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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咖啡就如同那个女人,冰凉又苦涩,细细地品尝,却有一丝淡淡的回甘。
周末李文翔来还夏茹溪的车,顺便和她吃了晚饭。韩国料理店里,李文翔把车钥匙还给夏茹溪,这次倒不客气地点了爱吃的石锅拌饭,也不忘了询问夏茹溪爱吃什么,俨然是做东的派头。隔壁有两个女孩儿在聊天,目光却不时地往他这边看。李文翔享受着女人的注视,扯了扯衣角,装腔作势地跟夏茹溪谈起正事。
夏茹溪听他分析着各家供应商的优劣势,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她其实没有认真去听,无奈这些都是开场白,必须经由这些无意义的话题,然后才能切入主题。以前她倒是没注意过李文翔的外形,大概是她心里长年装着一张俊美冷漠的脸,因此,李文翔这样一个俊朗的男人,她也是在无聊的时刻才留心端详起来。
李文翔原籍黑龙江省的黑河,那里与俄罗斯阿穆尔州只隔了一条江。他脸部的轮廓也像俄罗斯人那般立体深刻,眼睛是很深的蓝色,头发微卷,面容白皙。他微笑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但凡女人见了,心头便似被软软地触碰了一下,免不了心神荡漾一番。
当夏茹溪发现这点时,也察觉到旁边的两个女孩子正把脑袋凑到一块儿说笑着,面色含羞地看着李文翔。她顿时明白过来,这男人已经把展露自己的优势当成了习惯,而女人不但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他,还可能把这种感觉理解为一见钟情。
她收回目光,巧妙地接过李文翔的话头,进入主题:“说起供应商,李经理,有些事还得麻烦你。”
李文翔心知肚明地笑笑,“我都叫你茹溪了,你也叫我文翔吧,大家不要那么生疏,有什么事你也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好吧,文翔。”夏茹溪在心里暗赞他的坦诚,“我有两个新的文具店开业,想重新找几个比较好的供应商。”
李文翔面带微笑,心里却想,这女人话说得含糊,是笃定了他会主动提出帮忙吗?那他偏偏不顺着她的意思,于是假装糊涂地说:“要找什么样的?”
“呵呵,我就是没主意,才想让你帮忙呢。”夏茹溪眨了眨眼睛,十分机灵地说,“文翔,你手上有几个供应商,多采购些货,有益无害,对吧?”
李文翔笑了笑,“说得是,不过我毕竟是给别人打工的,你想……”
“是我疏忽了。”夏茹溪自责道,“那毕竟是你的资源,没理由要你白白帮我,这样吧……”她歪着头想了一下,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你愿意加盟进来吗?成了自己人,就大度些让我占点儿便宜吧。呵呵,你看我这脸皮厚得。”
李文翔心下暗笑,店铺的收益能有多少?真正得益的部分肯定是拿到低价后,给新维康这类大公司供货所得的营收。
“那怎么成?我现在没钱投资。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坐享其成呀。”想到夏茹溪只为了拿到低价,利润低一点儿应该不会在乎,他又说,“再说了,我们也不算外人,能给你使上点儿力最好,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他的意思是让夏茹溪自己拿捏,收益的几成分给他,这并不是他所在乎的,因为他信得过夏茹溪的为人。退一步讲,若是夏茹溪做得不让他满意,他随时可以中止合作。相比起被夏茹溪拉拢,担起责任来为她效力,这样不受束缚,主动权还握在自己手中,显然更明智。这已经使夏茹溪达到不欠他人情的目的,如此一来,他们是合作关系,只要回扣给的合适,相信合作起来也会愉快。
“那我只能说谢谢了。”夏茹溪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李文翔的手被她轻轻一握,触到她细滑的肌肤,他的心跳快了一拍,仿佛与她接触的那块皮肤有些灼烫。他勉强镇定地一笑,“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
夏茹溪松开手,李文翔被她握得温热的手背渐渐地凉了。他趁夏茹溪低头吃菜时忙把手藏到桌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
珍梅把与荣鑫文具同样报价的产品目录传给了赵勋。此时他们的关系也有了质的飞跃,赵勋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善良温柔的珍梅,大有此生非她不娶的执著。这对于一个事业心强的男人是非常危险的,为了讨爱人欢心,且不说犯点儿小错,即使是杀人放火,在那一刻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若说以前他嘴上嚷着要帮珍梅的同时还找着托词,现在倒是一心盘算着怎么让珍梅的小公司取代荣鑫文具。无奈荣鑫文具身上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他一筹莫展,对珍梅也说了实话:“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虽然一切都在夏茹溪的掌握之中,她仍然忧心忡忡。珍梅满腹心事的样子她看在眼里,自然十分焦急。她之前担心的就是这个,珍梅以往的生活太缺乏温情,一旦有个人真心实意地对她,她哪里抗拒得了。
一颗心能被苦难铸造得坚硬无情,却也能轻易地被温情所融化。
夏茹溪载着珍梅去一家幽静的咖啡馆,要了两杯咖啡,她开门见山地说:“跟我直说吧,你是不是爱上赵勋了?”
