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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吴蔚不常回家,但他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东方青蓝的变化,这个女人,这段时间一直鬼鬼祟祟的。
星期天,东方青蓝接了个电话,说上街买东西就出去了。吴蔚难得在家呆一天,本想给她做顿好饭,两个人在一起浪漫一下。这女的一跑,直到中午也没有回来。
吴蔚坐不住了,便给这女的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东方青蓝才接了起来,声音压得很低,搞得跟克格勃似的。
“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吴蔚冷声问道,他有点生气。
“我在外面谈生意呢。今天中午就不回去了。”
“大礼拜天的,谈什么生意?”
“谁规定礼拜天不能谈什么了?我这儿正见一个大客户。好蔚子,想吃什么,我带回去。”这女的开始撒娇。
“我想吃你!你马上把你自己带回来吧。”吴蔚语气极严肃地说道。
“别逗了,好蔚子。你看我,平时多支持你的工作,你也得支持我是不是?好啦,不能让客户等太久,我挂了,啾——啾——”隔空的两个吻,带着冷气飘了过来。
吴蔚看着手机,直想把这东西摔到地上。一个人坐到饭桌儿前,越想越没意思。忙惯了的人,一时闲下来,手脚无处安放。
“嗒嗒嗒——”楼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吴蔚想起昝云飞,不知他在没在家,如果在的话,让他下来俩人喝顿小酒,气气那个女的,让她再把他一个人扔家里。
昝云飞很快接了电话,一点也不客气,马上下来,两个人开始推杯换盏。
“咱哥儿俩好久没在一起了。看这楼上楼下住着,竟然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没在一起扯淡了。”昝云飞笑着说道。
“是呢。你忙,我也忙。你又不常回来。”
“怎么样?现在跟大老板跟顺溜了吧?”昝云飞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吧嗒了两下,“嗯,你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还可以吧。就是最近传得厉害,说大老板要走了。我这不没渴儿不渴儿的?人走茶凉,更不用说我这个过气的秘书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老板没跟你有什么交待?”
吴蔚摇了摇头,“交待倒没交待,听他那意思,是想让我下去。至于下到哪里,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个小破副处,能下到哪里去,不是县里就是区里吧。”
“你想下去吗?”昝云飞问道。
“没什么想不想的。如果从安逸角度,还是应该留在省城。可如果为了自己的从政理想,还是到下面去熬个资历。”
“你的想法是对的。下去多岗位锻炼,对成长有好处。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副处了。”
吴蔚也有感慨,副科正科副处,别人可能穷尽一生才能走完的三步官阶,他只用了不到六年时间,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排位最末的一处副处长,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在提拔他当副处长的时候,办公厅是有争议的。是陆慕白力排众议,把他推到了前台。为了平衡方方面面的关系,张思显也同期提拔,成了督查室的副处级干部。
从“吴主任”到“吴处长”,吴蔚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想,心里也没有一丝悸动,倒是觉得自己的职位来得太容易了。想起自己通过公开选拔成为开发区副主任的时候,便是感慨万千。
基层当官不易,因为人多职位低且少,但在高层就不一样了,跨过处级的门槛相对容易很多。
他并没有找过陆慕白,也没有表达所谓的意思。过年的时候,礼节性地去陆慕白那儿走了一趟。他相信,厅里大半的人都会跟他一样。
“没想到,我都参加工作快满六年了!昝哥,你在龙岛怎么样?这次你们那儿有变化吗?”
“估计动作不小。”昝云飞道。
“你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吴蔚把筷子咬在嘴里,低声问道。
“谁能说的好呢。只要常委会不开,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前段时间调班子,下面县里有个副县长人选,是乡镇书记拟任的,组织部考察了,书记碰头会开了,大盘子也已经端出来了,常委会都通过了,结果在公示期出问题了,组织部收到了信访件,反映的问题非常严重,副县长没当成,被双规了。”
“是吗!因为啥事?难不成还是署名举报的?”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署名举报,纪委取证难度大,往往会不了了之。但要实名举报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是实名举报的!下面一个村书记,列了他二十几条罪名,工作上的,私生活上的,什么都有。提供的证据里还有一段录像,是他在饭店吃饭时讲的一个黄段子,不堪入耳。最可恨的是,讲完黄段子后还骂老百姓,说什么老百姓都是刁民,就是欠整欠练,都是捆上挨打的玩意儿。”
昝云飞学的绘声绘色的,吴蔚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副图像:脑满肠肥的乡镇书记,喝着水井坊,抽着软中华,烟雾缭绕,杯盘狼藉,在那儿大放厥词。
“这种人,太猖狂了。不是有话儿说了吗,上帝要谁灭亡,必叫谁先疯狂。我就纳闷了,这种人怎么会纳入考察范围的。这么猖狂的人,县领导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非要推荐这种人!”
