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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岁被选中进入叶家,清洗了记忆,从此成为天赋极高的叶家女婿候选。这是八年来,他第一次哭,不再像是冷绝的木头,也不再像是麻木的木偶,哭得像是个孩子,有血有肉。
这一刻,人走茶凉,安默才敢于承认,自己对叶凌音是爱着的。
幼时在街头无意间的偶遇,女孩像是一个洋娃娃般精致可爱,那一双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从此便决定了他的一声。
如果不是记忆恢复,他或许是会心甘情愿遵从指令跟叶凌音结婚的,她在叶家的生活并不好过,时常伤痕累累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却永远都只带着笑。
便如同那一夜她被自己的母亲下了药,面色发着不正常的红,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依旧在笑着。
自己是爱着她的,否则以自己的实力又怎么会被轻易制服,被强迫,而那一夜的记忆中,她是美好的,绝望的,即将走向毁灭的。
理智与情感之间拉扯着,最终他只能木然地接受叶凌音死前的忏悔。
她的死,抵偿他一家的性命。
可他的情感,却再也无处安放。
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回忆跟怦然的心动,成为了往后漫长岁月里锥心蚀骨的梦魇,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就此死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后的油纸伞一直撑着陪同在侧,直到山前叶家敲响了钟声,安默才感觉到肩膀上的手轻轻用了力气,清冷的声音传递了过来,“来帮我吧。”
留在叶家,帮我吧。
这里承载了太多人的宿命跟纠葛,有宋叶的,叶凌音的,安默的,他们都是高位上那把椅子的牺牲者,如今叶凌音死了,纷争却不会结束。
宋叶初登大位,身边需要一个信任的人来辅佐,而安默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眼泪逐渐停歇下来,安默潮湿的脸庞仰望上去,见到的是云龙飞凤的刺绣紫色长袍,以及那张与叶凌音相差无几的脸,他的心头微微抽痛,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将手交付上去的时刻,安默的人生也注定了要与面前的少女同行,并且在往后数十年的时光里,亲眼见证少女亲手打造的帝王繁荣昌盛。
回程的路上小雨逐渐消减,在最后一遍钟声敲响的时候,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了一丝日光,叶家的祭坛周围已经聚拢了七大家族的高层,数千人围拢的高台上空无一人,而人们的目光正落在通往祭坛的红毯上边。
叶家的弟子是最为靠近红毯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今日的女弟子们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化着妆就差没踩高跟鞋鹤立鸡群了。
而她们每个人的脸上也显得并不虔诚,反而是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今日本该是家主最为光彩夺目的一天,可这些女弟子们之前却是见过宋叶的,那麻子脸跟半边红至今让人印象深刻,恐怕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打扮再好看也上不了台面。
再有她们这些样貌出众的一衬托,那一整个就是丑八怪。
每个人心中都幸灾乐祸地想着,伸长了脖子期待主角出场的那一刻。
“啊,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忍不住低呼了一句,众人的脑袋刷刷扭过去,乍见一袭深紫色的裙摆晃进视线,那华美而繁复的花纹布料让女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嫉妒。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可这么美丽的衣衫却落在了一个丑八怪的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到令人发指。
女弟子们忍下心里泛酸的情绪,抬眼向上扫,想看看那张接近毁容的脸可以化妆成什么样子。
一头墨黑的发高高盘起,步摇珠钗飞入云鬓,优雅白皙的脖颈向上延伸,是一张白皙到无暇的脸庞,今日的少女化了淡妆,柳眉轻抬,勾勒出了略带锋利的气息,隐隐染上一层上位者的威严,瓷白玉如的脸上点绛朱唇,薄削的嘴角露出一丝凌厉的弧度,幽深的瞳眸一望不见底,仿佛睥睨着苍生,任何人都无法看进眼中。
长长的拖尾裙摆摇曳在红毯之上,所到之处空气中暗香浮动,那是三日斋戒焚香带来的气味。
“啊,大小姐。”不少女弟子在第一眼的时候便惊呼了出声,随即想起场合不对,又立刻捂住了嘴巴,只是用一双眼睛瞪地浑圆,惊诧地看着经过面前的少女。
紧随其后的还有久未露面的安默,刮了胡子,少年依旧是昔日的冰冷模样,伴在宋叶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像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除了七大家族的当家人反应如常之外,在场所有围观的群众无不惊诧莫名。
从彼此面面相觑的眼神中,他们都互相看到了困惑。
叶凌音不是已经死了吗?还下葬在叶家祖坟里,怎么现在又出来一个叶凌音?
不,新任家主的名字,叫宋叶。
在众人陷入一团迷雾当中的时候,少女缓缓走上了祭坛,即将迈上石阶的瞬间,她侧过头看向内室弟子排头的新月,唇边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
后者神色恍惚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少年,眸子里晦暗不明,蒙上了一层复杂的色彩。
当日一场惊天阴谋的揭露,她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全程,看到叶凌音发疯,泪流满面,最后求死,她心里潜藏多年的那份仇恨也消散了。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谁也说不清楚了。
今日宋叶的上位,她也毫无预备,特别是如此盛装打扮的宋叶,让她想起了死去的疯狂的叶凌音,也想起了叶美景。
但愿,那把椅子不会让宋叶同样迷失了心智。
长裙漫过石阶,缓缓登向高处,直到站在祭坛前,宋叶转身面对着下边的七大家族,眼底倨傲而孤傲,沉稳的气势震慑当场,“今日,我宋叶登上叶家之主的大位,往后叶氏一脉归我统辖,听我调度,以虎符为证,护叶家百年兴旺。从今日起,我的命令就是规矩。不服从指令者,杀。不服从调配者,杀。背叛叶家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