珍梅先是惊讶,而后轻轻摇头,“没有那种事,而且怎么可能?”
她没有断然否决,夏茹溪也明白了几分。她咬了咬下唇,想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最好!珍梅,并不是说你不能再去爱别人,只是你现在的心态还不适合陷入爱情。况且你还年轻,多工作两年,适应了正常的生活,那时再找个人来照顾你也不迟。”
珍梅苦涩地一笑,“茹溪姐,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也别担心,我不会爱上他。他喜欢的只是个虚假的人,若是他知道我的过去,一定要后悔死的。所以我不会爱他,以后只要能平静地生活,找个老实的人过安稳的日子我就满足了。”
夏茹溪还是从这席话中听出了珍梅的期望,她内心应该希冀着赵勋不要介意她的过去,能跟他假戏真做。珍梅并不是爱赵勋,她只是太渴望爱,太渴望有个人能爱她。夏茹溪再明白不过了,若是因为心灵上的缺憾而受到了伤害,那太不值,太不值了。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机立断地交代:“这段时间你不要再跟他接触了,就跟他说你要出国一段日子,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好,剩余的事情由我接手。”
珍梅怔了一下,随即流露出被遗弃的失落感,却垂着头一言不发。夏茹溪叹了一口气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先休息一下,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你再回来上班。”
“可我走了,你找谁帮你?”珍梅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她见夏茹溪答不上来,也知道她其实还没想到好的办法,便下定决心说,“不,我不走!你放心,我真的没有爱上他。我也清楚他要的是个能使他脸上有光的老婆,我的过去只会给他抹黑。我既然知道跟他没有结果,当然也不会付出感情。而且,现在离成功就差一步了,我会坚持到那个时候。”
夏茹溪把嘴唇咬得发白,即使她说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珍梅也不会相信。是了,珍梅一定以为让她休息就是要撵她走。或许当初拉拢她时,自己说的那些无情的话使她对自己失去了信任。诚然,当时自己是在利用珍梅。但人非草木,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夏茹溪已经把她当成伙伴来看,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到最后痛不欲生。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签下合约,减低他们增长感情的几率。
“好吧,但以后你得听我的安排。”夏茹溪盯着珍梅,见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又说,“我给你找一所半日制的语言学校,不管你能不能学好,起码你要拿到文凭。”
话音刚落,珍梅的大眼睛里便闪烁着泪光。夏茹溪颇不自在地别开脸,唤来服务员买单,转头又对珍梅说:“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她快步离去,珍梅望着她高挑的身材出神了好半天,才端起杯子把冷了的咖啡喝完。冷咖啡就如同那个女人,冰凉又苦涩,细细地品尝,却有一丝淡淡的回甘。
夏茹溪选了两处店面,分别是中心地段的形象店,和在小型工厂区周围方便随时供货的中型店。由于是顶了别人转让的店铺,便只是翻新了一下。形象店着重于特色装修,标新立异的嫩绿色调,以及让人爱不释手的各种漂亮文具。
开店的当天,二十五岁的珍梅在店里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林泽秋找了个噱头——拥有三家店面的年轻女老板。用意在于鼓励广大年轻人。珍梅尽管已经演练了一个星期,面对镜头时,她仍虚飘飘地如坠梦中。不久前她还过着迎来送往的屈辱生活,而现在,她容光焕发,战战兢兢地谈着夏茹溪事先教她的“致富经”。她想,那些姐妹会看电视吗?看了电视又能认出她来吗?她们一定不敢相信电视里的人就是她,几个月前,连她自己都不敢这样想。
李文翔这几日上班别无他事,静观焦头烂额的销售部经理吴京。近日来荣鑫文具供给新维康的文具连连出现质量问题,赵勋声色俱厉地质问他,他便只能找负责采购的李文翔。
李文翔揣测着夏茹溪如何推进事件恶化的手段时,也无赖地摊开手对吴京说:“供应商那边的答复是,产品出厂前都经过了严格的质检,你应该跟客户多沟通。”
吴京想不到的是赵勋将以往有质量问题的文具拿出来刻意找他麻烦,心里便认定了是李文翔和供应商勾结起来了,嚷着要李文翔换一个供应商。他以为李文翔会示弱,谁知对方耸耸肩说:“那就换吧,不过得先说清楚,供应商的考察有个过程,在此期间你还得安抚好客户。”
他转身便把这话置之脑后,即使他马上找来一个供应商,吴京仍逃脱不了丢失新维康这个大客户的命运。吴京在明,夏茹溪在暗。何况两年的合作,夏茹溪对吴京了如指掌,只要略施手段,胜负便有分晓。
果然,吴京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这天,他挂着一张“茄子脸”上班,气急败坏地追问李文翔找新供应商的事。李文翔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又不是到商场购物,哪有那么快?”
