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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暖安下了床,想要出门看看。
刚穿上鞋,门被推开,薄季琛眸底深处浮现一抹惊喜,走上前,“醒了?”
暖安点点头,“外面什么声音那么吵?”
薄季琛叹了口气,告诉她两天前闵阿婆断气了,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慕暖安一怔,问道,“元秋呢?”
“在外面。”
慕暖安急匆匆赶到了葬礼。
小元秋一身白衣孝服,短短几天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
而在孩子身后,所有人都在说着同一句话:“可怜的孩子……”
慕暖安伸手捂住了元秋的耳朵,“不要听,元秋不要听。”
闵阿婆的丧事办妥后,村委会商量了元秋的去处。
元秋,已经变成了孤儿。她没有亲人,闵阿婆留下的,是暖安家旁边的那套房子和元秋父母的车祸赔偿。
这些都将由村委会代为监管,等小元秋成年后归还。
而从今以后,元秋必须在镇上的孤儿院生活。
那些人上门之前慕暖安刚给元秋洗过澡,小女孩的脸被热气蒸的粉红粉红,有点像以前的那个模样。
暖安看着欢喜,亲了亲元秋的脸,元秋也踮起脚尖,亲了亲暖安。
没有了阿婆和爸爸妈妈后,元秋变得越来越缠着慕暖安。
房间开着窗户,慕暖安正在给元秋擦头发,敲门声传来,暖安去开门,被一群中年女人挤在墙角。
那些人说明来意,她整个人就爆了,“不可能!你们不能带走元秋!”
可大妈们个个吨位巨大,一边拉扯着暖安,一边拽着元秋的胳膊。最后是宋玮哲及时赶来,才好歹劝说大妈们过两天再来。
慕暖安身子瘫软下来,宋玮哲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抱着元秋不撒手,说什么都不撒手。
小元秋愣愣的,“小安老师,她们为什么要来抓我?”
暖安费劲地跟她解释着,“不用管她们,元秋以后跟着小安老师过。”
宋玮哲在一旁看了眼元秋,又看了眼暖安,好半晌才说道,“元秋乖,先回屋里,宋老师有话和你小安老师说。”
元秋听话的回屋,宋玮哲叹了口气,劝说道,“孤儿院又不是监狱,又不是只有元秋一个孩子,还有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都住在那里,元秋还可以照常去学校上课,只不过就是晚上睡那儿。”
“不行,想都别想,我会收养她!”
慕暖安一旦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阿婆对她那么好,她要替阿婆照顾好元秋,那么小的孩子,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住在孤儿院里?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她啊!
宋玮哲眉稍挑起,难以置信,“你要领养她吗?!”
慕暖安重重地点头。
“你不会成功的,法律规定领养人必须是夫妻,年满三十周岁。”
慕暖安知道。她今天一早出门,去了居委会,大妈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才二十三岁。
“你应该让元秋清楚明白现在的处境,这才是为她好。”宋玮哲皱眉,语重心长。
暖安没说话,深思熟虑想了一会儿,最后才说,“你回去吧,我会同元秋说。”
*
薄季琛因为要处理公司的事,办好阿婆的事就急匆匆赶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夜深了,慕暖安坐在床边,小元秋的脸蹭着洁白的床单,问暖安,“小安老师,我真的要住到孤儿院吗?孤儿院是什么地方?”
慕暖安恢复了理智,她认为元秋有必要自己思考一切,她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不依靠任何人,这才是为她好。
暖安拉过元秋的小手,“没有亲人的孩子都住在那,身体有残缺的孩子被遗弃了也住在那里。”
“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自己的家?我有家的。”元秋哽咽,眼泪弄湿了枕头。
慕暖安的心像是在绞着一条床单,但还是说道,“你的家会有人替你保管,你长大之后他们就会还给你,那个房子已经不是一个家了,因为你还没成年,不能照顾自己,孤儿院会有护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那是我的家啊……”
慕暖安一直坐在床边与元秋平等对话,最后摁了摁她的脑袋,“睡吧。”
黑暗中,元秋闭上眼,暖安却没睡,心底有着一个盘算。
第二天吃早饭,小元秋喝着小米粥,突然嘟囔,“小安老师,我阿婆以前对我说,你如果以后有喜欢的人,应该和他结婚生小孩,应该搬到他的房子里去住。”
慕暖安放下筷子,元秋脑袋低垂着,不一会便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小安老师,你不能收养我我知道,没关系的,真的。”
“哎呀,那个宋玮哲是胡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听他的!”暖安有些生气地说道。
“宋老师说的是对的。”元秋摸了摸暖安的手。
慕暖安眉头皱得很紧,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元秋。
“小安老师。”
“嗯?”慕暖安心想,你快点任性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元秋却说:“小安老师,你以后多去看看我就行。”
慕暖安手指一顿。
“小安老师,今天,我想去孤儿院看看。”
小元秋小声地说,但每一个字符都敲在暖安心里。
沉默良久,她放下勺子,回到屋里给元秋选了一套很精神的衣服。
孤儿院里,小元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她将要住进来的地方,这里跟学校很像,甚至比学校还好,有很多小朋友,有专门吃饭的地方,有专门写作业的地方,还有黑板和书本,还有生活老师。
她也去看了自己的房间,出来仰头对着暖安笑,“小安老师,我喜欢这个地方。”
这是个有法制的社会,弱势群体能够得到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但慕暖安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什么狗屁保障!
