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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蘅自小在大长公主跟前长大,跟嫡母并不亲近。因看她在自己的婚事上特别的上心,便觉得她是个可以依靠的人,而且苏玉蘅在这件事情上也的确不能一个人,所以才会照直说了。
却没想到这位嫡母却如此不经吓,说不得只得苏玉蘅又安慰她一番,又唤了琢玉倒了滚滚的茶来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了半杯,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苏玉蘅又劝梁夫人不必担心,梁夫人又叮嘱了苏玉蘅一些话,无非是小心谨慎之语,方才离去。
却说陆夫人婆媳四人从二房院这边回去,姚凤歌多余的话一句也懒得说,跟封氏说了一声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苏玉祥的尾椎骨养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但他的身体却大不如前,如今出门都离不开拐杖,旁边更少不得两三个人伺候,所以索性也不怎么出门了,只在家里跟那些妾氏丫鬟们瞎混。
姚凤歌进门,见苏玉祥靠在榻上,旁边灵芝给他捏着肩膀捶着背,另有小丫头给他捏腿,还有一个正服侍吃点心,他苏三也完全一副悠然自得的大爷样儿,心里便有些生气,便一句话不说直接往西里间去。
苏玉祥便不高兴的哼道:“瞧瞧,咱们家的大忙人回来了!”
姚凤歌行至屋门口,一手挑着珠帘转身,嘲讽一笑:“哟,原来三爷在家里呢?今儿大好的天气,怎么没出去逛逛?”
因为前些日子苏玉祥忍不了寂寞,骨伤没好透便跑出去跟狐朋狗友喝了顿酒,回来便趴在床上起不来了,被陆夫人好一顿数落。这会儿姚凤歌又问他怎么不去逛逛,可不就揭了他的短?
苏玉祥一脚踹开跪在脚踏上给他捏脚的小丫头,想要猛地坐起来,无奈腰不给力,只气的扶着炕桌喘息着骂:“没用的小蹄子,给我滚!”
姚凤歌冷笑着看苏玉祥发脾气,然后吩咐珊瑚:“把我跟月儿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要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奶奶?”珊瑚低声叫了一下,又皱着眉头看苏玉祥。这种时候若是去庄子上住,天气冷不说,侯爷和太太怎么想?
“怎么,人家都叫我们滚了,我们还不麻利的滚么?”姚凤歌说完,甩手放下珠帘往里面去了。
苏玉祥起的大骂:“滚!趁着腿还能走路,都给爷滚!滚得远远地,大家各不相干,反倒干净!不然爷哪天不高兴了,把你们的腿都打断喽!看哪个还敢跟爷炸毛起刺儿的!”
灵芝在一旁低声劝道:“爷就少说两句吧。奶奶也在气头上,这气话无好话嘛。”
苏玉祥索性一脚又把灵芝踹到了地上,破口大骂:“你这贱人也不用在爷跟前充好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你是觉得爷我残了,没用了是吧?你怕是早就盘算着攀高枝儿去呢吧?”
“我告诉你,妄想!你们这些贱人都翻不出爷的手心!爷这辈子下不了床,你们都得在爷跟前伺候一辈子!爷就算是死了,也得拉上你们这些小贱人们去跟爷陪葬!”苏玉祥跟只疯狗一样,逮谁骂谁。
姚凤歌在里面听了这话,实在忍无可忍,便吩咐珊瑚立刻收拾东西,又叫人去备车。
珊瑚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得叹息着跟珍珠一起把姚凤歌随身用的东西都包了包袱,又叫奶妈子把苏瑾月的东西都收拾好,随时准备去庄子上。
祺祥院这边又吵又闹的情景,早就被下人们传到了各处院落。
封岫云听完婆子的回话,摆摆手命人退下,方同封氏叹道:“三爷这伤难道是真的好不了么?”
封氏皱眉哼道:“怎么就好不了?不过是骨裂而已,世子爷比这更重的伤都能养好,他这算什么?就是老三自己不好生养着,刚略好些,就急着出去瞎折腾,可不是旧伤新伤么?”