吴京的脸色青紫,“你倒是清闲,知不知道新维康已经开始试订另一家公司的文具了?听说跟我们的价格一样,产品也是一样的,我就说你那个供应商有问题,一定是他们捣的鬼,把质量差的文具给我们,自己跟新维康接上头了。”
李文翔将手中的笔摔到桌子上,手撑着桌沿,缓缓地起身,脸凑近他,看了半晌,才点点头说:“你真是急坏了,大脑都成豆腐渣了。我的供应商连中间商的货都赶不过来,需要捣鬼去挖新维康那种小批量的客户吗?”
他站直身子,还是打算好心地提醒了他一番,“你稍微想一下也应该明白,新维康那种大公司,文具的采购是行政经理一人说了算,他不高兴要换了你,那不容易得很?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赶紧寻找新的客户,然后跟新维康维持好关系,当个备选,没准哪天还能回头找你呢。”
吴京灰头土脸地出去了,李文翔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夏茹溪果真是个值得探究的女人,跟她合作,大概是件很刺激的事。
赵勋取消了荣鑫文具一部分有质量的产品后,转而要珍梅补齐。他暂时没有向同事公布自己与珍梅的情侣关系。目前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珍梅的公司被电视报导过,选择与这样一家公司合作无可厚非,等她的公司完全取代荣鑫文具后,只需要一两个月时间便可以公开关系。那时同事也只会以为他和珍梅是在后来的合作中才恋爱的,便洗脱了徇私舞弊之嫌。
夏茹溪隐藏在背后操控着那么多人,却操控不了自己的生活。俞文勤的母亲总趁着儿子上班的时间来数落她一番。她为了俞文勤而忍气吞声,或者说为了俞文勤施予她的那份恩情忍气吞声。可次数多了,她也禁不住想把老太太扫地出门。而到了晚上,与俞文勤说起他母亲来过时,她又用淡淡的语气粉饰太平。
俞文勤渐渐地也察觉到母亲来过以后夏茹溪的脸色极差,甚至多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她的表情看起来分明是在抑制着怒火,对此他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以前就得到过教训,越是袒护夏茹溪,母亲便越生气。然而这样眼看着夏茹溪受委屈,他也心疼。
这样的阵痛隔三差五便有一次。夏茹溪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坐在沙发上揉着嗡鸣的耳朵,忽然想起这房子是老太太装修的,家具是她买的,连屁股下的沙发也不例外。她腾地站起身来,眼前一阵恍惚,屋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她拎起手袋便冲出了家门。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对于忙碌的她来说已经是件奢侈的事。走出那扇大门,外面的任何事物都让她感到舒心。巍峨的写字楼,落叶飘零的木棉树,寒风中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孩子……
她经过一扇又一扇橱窗,想起从蔚子凡那里搬出来后就再没为自己买套衣服了。女人没有所爱的人,也就失去了穿新衣服的乐趣。她推开一家服装店的玻璃门,手抚过一件件衣服,尽管她一再表示只是看看,营业员仍然尽职地紧跟在她身后,唾沫横飞地为她推荐。走到店的尽头时,夏茹溪看到了一件双排扣、束腰带的深蓝色大翻领长外套。她对大翻领外套情有独钟,于是便在衣服前面驻足。营业员忙凑上来,不失时机地跟她介绍:“这是今年欧洲最流行的款式,怀旧复古,又不缺乏时尚元素……”
夏茹溪把衣服拿到手里,穿好后站在镜子前,对衣服倒是满意,就是与她本来穿的深色牛仔裤不怎么搭配。她迅速脱下衣服,要还给营业员,哪知营业员已经拿来一条磨旧泛白的长裤。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下,她把“不合适”三个字吞了回去,进试衣间换了裤子。
再站到镜子前,她便不舍得脱下那件外套了。营业员夸得很卖力,也不乏真诚,让夏茹溪觉得自己若是不买便是对不住那个营业员,更对不起自己的美丽了。
信用卡上刷了近两千块,夏茹溪懒得再换回衣服,让营业员给她剪掉挂牌后就拎了旧衣服出门,继续无目的地逛荡。
女人穿上新衣服,便想给人欣赏。夏茹溪迟迟不愿回家,她从这条街走到下一条街,擦肩而过的男人大多都回头了,她却不知道。陌生人流连的目光于她来说无足轻重。
走了很远,她到了僻静的地方,又折回闹市区。尽管无处可去,她仍不想回家,潜意识里她心里期待着什么。
