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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鉴定后得出结论,死者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的十点多钟,脑干处受到重挫,初步判定是流血身亡。
而导致重伤的凶器是一个烟灰缸,法医从死者的头发以及携带的鸭舌帽中都发现了烟灰缸的玻璃碎片。
因此,调查组人员有理由怀疑,停车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是有人杀了死者后将其尸体抛在了地下停车场中央。
在描述案情的整个过程中,罗康都在仔细观察着薄季琛的神情,希望能从他平静无波的脸颊上找到一丝破绽。
可令他失望的是,这个男人的眼角眉梢都不曾有过任何神情变化,一丁点儿都没有。
他太平静,超乎常人的平静。
这也令罗康不免对他产生更大的质疑。
因为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来到警局后都会或多或少有反应,这是人之常情,可这个薄季琛到底在想什么?
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不想,等罗康简单说完案情后,薄季琛了然地点了下头,并未有过多的表示。
罗康敲敲桌子,直截了当,“昨晚十点钟前后,你在哪?”
薄季琛略微思考一下,“那个时间我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因为雨下得很大,所以我开的很慢。”
“为什么时间记得这么清楚?”罗康微微眯眼。
“因为到了家门口我看了下表,当时是晚上十点半。”
“有谁看见你到家了?”
“我太太,她撑着伞在门口等我。”薄季琛实话实说。
罗康冷哼,将手中的一份资料推到了他面前,“这个烟你认得吧?”
资料上是张照片,薄季琛认得。是他办公室桌上的烟,当时他考虑到暖安备孕的问题,所以没抽,宋玮哲抽了一根。
罗康不耐烦地伸手敲了敲照片。
薄季琛没有回答。
“薄先生,在这里你没有可保持沉默一说,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罗康一字一句。
薄季琛很是轻淡地笑了笑,“罗警官,抽这个牌子的人很多,可不止我一个。”
“呵,死者指甲里残留着烟头的残渣,你敢说他见你的时候没抽烟?你敢说这烟不是你办公室的?”罗康神情严肃。
薄季琛的瞳仁深谙了不少,“是又如何?”
“据调查,当年死者父亲公司濒临破产,你趁机收购,他对你不可能没有恨吧?你口口声声说你们是朋友,但你们争吵的内容被正好误闯的保安听见,他要叫你身败名裂,你恼羞成怒,趁死者离开时,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他的后脑,怎么样,薄季琛,你还想抵赖吗?”
薄季琛安静听罗康说完,然后波澜不惊地说,“罗警官,这只是你的猜测。”
“薄先生,一个人可以自信,但绝对不能自信过头,你真当警察是吃素的?你明目张胆地杀人,真以为丝毫证据都留不下来?”
罗康皱紧了眉心,“凶杀现场,死者身旁的烟灰缸就是你办公室的那个,当时的那个时间,所有人都下班了,只有你和死者在一个空间里,烟是你办公室的,烟灰缸也是,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薄季琛语气仍旧很淡,“当时我桌子上摆着烟,他烟瘾犯了顺手抽一根很正常,我们谈了几句他就离开了,随后我也关上门走了,至于烟灰缸怎么成了凶器,还有他为什么会死在停车场,这些我不得而知。”
“呵,你认为你这么说,我们警察会相信吗?法院会相信吗?”
薄季琛轻轻勾唇,“我只是把当晚发生过的事情如实复述。罗警官,我的确自信,往往自信的人绝对不会做出愚蠢的行为。如果我要杀宋玮哲,那我绝对不会蠢到将他丢弃在停车场内不管不顾,这么做,明摆着是要人发现。”
罗康脸色一沉,“所有人都会这么想,这说不准就是你故意而为之,我们警方不排除任何可能性。”
“罗警官平时破案都是用猜的吗?”薄季琛沉着脸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还是,你们擅于用这种方式来屈打成招?”
这句话说得罗康很不满,“你的意思是,你是被陷害的?”
“这很显然。”
“你认为谁在陷害你?”
薄季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轻启薄唇,“商场如战场,巴不得我死的人太多了。”
“薄季琛,这是警局,事关人命,所以你最好给我配合些!”罗康怒了。
相比较罗康的不悦,薄季琛依旧风轻云淡,“罗警官,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或法院裁定,我只能算是嫌疑人而不是凶手。所以,我能提供给你的就是当晚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经过,但对于我离开后,是不是有人潜入了我的办公室,宋玮哲是否又见过其他人,对于这些我一概不知。”
……
出了审讯室后,罗康叫来了手下,“监控录像还没有复原吗?”
“头儿,这很难,我们需要时间。”
“要尽快!”