封岫云淡淡的叹了口气,又道:“但他们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为何不请姚御医来给看一看呢?这么近的亲戚,三爷又是在那边伤的,难道她就这样看着不管?”
封氏冷笑道:“听说是三爷不让她给瞧伤。”
“这倒是奇了。”封岫云轻笑道,“三爷为何这样防着自己的妻妹?好没道理。”
“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我们哪里知道。”封氏摇了摇头,不欲多说。
“哎——对了。”封岫云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听说有位姓刘的军医对外伤很有办法,这次北征,听说因为他配制了极好的外伤药,深受皇上看重,还连晋三级。姐姐何不跟太太提一提,若是请了这位刘大人来治好了三爷的伤,也省的那边鸡飞狗跳的闹不是?”
封氏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管那刘军医的药管不管用,且请来试一试,也让老三消停消停。你这办法很好,晚饭的时候去太太房里,说给太太听。”
封岫云笑着点头。
晚饭时,封氏带着封岫云去陆夫人房里伺候,才听说姚凤歌已经收拾了东西带着女儿去了姚府。陆夫人正因为此事生气呢。封氏便把封岫云的话大致跟陆夫人说了。陆夫人听了,便一叠声的叹道:“明儿就叫老二去北大营寻这位刘军医来。治好了老三的伤,我重重有赏!”
孙氏便答应着:“晚上二爷回来媳妇就给他说。”
陆夫人心里有事,便摆摆手打发几个儿媳妇各自回去。
封氏孙氏和封岫云知道陆夫人进来不喜欢人多在跟前,也没了往日说笑的习惯,便都识趣的起身告辞各自回房。
等人都走了之后,陆夫人起身进了静室,进门时吩咐连嬷嬷:“我的白檀香没了,你叫连瑞进来。”
连嬷嬷忙答应着出去吩咐人去找自己的儿子连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连瑞请见,陆夫人给菩萨上了香,在西小花厅见他。
这边连瑞一进内宅,便有人报给了二房院的梁夫人。梁夫人听了苏玉蘅的话,派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婆子去二门上守着,明着是给那些守门的小厮们送烤白薯去,实际上就是看今晚会不会有外边的人进内宅。
果不其然,连嬷嬷的儿子连瑞现如今管着陆夫人的一个香料铺子,就算陆夫人急着用白檀香,也不能大晚上的急着把人找来。
梁夫人此时已经从震惊和恐惧中清醒过来,这件事情是把双刃剑,弄不好,苏家满门抄斩,弄好了,便只是陆夫人一个人的死期。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就算苏玉蘅不去查,谁也不能保证大长公主近身服侍的那些人永远不开口。
此时梁夫人的心里自然是恨意难平的。大长公主若是健在,那是多大的一把阴晴伞?可以为苏家的子孙带来多大的荫庇?尤其是二房,用得着在这里混吃等死吗?大房的女儿都有了好姻缘,自己的儿子还未成年呢。若这样下去,怕是连个像样的媳妇都娶不到。帝都这些家族,哪个不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
梁夫人听婆子回了话之后,便私下里安排了自己从南边带来的可靠的人专门去盯着连瑞。
连瑞从陆夫人房里出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跟往常一样先回了自己的家,第二日一早,他依然先去铺子打点,安排好了一些事情之后,方跟店铺的掌柜的说自己有事要出几天的门,铺子里的事情让他多多费心。
这香料铺子是陆夫人当初的嫁妆,门面本来是不小,前些年宫里用的香料有一部分是从这个店铺买,但近几年来生意每况愈下,如今也只是强撑着罢了。