街上的人流不知什么时候散尽了,商场的灯光也暗下来,栽种着木棉树的人行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冬夜的冷风簌簌地吹过——这个城市也有冷清的时候。
她抱住胳膊,抬起一张失意的脸。已经决定回家了,她转过身来,隔着一条马路,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他仍是单手插在休闲裤袋里,远远地望着她,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过马路,要不要走到她身边。
她也站在原处,望着他许久,然后微微地笑了。
仿佛是等待了许久的重逢,她奔跑着穿过马路,站在他面前,脸上还挂着微笑,笑容里有点儿得逞的意味。蔚子凡看出她比平时兴奋,又懊恼不能钻到她脑子里看个清楚,那兴奋程度是否与自己的相同。要知道滨海市有一千多万人,遇上自己想见的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你怎么在这里?”夏茹溪问。
“想买副新的网球拍,但没有找到合适的。”蔚子凡也问,“你呢?”
夏茹溪把手里的袋子扬了扬,“随处走走,顺便买了套过冬的衣服。”
他们并肩走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路人经过,也会多看两眼这对俊男美女,同样高挑的他们像是城市夜晚的一道风景。
过了人行天桥,到了另一片热闹的区域,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KTV、夜总会的霓虹灯闪烁,海鲜酒楼的玻璃窗里,人们推杯换盏,划拳行酒令。他们在热闹的地方却很安静,蔚子凡没说要去哪儿,夏茹溪也不问,只静静地走在他旁边。
经过一家咖啡厅,夏茹溪挨近了问他:“你工作忙吗?”
“嗯,去了趟欧洲,昨天刚回来。”蔚子凡也想问她点儿什么。工作是不能问的,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而生活上的事,问起来唐突,便索性不说了。
走到一栋施工大楼前,人行道被封了,他们只好随着人流走到狭窄的车道上,车子与路人擦身而过。
“你要不要吃什么?”蔚子凡说话的同时也站到了夏茹溪的右边,“前面好像有条食街。”
“你好像经常叫我吃东西。”夏茹溪觉得太耳熟了,细想起来,和蔚子凡相处了两个星期,除了看电影之外,似乎就是叫她一起吃饭了。
“你说过你有嗜吃症。”
“我也说过已经痊愈了。”
“多吃点儿没什么不好。”蔚子凡把这句话当成是关心,母亲就常跟他这样说。
“说得对,那我们就去吧。”夏茹溪很积极一般往食街的街口走去。
蔚子凡讶异地跟上去,“我以为你会反对,女孩子似乎并不乐意听到类似的话。”
“是吗,有这个说法?”
“我跟姐姐这样说时她就很生气,觉得我是在嘲笑她很胖很能吃。”
“你不是独生子?”
“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比我大一岁,当年父亲把我跟她换养了,我在她家生活了三年,她在我家生活到硕士毕业。”
跟人换养过?夏茹溪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三年的换养,应该正是他在小城念初中的时候,难怪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应该就是被他的父母接回家了。她不能向他问个详细,强迫自己别再深思以前的事,以免破坏了来之不易的气氛。
“你小时候会不会恨姐姐抢走了你的家庭,然后狠狠地欺负她?”
“哪会那么幼稚!换养这种事,并不是我的家庭富裕,她就占了便宜。到我家时,她也不大,应该也很想念父母吧。”
“但她还是很幸运的。”夏茹溪见蔚子凡的神情黯淡,明白他刚到一个新家,面临与父母长年分离的心情,于是安慰道,“只是换个环境而已,再坏也还有个期盼,迟早哪天还是能见到亲人的。”
蔚子凡没接话,倒是蹙眉看着脸色落寞的夏茹溪。夏茹溪被他看得不自在,便走到街边的铺子买了两串章鱼丸,分了一串给他。蔚子凡不要,她便一手拿着一串,避开擦肩而过的行人,得空便用嘴咬下一颗丸子。
“好吃吗?”蔚子凡问她。
“你没吃过?”夏茹溪见蔚子凡摇头,就把另一串硬塞到他手里,“好吃不好吃,得自己尝过才知道。”
蔚子凡又送回到她的手中,“这种东西是女孩子吃的,我不要。”说完他仿佛是怕夏茹溪又硬塞给他,便加快步伐,把她甩得远远的。
手里还扬着两串丸子的夏茹溪站在远处,顿时感到又羞又恼,她咬咬下唇,报复性地高喊道:“笨蛋!”