手下点头。
罗康咬牙切齿:这个薄季琛,的确是个极其不好对付的角色!
*
夜幕降临。
傍晚时分,整整一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慕暖安只能干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玄关处徘徊。
突然,门外有动静。
慕暖安双眼一亮,猛地冲过去打开门,“薄——”
剩下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是肖尚宇。
肖尚宇神情肃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过还是先安抚了暖安的情绪,然后进了屋,跟她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帝峰的停车场,以及大厦外的监控都被人巧妙地遮住了,对方很聪明,也很了解摄像头的位置,不过据说有一段监控没有被挡,不过可惜警方晚了一步,等拿到资料的时候已经被破坏了。”
“什么监控?”
“应该是能够看清凶手的监控画面。”肖尚宇回道。
慕暖安闻言后眼睛一亮,“能修好吗?”
“没那么简单,复原得需要时间。”
“那怎么办?薄季琛也不能一直在里面关着啊!”慕暖安着急地直跺脚。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肖尚宇一边忙着公司的事,一边该打听的事一样也没落下,“宋玮哲被杀前,大厦保安在巡楼时撞见他们两人在争吵,并且听见宋玮哲说什么让薄季琛身败名裂。法医鉴定,导致他死亡的是一个烟灰缸,是薄季琛办公室里的。”
慕暖安听的一个头两个大,额角神经像是要蹦出来似的难受!
他为什么要见宋玮哲?他跟宋玮哲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她相信不会是薄季琛杀的他,那会是谁?
肖尚宇叹了口气,又缓缓道,“还有就是,虽说现在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薄季琛做的,但他作为嫌疑人的身份会被警方监视,他从警局出来后,可能又要马上接受检察院的调查,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慕暖安轻轻点头。
嫁给薄季琛那天起,她就知道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风平浪静,就算不能一帆风顺,大风大浪来临之际,她还是要勇敢面对。
“警方现在四处撒网,会对跟案件有关的所有人进行笔录问话,家属都要例行盘问,你也一定会在警察盘问的人选范围内。”肖尚宇提醒。
“那……我需要做什么?”慕暖安有点紧张。
“什么都不需要做,到时候警方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需要有隐瞒。既然我们都相信人不是薄季琛杀的,那么就一定要配合警方实话实说,这样才是对他最有利的方式。”
“好……”慕暖安应道,感觉全身像是被掏空般,有气无力。
*
已是深夜。
慕暖安缩在被窝里,看着窗外月色正好,柔柔银白的光泄了一地,她盯着地上洒落的清柔月华出神,一点睡意都没有。
没有他的夜,没有那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她根本睡不安稳。
有些时候,她常常会想,自己是不是个扫把星?要不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走上死亡之路?
死,她见得太多了,经历的也太多了。
就像宋玮哲,那次他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然后匆匆忙忙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却没想到,原来那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此次一别,就是来生。
如果早知道结了婚会有这么多棘手的事,她倒有些怀疑,自己当初义无反顾的迈进婚姻殿堂对与否?
人为什么要结婚?
她想过这个问题。
想了很久。
因为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因为要有那么一个固定,志同道合的人陪着你走完一生,因为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所以在死之前需要有这么一个人作伴。
可她想了那么多,都不如真切的拥有来得踏实。
不得不承认,她对薄季琛的感觉始终是特殊的。
她由开始的敬畏这个男人到后来心疼这个男人,想去了解这个男人,拥有这个男人,虽说相遇晚了,牵手晚了,但最起码让她等到了。
他的宠溺、他的体贴别的女人都无权享受,她是他的独一无二,而他今后的一切,也只跟她有关。
这种感觉,因为对方是薄季琛而变得更加美好。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她下意识颤了下身子,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慕暖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男人站在门口,身影依旧高大挺拔,眼角眉梢有些倦怠和疲惫,但那双阒深的黑眸,看着她,是款款的浅笑。
暖安想都不想掀开被子下了床,直接扑上前搂住了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薄季琛也顺势将她搂紧,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耳畔,嗓音沙哑,“我现在可还在警察的视线之内。”
“我才不管!”
慕暖安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低笑声溢出,薄季琛抬手托住她的腰,将人直接抱上了床。
慕暖安始终黏在他身上,埋在他怀里,像个无尾熊似的不撒手。
这一刻,她如此明白,自己是多么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良久。
她才缓缓不舍地松开他,抬手轻抚他充满倦意的眉梢,“你累了吧,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好好泡个澡,我给你做点吃的。”
刚要起身,他却拉住了她。
薄季琛收紧手臂,将她扣在自己臂弯里。
女人软软的后背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头顶是清洌熟悉的气息,她好怀念这种感觉,这种被他拥着搂着的感觉,她只能仰视着,汲取着他带给她的专属安全感。
“暖安。”薄季琛低头,哑着嗓子轻喃她的名字,“我很想你。”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摩挲着,入肺的清香,是他在审讯室最大的慰藉。
慕暖安动容,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她又何尝不想他?