连瑞交代好了铺子里的事儿,也没急着出城,而是去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梁夫人派去盯着连瑞的两个人便在酒楼对面的茶摊上坐下来和大碗茶等着他出来。这期间,酒楼的人进进出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其中有三个江湖侠士打扮的人进了酒楼,梁夫人的眼线并没在意。
一顿饭的功夫,连瑞一个人悠闲的从酒楼里出来,便牵了马往城外去了。梁夫人的眼线一个负责跟上,另一个回去报信。
只是到了晚上,跟着连瑞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报信的这个根据自己的联络方式也找不到那个人。又有等了一夜,跟连瑞的那个人都没有消息,梁夫人的心又揪了起来。
如此等了两日,苏玉蘅再也等不下去了便带着琢玉和自己的奶娘等人坐车出城。
梁夫人一再劝说苏玉蘅不要轻举妄动,无奈苏玉蘅打定了主意要走这一趟。梁夫人只得又选了从南边带来的可靠护卫十二名一路护送。
苏玉蘅自己也害怕遭人算计,便派人悄悄地给姚燕语送去了一封信说自己去了大长公主墓地,若两日不回,请姐姐赶紧的派人去接应。她没敢跟韩明灿讲,因为这不过是她莫须有的猜测,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就只告诉了姚燕语。
当时姚燕语正在国医馆,便立刻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葛海,叫他把这封信去交给唐萧逸。
葛海不明所以,还跟姚燕语开了个玩笑:“夫人不怕将军知道后把二哥给绑到靶子上烈鹰卫们练箭么?”葛海一直叫唐萧逸二哥,虽然轮模样葛海看上去比唐萧逸大三四岁。
姚燕语笑道:“这事关乎萧逸后半辈子的幸福,所以你废话少说,赶紧的去,越快越好。”
“明白。那我这就去了。”葛海忙收起玩笑之色,匆匆而去。
却说苏玉蘅出门这日,陆夫人果然叫人请了军医刘善修来给苏玉祥治伤。
刘军医对自己当初剽窃的姚燕语的那一剂养外伤的方子颇为自信,这厮也算是个刻苦钻营的主儿,就算在北大营被众人排挤,依然顶着各种压力没有退缩,而且还借机翻阅了一些相关医书,然后把方子改良,又加了几样药材,然后居然制成了丸药。
而且他管这一剂丸药叫刘氏秘制,且私下里制了一大批这样的丸药,卖给了云都城里的几家药铺。
还别说,老百姓们听说这方子是一位军医家里祖传的,这位军医还因为这张方子在北征的时候立了功,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便对这丸药的疗效深信不疑。
这一种用毛冬青,板蓝根和延胡索三味中药为主,命名为‘活血散瘀丸’的药买的还挺好。短短一两个月便为刘军医赚了不少银子。
这次刘军医有幸被定候府的大夫人请来给三公子治伤,自然又带上了他引以为豪的丸药。
苏家乃百年望族,又是皇亲国戚,自然非一般官宦人家可比。再说,刘善修的出身并不高,事实上但凡军医,出身都不高。而且这些军医常年呆在军营里,根本没机会进出权贵之家。所以刘军医一进定候府的大门便收敛起了他那得意之色。不过,局促之余,又有一种终于熬出头来的飘飘然。
一应礼节过后,陆夫人吩咐连嬷嬷:“带刘大人去给老三看病。”
连嬷嬷忙答应了一声,带着刘善修往祺祥院去。
刘善修早就知道定候府的三公子是姚燕语的姐夫,如今这定候府请自己来给三公子看病,可见是瞧不上姚燕语的,看,连亲戚都维护不好的人,肯定为人处世不怎么样。刘军医默默地想。
苏玉祥的伤在刘善修的眼里绝对是小伤。就这样的伤在军营里根本轮不到他出手,下面的人给包包裹裹,然后去床上躺上一阵子也就好了。
可苏家三爷是谁?那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主儿,刘善修自然不敢怠慢。诊脉,看伤,揉捏伤处的筋骨,然后有木有样的沉思片刻,最后得出结论:“三爷这伤不要紧,好生养些时日就好了,先不要急着下地走动。男人的腰么,自然是极重要的,要小心养护。”
苏玉祥冷哼:“以你的话,就干躺上一个月,我这伤就好了?”