她以为周围的人都会去观赏“笨蛋”,但前面的路人都回过头愠怒地盯着她。蔚子凡站在那些人当中,一脸闲适地看着好戏。夏茹溪被那些刀子般的目光盯得垂下了头,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追上蔚子凡,眨眨眼睛小声说:“真是没办法,那么多人都回头,说明了什么?”
“这世上笨蛋真多。”蔚子凡的唇角微微勾起,眼里隐隐含着笑意。
“你也回头了。”
“我也不聪明。”蔚子凡伸手抢过一串丸子,咬下一个,“味道不怎么好,喏,还给你。”他把剩下的还给夏茹溪,掏出纸巾优雅地擦嘴。
夏茹溪觉得他很嫌恶这些市井小吃,而他优雅的举止也使她有些窘迫加愤怒:“谁要吃你剩下的?!”然后随手把那串丸子抛入了垃圾桶。
“真不善解人意。”蔚子凡看着她羞窘的脸,心里微微一动,便凑到她耳边,嗓音低沉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多吃点儿而已。”
“是吗?”他突然的亲昵让夏茹溪愣了许久,面色微微潮红,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那就把你扔了的捡回来吃掉。”
蔚子凡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噙着一丝戏谑。夏茹溪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想说点儿什么以牙还牙,却词穷得很,只管把一双眼睛瞪圆了。在蔚子凡的眼中,她的样子却是非常委屈的表现,不由得从心里滋生了一股愉悦感。
夏茹溪懊恼地甩下他往前走,手里抓着那串章鱼丸子,却没了兴致吃,又没法扔了,想到自己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还跟小女生一样举着东西边走边吃,装可爱来跟人套近乎吗?那是活该被别人耍一顿。
不等她想好怎么处理手上的那串丸子,一个路人迎面撞上来,她身体一晃,那串丸子随即飞了出去。很多人在看她,她却顾不得丢脸了,重心不稳的就要跌倒,所幸蔚子凡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了她。
夏茹溪惊魂未定,抬头看到蔚子凡皱眉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蓬头垢面被人撞见似的,狼狈得只想一头撞死。
其实从另一方面看来,这无疑是男人交际上的失败,不能给女人自信的男人注定不会是女人眼中的完美男人。
“没事吧?”蔚子凡扶正她,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
夏茹溪摇摇头,尴尬地把散落的一绺头发掠到耳后,“没事,我要回去了。”
“我的车停在商业街那边,一起过去取了,我送你回去。”
许是他的体贴让夏茹溪心里好受了些,可是说出的话仍是硬邦邦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蔚子凡固执地以为她还在生气,又不甘心就这样不欢而散。
“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不用生气吧?”
夏茹溪的面色一沉,虽然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还是僵硬地摆着手说:“我没有生气,你真的不用送我。”
她说完就转身,却被蔚子凡拽住了胳膊,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你确定要自己回去?”
夏茹溪几乎就要说出“好”字,思索了一会儿,她担心俞文勤会在小区门口等她,态度便又强硬起来——不能让他知道她与俞文勤住在一起。
重逢之后,她竭力向蔚子凡展示一个烟雾缭绕、偶尔透出一缕阳光的世界。一旦蔚子凡穿过烟雾,背后的现实和无奈会吓退他的。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尽管她不会妄想得更多,但也打定了主意:这一生,他们之间就隔着烟雾对峙,直到某个人先撤离。
她仰起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她闪亮的眼睛凝视着他,坚决地说:“不了,我自己回去。”
蔚子凡把她拉近一些,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喉头缓慢地滑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松开了手,然后转身背对着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夏茹溪的双肩垮下来。只让他送到附近的小区也是可以的,她望着渐行渐远的他,只要他肯回头,她一定会改变主意。然而,直至他被人流淹没,她才带着失望而懊悔的情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一个人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她纯朴清秀的脸上,一双怨毒的眼睛交替地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眺望,待两人的背影都消逝了,她才摁下手机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