这整整一天,每分每秒她都度日如年般煎熬。
“薄季琛,我相信你没有杀人,一定会真相大白的,对不对?”她无助轻喃。
薄季琛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语气温柔,“刚结婚就让你经历这些,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我嫁给你,从来都没后悔过!”慕暖安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抬头凝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说的坚定无比。
薄季琛心中动容,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她热情的回应着他,唇齿间的贴合,直到喘不动气了他才松开她。
“我去洗个澡。”男人眉眼尽数宠溺。
“好……”暖安愣愣,嘴唇被亲的有些红肿。
没成想,薄季琛在泡澡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暖安把饭菜准备好了后左等右等他也不出来,进了浴室才发现,他躺在浴缸里,头靠在一旁,阖着眼。
他的手臂搭在浴缸上,结实的肌理还挂着水珠,呼吸平稳,薄唇微抿,眉心间的川字纹似乎弱化了些。
慕暖安放轻了脚步,坐在浴缸旁静静看着他。
越是这样看着,她越是心疼。
他一定是很累了,所以一回到家,洗澡都能睡着。
不忍心打扰他,试了下水温,有点凉了,她便打开了恒温器,让水温持续温暖,然后亲自为他轻轻擦拭着身体,很温柔,很仔细,很专注。
他能在身边真好。
能这样接近着他,碰触着真真实实的他,真好。
为他抹浴液的时候,薄季琛醒了,短暂的休息让他稍稍有了精神,见状后,抱歉地笑了笑,“我睡着了。”
慕暖安轻声道,“你不要动就好了。”
薄季琛便不动了,一瞬不瞬凝着她。
女人松松垮垮绾起的头发有些散开,几缕碎发倾泻下来,勾着他的手臂,像是小猫爪挠过似的,痒痒的,麻麻的。
暖安不觉,低着头,继续为他擦拭身体。
她的手很小,手指很软,所到之处如同点下了火苗,薄季琛忍不住抬手,轻碰她的脸颊。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他嗓音柔和的不像话。
暖安这才抬头,吧嗒一声,眼泪直直落进了浴缸里。
“怎么哭了?”薄季琛手指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撤回手,却被她拉住,然后覆在颊面上轻轻摩挲,掌心之下,是女人嫩滑的肌肤。
她看着他,却只是默默流泪,不说话。
薄季琛又皱了眉,不过也不说话,腾出另外一只手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
“我很害怕……”暖安开口,泣不成声,“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有我在,我身边的人都不得安宁……”
“傻瓜,瞎想什么呢,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薄季琛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疼了。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的眼泪给他这么大的威慑力,以前的时候,他看见女人哭,只会觉得心烦,碰上了她,只有她的眼泪才会给他一种类似于挫败的无力感。
是的,他是她丈夫,却没能带给妻子应有的安全感,是他的错。
终于,他起身,一丝不挂,暖安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把抱起走出了浴室。
背部贴合着软绵绵的床榻,头顶上是男人深嵌渴望的黑眸,如黑洞似的,能够将人彻底吞噬。
她怔怔凝视,眼睛生疼,却不舍得移开视线,他落下轻吻于她额头,长睫,薄唇游到她耳畔时,低哑着嗓音,“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慕暖安一下子红了脸。
掌心是男人的胸膛传递的温度,结实,灼烫。
“不知道……”她敛下眼眸,吸了吸鼻子。
“那我来决定。”
薄季琛迫不及待落下了唇。
*
翌日,中午。
又有人登门拜访。
见还是上次的那两个人,慕暖安心里咯噔一下。
薄季琛揽过了她的肩膀,郑重道,“我去去就回。”
“薄季琛……”慕暖安紧紧拉住了他,脸色苍白。
男人将她搂住,低语,“这次是配合检察院做调查,傍晚之前我一定能回来,你也要配合警方做笔录,乖,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暖安点头,用力咬了下唇,这才缓缓松开紧扯着他的手。
例行问话不是个简单的事,因为不论慕暖安、肖尚宇,还是其他人也罢,毕竟都是跟薄季琛认识,所以很多情况下无法做到像旁观者那么冷静沉着。
慕暖安在警局里,如坐针毡,几次都有控制不住颤抖的时候。
罗康坐在她对面,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单单只是看长相就是天生一对,这薄季琛的太太,当真是美人胚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