刘善修一听三爷这口气,赶紧的赔着笑脸,说道:“不不,在下会给三爷开两剂养骨头的膏药,三爷敷一敷,然后再吃几日‘活血化瘀丸’,大概十余日的光景,就能下地了。”
苏玉祥满心里不自在,只哼了一声,便转过脸去。
刘善修把膏药和药丸留给灵芝,又叮嘱了用法后方告辞出去。
连嬷嬷又引着刘善修出了祺祥院,往陆夫人这边来。陆夫人打赏了刘军医二十两纹银并两匹尺头,刘军医道了谢,方喜滋滋的拿着东西走了。
再说苏玉蘅出了京城直奔大长公主的坟墓所在地,一路上马不停蹄,虽然辛苦,但还算安稳。
只是等她到了地方,寻着那些守墓人的时候,一个老者却说安嬷嬷已经死了。苏玉蘅顿时懵了,半晌才问:“怎么就死了?你们这些人也真是大胆,人死了居然也不给府里送个消息?!”
那老头儿摇了摇头,说道:“奴才只管大长公主墓地的杂草,至于守墓人员的具体安排,都是曹管事的事情,请姑娘问曹管事。”
苏玉蘅立刻怒声吩咐:“曹管事人呢?叫他出来见我!”
“呃……昨天晚上,曹管事的家人来,说他娘病重,叫他回去一趟。他连夜回老家去了。”
苏玉蘅听了这话更是恼怒:“这么说,现如今大长公主身边的事情竟是无人料理了?!你们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是不是觉得大长公主不在了,她的事情就没人管了?!”
“姑娘息怒,曹管事是昨晚才走的,这里几十口子人都各司其职,并没敢耽误了差事。”
苏玉蘅懒得废话,直接问:“安嬷嬷死了,她的儿子媳妇呢?”
“安大娘的祖籍在占华县,她儿子媳妇送她的尸骨入祖茔,才走了两日。”
“才走了两日?!”苏玉蘅简直要气的吐血,两日!居然自己说来给大长公主扫墓的第二天,安嬷嬷的儿子媳妇才送她的尸骨回祖籍!这其中必有缘故!
只是人都走了两天了,纵然派人去追也来不及了。苏玉蘅想到这些又忍不住苦笑,追什么追?说不定他们夫妇二人也已经被灭口了。
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苏玉蘅站在冷风里看着大长公主高大的汉白玉墓碑,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冰冷的。这彻骨的寒冷几乎连她的思维也给冻结了,让她无法思考,心底一片雪白。
在她来之前,梁夫人告诉她大太太就找个连瑞一个人,说是要白檀香,连瑞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去外地跑货去了。但如今想来这都是人家玩的障眼法,梁夫人派出去的人被人家耍了。
“姑娘?”琢玉上前来悄声回道:“奴婢找到芝香了。”
“在哪里?”苏玉蘅的心里立刻燃起了希望。
“在后面,奴婢叫她过来见姑娘?”琢玉低声回道。
苏玉蘅目光一冷,看着大长公主墓碑上苍劲的字迹,说道:“不必了,你带我过去。”
琢玉应道:“姑娘跟奴婢来。”
芝香是服侍大长公主的丫鬟,虽然她是后来选上来的,在大长公主身边服侍了四五年的光景,但她为人细致体贴,又有一双巧手,做得一手好膳食。大长公主很喜欢她,算是身边得力之人。
之前苏玉蘅跟芝香是常在一起说笑的,能选在大长公主身边当差的丫头,自然是俏丽可人的。
但是一年多不见,当时苏玉蘅再见到她时,眼泪便忍不住往外涌,差点哭出声来。
现在的芝香,面黄肌瘦一脸菜色,一身青灰色的麻布衣裙,衣服单薄的不像样子,整个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再看那双巧手,如今竟生满了冻疮,红肿溃烂,哪里还有当时模样的一二分!
