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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的这句话,不轻不重,一下下敲击着朱则明的心脏。看着这位新书记俊朗的面孔,朱则明甚至在想,刚才那句看似不咸不淡却把他拖入地狱的话,是这个年轻人说出来的吗?
吴蔚抬眼看了看朱则明,淡淡地说道,“接着汇报吧。你们的工作,有很大提高的空间。”
“哦——好吧,明喜,把在家的班子成员都喊过来吧,你陪着鲁大江坐一会儿。再有三五分钟,我的汇报就结束了。”
陈明喜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吴蔚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则明的汇报要结束了,他这个当县委书记的,汇报结束后就要发表“重要讲话”,得让所有的班子成员都来听一听。
对这个安排,吴蔚倒是比较满意,他有一些话必须要说,当然不是针对某个人,也不是针对今天的事情,而是针对未来梨树洼乡的发展。
刚才听了朱则明的汇报,他的感觉是这里的工作跟其他乡镇一样,一点特色也没有。这一路走下来,吴蔚发现,这些乡镇虽然汇报有所不同,但大致套路都是一样的,都在捯着上面的脚印儿走,根本不结合本乡镇的实际情况,而且,脚印捯得乱七八糟,纵不成列横不成行的。
朱则明结束了汇报,吴蔚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再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听说新来的县委书记来了,这些副职们早就耐不住性子,暗恨朱则明不让他们来参加汇报。得知新书记要讲话,自然乐颠颠地跑来,当然,大多数人是来看新书记的,至于什么重要讲话,没人往心里去。
朱则明和吴蔚咬了一下耳朵,朱则明扫了一眼众人,清清嗓子,“各位,吴书记百忙之中来我们乡检查工作,刚才呢,我把乡里的一些情况向吴书记和闫主任作了汇报。下面,请吴书记做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会议室里响起并不热烈地掌声,吴蔚笑笑,说道,“各位,七年前,我和大家一样,也是一个乡镇干部。”吴蔚这话一出口,拉近了与所有人的距离。
“现在对我们乡镇干部来说,日子并不好过。有人说,现在我们乡镇干部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这话,我赞同。人们为什么这么说?一提起乡镇干部,有些人就会联想起这样一副形象:油头粉面、肥头大耳、酒气熏天、催粮要款……而且,一些媒体故意歪曲我们的形象,把个别干部类型化,一提乡镇干部,就让人容易联想起前面那副形象。咱们都得承认,我们中有那样的干部,但那样的干部是少数!他们,代表不了我们大多数!
“今天我说这些话,是想给大家提个醒儿:形象问题解决不了,作风问题也就无从解决!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开展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解决了多少问题?观念是不是有所改变?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老百姓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梨树洼乡如何实现科学发展?这些问题,我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这一路走来,我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当然,也想了很多。我想,科学发展,经济是一方面,社会是一方面,最关键的还是人的发展!
“听了刚才朱书记的汇报,我感到很沉重。我没有批评乡里工作的意思。梨树洼乡在全县各项工作的排位处于中等,说明在座的各位都是很要强的人。借这个机会,我想跟各位讲三点,话不多,希望大家好好想想。第一,关于项目建设的问题。我的建议,砍掉那些国家产业政策不允许的五小企业!项目是重要的考核指标,这个我也知道,各位肩上的担子很重。可因为为了完成考核指标,就不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这种做法可取吗?不用我回答,各位心里很清楚。
“第二,关于发展规划的问题。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乡里是不是有规划,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乡里是不是认真执行了十一五规划。但我想,原来农村妇女做鞋做裤子袄,得有个鞋样裤子样袄样,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图样呢?而且,这个图样应该是很优秀的,经过论证的能操作的图样。我记得小时候,我妈总去借我婶儿的鞋样,说是做出来好看。朱书记、董乡长,我的建议,你们是不是到外面去走走,开开眼界?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然后到上面找个规划设计部门,哪怕花点钱,也要做个好规划出来!”
朱、董二人不停点头,朱则明却暗想,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想做规划?那规划哪个做得起?前年找市里的城乡规划设计院,想做个规划出个图,狮子大开口想吞老子五十万!花五十万买些花花绿绿的图纸,顶个屁用!
“第三,关于基层组织建设的问题。这个问题,每到一个乡镇,我是必讲的。乡村两级是整个社会系统的未梢神经,如果末梢神经出现问题,严重时全部工作会瘫痪的!不知道大家听没听说过有一种病,这个病叫‘慢性炎症性脱髓鞘性多发性神经病’,这种病严重时,会导致病人全身瘫痪,成为只能躺在床上的‘活死人’。我在医院照顾父亲时,遇到这样的患者,对这个病的名字记忆也很深刻。当时医生的解释也很有意思,说人的神经如电缆,这个病就是电缆外面的皮发生病变,电缆漏了电,会引发故障,人也一样。我们党是各项事业的核心,而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就是电缆外面的胶皮,一旦胶皮自我腐蚀了,核心不就出问题了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县以下这些基层干部,又将何去何从?关于这个问题,县里会陆陆续续地发一些文件,解决基层建设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吴蔚又讲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结束了讲话,鲁大江听说书记要见他,还算老实,一直等在董大有的办公室里,陈明喜听着他大骂朱则明。
朱则明让人把鲁大江叫过来,被吴蔚制止了。朱则明只好陪着吴蔚,一起到了董大有的办公室。
鲁大江一看朱则明进来,扑上来就要动手,吴蔚伸手格住他,鲁大江感觉到一股力量,愣了一下,“你他妈的谁呀?”
朱则明刚要说话,吴蔚摆手制止,笑着问道,“鲁大江,你不是一直在骂我吗?说我不见你,我来了,看来你非常不欢迎我!”
“你?你是……县里新来的那个书记?”鲁大江疑惑地问道。
吴蔚点点头,“如假包换!”
“你——真是?这么年轻!你是长的年轻还是岁数小?”鲁大江直直地看着吴蔚,脱口而出。
“鲁大江,你说的这都叫什么话?”朱则明一听鲁大江一句话也不在正题儿上,怒道。
“滚犊子吧,我和县委书记说话,你插什么嘴插嘴!有你插嘴的份吗?”鲁大江瞪着眼睛,回头骂道。
朱则明堂堂一乡书记,被这鲁大江指着鼻子骂,脸上挂不住劲了,脸拉得比长白山还要长。
见朱则明要发作,吴蔚换位想想,被人当面上司的面骂,忍住不发飙,也算个真男人了,便说道,“鲁大江,你嘴干净点儿!乡政府不是你一个人的乡政府。朱书记和董乡长要管着全乡大大小小的事,管着4万来人。什么事儿都得容个空儿!一口能吃个胖子吗?事有事在,你再骂人,我马上甩手就走!”
鲁大江眨巴着眼睛,看着吴蔚,觉得一股寒意升起,好像就从这个小伙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讪笑道,“他不是也骂我吗!你让他出去,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