见到的,我跟几个朋友组了一个乐队,今天在酒吧是首场演出。”
“你还能玩乐队?”杜箬也来了兴趣:“你在乐队里负责什么?后勤?指挥?”
莫佑庭讪讪笑了笑:“几个朋友玩玩而已,你若是有兴趣就去看看,看了就知道我负责什么了。”
杜箬看了看手表,时间尚早,长夜空寂,她的心事重重叠叠,有人在旁边闹闹总比一个人守在空屋子里闷想来得强,便点点了头,跟着莫佑庭走出了烤吧。
可能因为酒吧今天有演出,所以刚过八点,吧台就挤满了人,但多数是女孩子,看上去年纪都很小,嘴里喊着莫佑庭的名字。
杜箬托着一杯鸡尾酒缩在吧台的角落里给郑小冉发短信:“原来莫公子还玩乐队,今天他首场演出,酒吧到处都是他的FANS,你有时间不?有时间的话就来凑个热闹。”
郑小冉的短信很快回复:“我这边正在收工,收工之后就赶过去,PS:你不知道他的事情还很多。”
杜箬笑着收了手机,回头看到舞台上的灯光已经亮起,刚才在台上闹腾的几个小男生都换了造型,开始抱着乐器在台上试音,唯独不见莫佑庭和那个女孩子。
杜箬有些好奇莫佑庭在乐队里负责什么,便腿贱地往后台走。后台有员工的换衣间和休息室,去后台需要经过一个狭窄黑暗的廊子,杜箬推开安全门刚走进去就听到有惹人的嘤咛传来,角落的黑暗中隐着两具相拥交缠的身体…
照理廊子里的光线那么暗,杜箬看不清楚那两人是谁,酒吧里这样的痴缠处处都是,她也无心去留意,只是突然那两具身影一动,直接就压在了廊子尽头的门上,门扉大开,休息室里的光线全部照在两个人身上,这下杜箬完全看清楚了那两人的模样,一个是花心大少莫佑庭,一个是刚才乐队里的那名女孩,两人贴着身子靠在门页上,女孩似乎在生气,嗔怒地撒娇:“还来碰我做什么?当着我的面跟其他女人出去吃饭!”
“生气了?她只是我一个朋友而已,来给我还钱!”
“钱呢…?”
“在兜里…”莫佑庭随即掏出信封,随便抽了两叠塞到女孩子的胸口,然后埋头就吻下去…那女孩一开始还故作矜持垂着他的肩膀,但很快就将双手搂上去,钱就拿在手里,身体却被莫佑庭压在门上,娇喘连连…
女孩子穿的是无肩长裙,大冬天的一大片白色肌肤露在外面,莫佑庭艳福不浅,很快就将裙子后背的拉链拉开,轻轻一扯就将裙子卸至腰间…
其实那场景很美,俊男美女,红裙白肌,莫佑庭拥搂安抚的动作又极其温柔细致,连他口中的喘息和女子的低吟都一声声蚀人心骨。
杜箬看得耳红心跳,赶紧转身夺门而逃,直到走至外场被嘈杂的人声颠覆,她一路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定了一些。
嘘……这人是属什么的?之前在生日宴上当场舌吻,现在在酒吧后台随地就上演*戏…杜箬拍着自己的小心肝,灰溜溜地缩回吧台的角落里。
大概离开场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乐队的女孩总算从后台走了出来,里面依旧是刚才那件红色的长纱裙,外面总算套了一件黑色小皮衣,只是有淡淡吻痕隐没在皮椅的领口处。
杜箬看着那抹红色就想到刚才廊子那*一幕,赶紧喝了口鸡尾酒压惊。
可是红色纱裙很快就蹦跶到舞台上,当时舞台上的灯光已经全部开启,所以杜箬看清楚了那女孩的样子,应该很年轻,顶多十八。九岁的样子,上了妆,浓黑密长的头发全部束到头顶,因为头皮扎得太紧,所以眉梢都被吊起来,再加上化着浓郁的烟熏妆,所以整个小脸仿佛就只剩下那双黑色迥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