“给姑娘请安。”芝香福身下去,被苏玉蘅一把拉住。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苏玉蘅哽咽着。
“姑娘不要难过。”芝香忙安慰苏玉蘅,“奴婢还过得去。”
苏玉蘅流着泪摇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大长公主……是我无能,我无用……”
“姑娘不要自责,这不是姑娘的错。”芝香拉着苏玉蘅进了自己的小屋去,小小的屋子里雪洞一样冰冷,琢玉带着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马车上的手炉脚炉都拿进来,填了满满的炭火。
苏玉蘅把自己的手炉塞到芝香的怀里,又问菱香现在怎样了。
芝香苦笑道:“菱香上个月跟曹管事的儿子成婚了,昨日曹管事回家,带着儿子媳妇一起走的。”
“那安嬷嬷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芝香无奈的叹道:“安嬷嬷身子早就不好了,这里条件有限,姑娘也见了。安嬷嬷年纪大了,能熬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实不用说,苏玉蘅只看芝香的状况也能明白。
大长公主身边的这些人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像安嬷嬷的饮食起居怕是比陆夫人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一下子被送到这荒郊野外来,再加上有人故意折腾磨搓,能活一年多真的已经是奇迹了。
苏玉蘅真是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只顾着悲伤,没想到这些人的处境。现如今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这么个孤苦伶仃的小丫鬟了!
这边苏玉蘅拉着芝香的手淌眼抹泪之余,又把当时大长公主去世的情景回忆了一遍。
芝香忍不住叹息:“当时太医说大长公主总还有十几日的光景,奴婢还特意去做大长公主喜欢吃的小米牛乳粥,只可惜一盅粥还没炖好,大长公主就去了!”
苏玉蘅听了这话,因问:“你是说,当时大长公主还说想吃粥?”
“是啊。所以奴婢才去膳房么。”芝香点头说道。
“那当时还有什么人在?”
“侯爷和各位爷都在。还有安嬷嬷也在跟前。”
苏玉蘅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么多人在跟前……可大长公主临去的时候,眼前只有大太太在。”
正说着,外边有人回:“奴才霍二给姑娘请安,曹管事走之前把这里的大小适宜交给了奴才。奴才不知姑娘来,未曾准备,让姑娘受委屈了,奴才真真该死。这里阴冷,且请姑娘移步往正院去用茶。”
苏玉蘅懒得跟这个什么霍二多说什么,只拉着芝香的手起身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吧。”
芝香愣愣的没回过神来。苏玉蘅又吩咐琢玉:“带人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儿跟我回城。”说完又环顾这破烂的屋子,叹道:“捡着要紧的收拾,不要紧的就丢掉吧。”
芝香这才跪下去:“奴婢谢姑娘大恩。”
大长公主身为皇室公主,守墓的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太苦,朝廷早就拨下银子来在这边修盖屋舍,定候府自然也会出钱出力安排。旁边一带的空地早就成了一个小庄子,主子们来祭祀时歇脚住宿的地方也早有安排。就算是管事不在,这些人也不敢怠慢。
天寒地冻,这里自然不比家里,苏玉蘅也无心睡眠,只拉着芝香守着火盆说了一夜的话。至第二日一早又去大长公主墓前上香祭拜一番后,便带着芝香返回。
对于芝香被三姑娘带回去这件事情,这些守墓之人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他们都是定候府的奴才,主子说让谁来,谁就得来,说让谁回去,谁就回去。多说无益。
回去的路上,苏玉蘅让芝香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取暖。琢玉见自家姑娘因为悲伤哭泣也一夜未眠,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便劝道:“姑娘稍微睡一会儿吧,咱们得赶大半天的路呢。您昨晚一夜没睡,这身子可受不了。”
这辆马车挺大,里面也备有一张窄榻,榻上铺了一张狼皮大褥子,还有靠枕引枕等,苏玉蘅靠在榻上,琢玉把她的羽缎斗篷展开盖在身上,又把手炉里的炭火博旺,用帕子包了放在她怀里。苏姑娘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马车一路颠簸而行,随行的丫鬟都挤在这一辆大马车里,十二名护卫前后护送,按说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只是行至半路,在穿过一片山林的时候,旁边山里忽然滚出来几个大石头,咕噜噜滚到路上,挡住了马车。