她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听元秋和孤儿院的院长做约定,挺着小胸脯表示明天就搬过来。
暖安皱眉扯了扯元秋的小手,“不用这么着急的。”
元秋冲着她咧嘴笑,暖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出了孤儿院,她问她,“还想去哪里?”
元秋说:“大哥哥去哪了?想和大哥哥一起玩。”
暖安知道她说的是薄季琛,“他回原来的地方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原来的地方是很远的地方吗?小安老师以前和大哥哥住在一起吗?”
“嗯。”
“那元秋可以去参观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回去的路上,慕暖安给元秋买了大袋子零食,小元秋没舍得吃,说要等明天去孤儿院和小朋友们一起吃。
第二天一早,村委会的大妈就来了,暖安前一晚和元秋挤在她的小床上,一个劲儿的叮嘱,“别被人欺负,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到了新学校要好好学习,我一定经常去看你,我给你开家长会,考试卷子我也给你签,我给你零花钱,再给你配个新手机,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知道了吗?”
小元秋用力点点头,紧紧挨着她的小安老师,乖乖听她像妈妈似的念叨。
“小安老师……”
“什么?”
“其实我觉得大哥哥也挺好的,我又改变主意了,我想你和大哥哥在一起!还是不要宋老师了。”
暖安捏了捏她的小脸,笑意涟涟,“这次如你所愿。”
一闭眼一睁眼,慕暖安的怀里就不再有元秋了。村委会的大妈牵着元秋的手对她说,“放心吧,又不是刀山火海。”
暖安穿好衣服,脸也没洗一直跟到孤儿院门口,元秋转身冲她挥挥手,她也举手跟她挥挥,“周五我来接你!”
慢慢的,就看不见孩子的背影了。
慕暖安在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悻悻离开,吃过早饭后回到学校,有些无精打采。
宋玮哲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校长说,过几天会来几个新老师。都是教过很多年的有经验的老师,素质也高,不用担心了。”
慕暖安颔首,抬起头来,“对了,杨馥含那天到底为什么会去那里?”
宋玮哲脸上面无表情,却重重叹了口气,“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临走那天,她跟我说要去找什么果子,吃了美容养颜,青春永驻,我当时没搭理她,早知道她是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拦着点了。”
慕暖安没说话,杨馥含死于她的贪婪和无知,怪得了谁?欲念太多,贪念太盛,才致使她的恶果。
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在万生万物间,人作为地球的主宰愈发变得有恃无恐,总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理所当然的肆意妄为,而实际上呢?忘记了大自然有报复的力量,亦忘记了这份力量有多么庞大。
当她最终离开那片林海时,才真正意识到,人不过就是自然生物链中的一环而已,你没有站在食物链的最高端,因为面对大自然,人的力量渺小得可怜,你有可能就是食物链的最底端。
宋玮哲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没什么……”慕暖安回过神来。
宋玮哲嗟叹,揉了揉额头,“先让元秋在孤儿院住几天试试,实在住不习惯再想别的办法。对了,我有个朋友开了家儿童护所,环境挺好的,设施也不错,就是距离有点远——”
“元秋是你闺女吗?”宋玮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暖安打断了。
“什么?”他怔愣,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
“不是你闺女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暖安提着嗓子喊。
宋玮哲到今天为止总算是见识到了,她不会再客客气气地说,“谢谢你,宋老师。”
她像个十足的小霸王,用自己的力量维护着她所在意的人。
“暖安。”宋玮哲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居然真情流露地想抱抱这般可爱的她。
“干嘛!”暖安没好气。
“她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吧。”
“谁说不能?就能就能!”