“要不说不负责任的呢!后来,市里开常委会,我就放了一炮。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就建议,是不是也推行一个推荐责任追究制。你不是推荐你的亲信提拔吗,那好,提拔可以,举贤不避亲吗!前提是他个人条件过硬,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提拔上来就被检察院立案,这样的人,谁推荐的就罢谁的官……”
吴蔚听得入神,个人推荐责任追究制,他听说过,也知道外地有这种先进经验,但具体操作起来比较困难。昝云飞说的这些,也是他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洛文海的办公室本来人就非常多,临近换届,登门的人越发多了。有自荐的,说不好听的,就是来要官儿的;有荐人的,说好听就是来举贤的。每年会提拔一批,每年也会倒下一批,虽然提拔的人数远远大于倒下的人数。——但每一次“倒下”都会在一定范围内引起震动。
官场就是如此,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你方唱罢我登场,谁的功夫好,就在台上多折腾一会儿,下面落个满堂彩。谁的功夫不好,不用一个跟头,上去就被喝倒彩。
“你这个提议市委采纳了吗?”吴蔚问道。
“采纳?宁中河就是个拧种。说了一大堆的理由,结论只有一个,不行。”
宁中河是龙岛市委组织部的常委部长,是省部基层处处长下去的。听说有一定水平,是多年的老组织。
吴蔚清楚,越是“老”,思想越守旧,总想着原来的圈圈框框,不肯接受新思想新方法。
“雷民生的想法呢?”宁中河再怎么牛,也不会跟一把手对着干。如果宁中河想把这套机制建立起来,宁中河就是保留意见,他也得不打折扣地去落实。——吴蔚就是这么理解一个班子权威的。
“他呀,想都不想。他在那儿干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回听说要回省里。坐不住了,大将风度、压山崩于前不变色,他还没修炼到这种程度呢。光想着调走的事了,哪里还顾得上工作!”昝云飞的话,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对现任班长的不满溢于言表。
“他想调出来,调到哪儿?”雷民生这段时间往洛文海这里跑的特别勤,每次来不是给他一条烟,就是塞给他一包茶,“兄弟”长“兄弟”短的很是亲热。
“说不好。有说他到省直部门的,有说交流到外市当一把手的,谁知道呢。”昝云飞翻了一下白眼,说道。
“龙岛出了那么大事情,雷民生是不是萌生退意了?”
“或许是吧。哪个当一把手的,手底下的副市长出了事,面子上都会挂不住。我看雷民生还算是心大的,要是搁我,我恐怕都得引咎辞职了。”
吴蔚笑了起来,说道,“要是搁我,我不辞职,也不会跟雷民生似的要求调走,我会一直在那里盯着,直到挽回败局。”
“那你是理想主义者!来,走一个。兄弟我跟你说,给我搭多大舞台,我就唱多大戏。给我铺个副市长的垫子,我只能在那块垫子上折腾。要是铺个市长的垫子,那我的跟头就能折市长垫子那么大。”
昝云飞在龙岛政声不错,都说他是个能干事会干事干成事的人,他曾对吴蔚说过,首长把咱放到那个位子上,咱又是首长亲手调教出来的,名师得出高徒,必须得使出一百二十个劲儿把工作搞上去,别人可以小瞧我,但不能让人小瞧了首长!
吴蔚听完这话的时候,能感受到洛文海和昝云飞之间结成的情谊,那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还有昝云飞对洛文海从内心深处的崇拜。
“昝哥,你跟首长那么久,你对首长的家庭了解多吗?”吴蔚想起洛成深,问道。
一提起这个问题,昝云飞马上变得警觉起来,因喝酒而发红的眼睛射出精光,“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觉得挺奇怪的。首长有一子一女,这个谁都知道。他的夫人在哪儿?……”
“这是个禁忌,你最好不要问!”见吴蔚还想问下去,昝云飞粗暴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