随行的护卫低声咒骂了几句脏话,前面几个人下马去搬开石头的时候,山林里冲出一伙儿人。
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但个个儿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着两只眼睛。
“保护姑娘!”护卫头领一声高喝,十几个人把马车围在了中间。
这伙人号称是劫道的,什么此山是我开云云,嚷嚷了一大通,反正就是留下银子,就让你们过,否则谁也别想过去。
这若是一般富户,说不定丢下些银子也就罢了。可这是定候府的马车,岂容这些毛贼放肆?于是护卫们二话不说直接超兵器开打,甚至还有人想着活捉了这几个毛贼回城去,说不定还能领个功劳。
开始护卫们还挺勇猛,但真正的过了几招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些人真的是高手啊!身手比他们强了可不止一两倍。所以没几个回合,十二个护卫个个都带上不轻不重的伤。
此时,护卫们如果还有理智就会发现这些人无心杀人,若是想杀人,他们恐怕早就血溅三尺而亡了。
只是习武之人身上都有一股不服输的信念,个个儿都有一股越挫越勇的精神。何况,身为定候府的护卫被几个江湖鼠辈伤了,还让主子姑娘遭劫,他们回去也没脸再活。
于是——拼了!
外边乒乒乓乓打成一团,马车里琢玉,翠玉等四五个丫鬟则战战兢兢的把苏玉蘅围到了中间,生怕那个不长眼的手里的兵器飞过来,伤了他们的姑娘。
苏玉蘅被被几个丫鬟挤在中间,心里却异常的冷静——她果然是心狠手辣啊!居然不惜对自己下狠手。只是不知道这些护卫们本事如何,若是就这么死在这里……苏玉蘅不由得苦笑,也着实太窝囊了些!
认真开杀,护卫们真的不是这些劫匪的对手。
不多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三个重伤的趴在地上不能动了,而剩下的那九个人也都带了伤,越发的吃力。正在护卫们应付不暇之时,一个劫匪从打斗中抽身,纵身往马车跟前跃过去。
马车的车夫惊慌之下一带马缰绳,马儿嘶溜溜叫着往一侧躲闪,带着马车一阵晃动。那劫匪目露凶光,挥起手中的钢刀便往车夫的头上砍。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支轻弩带着一声轻而尖锐的啸声破空儿来,‘噗’的一声穿透那劫匪的脖子。
“啊——”车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然后,一支支轻弩便如飞羽雪片一样,嗖嗖嗖,接二连三的射中那些劫匪。
只是除了第一个劫匪是被射穿了脖子当场毙命之外,其他的全部伤在了腿上。伤口出奇的统一:贯穿伤,伤及筋脉,没伤骨头,也没伤大血管。
于是,劫匪们统统跪了。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一场原本注定的败局被硬生生的扭转。
安全了!马车里的苏玉蘅听见外边一声声的哀嚎声,长长的舒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琢玉搂着苏玉蘅,伸手去揉她额头上微微鼓起的一个疙瘩。刚刚马车晃得厉害,她家姑娘一不小心撞到了棚壁上。虽然为了保暖,马车棚壁包了厚厚的毡子,但……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苏玉蘅哪里顾得上自己头上的那个包,便立刻推开琢玉,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
车外边,一身戎装的唐萧逸正在给定候府的护卫们分发外伤药。
那是一个个油纸包,纸包里有涂抹了军用秘制外伤药的白纱布,还有浸泡了高度烧酒的药棉。把外伤处理的过程简单化,方便化,非常的实用。只是这些东西寻常的军队根本没有配备,所以定候府的护卫们还是头一次见。
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唐萧逸忽然转过身来。
俊逸非凡的面孔,温润如水的目光,浅绯色的薄唇轻轻地抿着,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微微的挑了起来,带出一个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
只这么一眼,苏玉蘅那颗揪到嗓子眼儿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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