宋玮哲:“……”
*
晚上回去,做饭,一个人吃饭,连同周围的空气都很安静很压抑,压得人喘不动气。
慕暖安看了眼外面昏黑的夜色,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把碗给摔了。
叹了口气,然后任命的蹲下身来收拾地上碎掉的碗。
已经三天没看见薄季琛了,虽然这几天他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的情况,但元秋的事情暖安没同他讲,因为有些话当面对他说会比较好。
“哎呀!”一心两用的下场就是被碎片划破了手指。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自己的手被人执起,然后含在了嘴里。
慕暖安一怔,抬头,映入眼前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他像是风尘仆仆,眉宇之间倦怠之意明显,他的舌尖舔过指腹,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夜里太过深刻。
男人的舌头很滑很软,缠绕她指腹的血口子,稍微用力吮吸了一次,慕暖安立刻感到微微刺痛。
“你,你,回来了啊!”她半晌才磕磕绊绊说了句。
与女人的惊讶相比,薄季琛只是淡淡地松开她,然后扫掉地上的玻璃渣,又细心地拿胶带黏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才落在她身上,低沉嗓音夹杂些许无奈,“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自己的?”
“这是意外,我平时很小心——”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抱起,走到大床边放下,然后从旁边的抽屉拿了创可贴。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的。因为他的脸挨得她很近,气息清冽又蛊惑的扑面而来,她能清楚看见男人长长的睫毛,他微微蹙起的英挺剑眉。
他的一只手顺势而下,从她的五指中找到了食指,牵着她的手举上来,仔细检查,细细的一道口子已经合拢,他撕开创可贴的外包装,动作缓慢地给她贴上。
“薄季琛。”暖安将头埋在他怀里,脑袋蹭了蹭,胳膊抱住他的腰,“我很想你。”
他未言,只是唇稍掠起的弧度柔和至极。
“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么?”
“嗯。”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那个,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慕暖安松开她,清澈的眸底同他对视,“元秋因为没有亲人,所以被送去了孤儿院。”
薄季琛颔首,平静面色没什么变化。
“我想收养她,但前提必须是夫妻双方年满三十岁。咱俩如果结婚,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一字一句,她问的谨慎,指甲陷入手心几乎快要抠出个洞来。
薄季琛沉沉看着她。
慕暖安做出满心期许的表情,等待男人的回答。
薄季琛开口,“机会很大。确切的说,可以办到。”
慕暖安松了口气,薄季琛这个人,他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他这么说了,那就是可以了,而且以他的地位能力,一定是可以的。
“我们结婚吧,下个周,不,明天吧,明天我跟你回去,先把证领了,你觉得怎么样?”
慕暖安拉住薄季琛的胳膊,用尽了全部力气说完这番话后,心脏就似乎不跳了,人和空气一样,都在瞬间滞固。
薄季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急迫,面前女人莹润的小脸说不出的娇美动人,他知道她急迫的理由,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明明就是变了味道的,可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她这么问的时候,心口还是莫名地紧张了一下,继而,是兴奋。
像有股激流忽然拍了过来,在海面上激起了万丈浪花。
他压着心口的悸动,盯着她焦急的模样许久,然后,于她面前坐了下来。
额头与她相抵,气息交缠,他低问,“你想嫁给我,是因为元秋?”
再多的激动最终还是要冷静下来,一旦真正结了婚,他便会认定一辈子。
所以他才要问的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
慕暖安心一咯噔,“怎么了?你不想娶我吗?”
“不是。”他轻轻摇头,目光严肃苛责又郑重其事,“我爱你,你呢,也还是爱着我的么?”
也难怪他那么不自信,因为从他过来找她之后,除了那次在床上,他半诱哄的让她说了句“不算数”的我爱你,平时她都没有对他说过这三个字。
慕暖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舔了下唇,捧住他的脸,眼睛很认真的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那天晚上,我说的话是真的。我爱你,一直爱着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就算没有元秋,我也是打算跟你结婚了,现在,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尽早提上日程,不行么?”
当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当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当他在危急关头如同神袛般救下她,慕暖安清晰地明白,这世上就只有他了。
她还是无法自控地想去爱他。
她终于清晰地明白,她压根就离不开他。
薄季琛神情触动着,眼底有迷醉的光,他伸手箍住她的肩,目光灼灼,“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要知道,我一旦结了婚,就是一辈子,我一定不会离婚的。”
慕暖安盯着他,眸波微颤。“嗯,只要你对婚姻忠诚,那我就不会离婚。”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揶揄开口,“哎,如果我给你带了绿帽子,你也不会离婚吗?”
薄季琛居高临下看着她,最后阴森森恶狠狠威胁道,“我会把那野男人杀了,找个棺材放着,然后夜夜抱着你在棺材上面做、爱做的事情。”
“额,你个变态!”光是这么听着,她胳膊就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