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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弟子看上去像是在郭天离身边等候了许久,眉宇间的焦灼和不安写得很是明白,只是没有郭天离的意思,他决然不敢开口说话,最近师父性情大变,过往,也算是刚柔并济,赏罚分明,虽然没有过于疼爱或者宠溺哪位弟子,可是,没有犯大错,师父也都不会太过严苛。
可自从师父从龙虎山逃出来之后,便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稍微有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便会拿身边的弟子发泄,原本跟在郭天离身边的还有十几个弟子,后来,跑了两个,还有四个是被发怒的郭天离给活活打死或者折磨死,如今,继续跟随郭天离的弟子不过七八个,也都是一些敢怒不敢言,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的人。
这弟子噗通跪下,对着郭天离道:“师父,弟子原本想要早早地和您说的,可是看着您心情不好,没有让弟子开口,弟子也委实不敢说话,这勤王军,已经攻到了商州,距离京城,不过一步之遥了。”
郭天离听闻,脸色立刻变了,他之前明明让手下的弟子时刻关注勤王军的消息,一旦破入中原,便是立刻来报,可人家这哪里是入了中原,这都已经走到了大顺王朝的心脏了,商州啊,这可是直接插入了京畿地区,从商州到京城,若是快马加鞭,不过半日的路程,虽然京畿附近,都是慕向白的人马,勤王军能够自保,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绝不会贸然进攻,可这速度,也太过神速了。
郭天离似乎还在调节自己的心里落差,慕秦易啊慕秦易,他很清楚地明白,这勤王军能够如此迅猛地推进,必定离不开一个人。
慕高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有些权势的莽夫罢了,真正值得被他当做对手的,还是这肃亲王慕秦易。
“师父。”
郭天离看了一眼这前来汇报消息的小弟子,这小弟子看着十分年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亦是切切诺诺的,时刻等着郭天离的吩咐。
郭天离突然眉尖微微一扬,一扬手,便是将这小弟子拂倒在地,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可是这小弟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竟然满嘴都是青紫色,一旁守门的弟子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师父,这……
这大抵又是用了什么奇特的,会将人折磨致死的毒药了,最近师父虽然一直处在颠沛流离之中,可是研制药性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放下,可之前,师父都只会去研制那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毕竟,这些都是要给皇上服用的,可是最近,师父研制的都是如何能够快速要人性命的丹药。
“师父。”
这中毒的小弟子立刻察觉出来自己身体里的不对劲,这毒性发得极快,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正在凝固,一点点地从液体变成冰块。
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感觉,这分明就是让人一点一点地去感受生命的流逝。
“师父,求师父给弟子解药啊师父。”
这小弟子带着哭腔,苦苦地哀求郭天离能够可怜可怜他,可是他忘记了郭天离是谁,他是曾经的天师,怎么会轻易理会这等小人物的死活。
向云衫在一旁看着背后发凉,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惹怒了郭天离,也会落得和这个小弟子一样的下场。
“准备快马,我要立刻去商州。”郭天离飞快地下令,这守门的弟子欲言又止,近几日,师父为了炼制丹药,耗费不少,其实不适合舟车劳顿,可是如今师父语气决然,只要是郭天离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是不可能去改变的,尤其是,这眼前才中毒的小弟子还在自己跟前挣扎,自己又怎么会枉顾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去惹郭天离的不快。
向云衫正是在疑惑,自己到底应该去向何方,便是听到郭天离起身顺带地说了一句:“你也随同我一起入京。”
这意思,便是要带着向云衫一起了,向云衫莫名地松了口气,却又是莫名地紧张起来。
正想要问守门的弟子一些琐事,郭天离又是回头对着向云衫说了一句:“对了,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向云衫这个名字,若不是为了假扮这向家的姑娘,你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那日后,你在这些弟子中,便自称碧落就是,至于你的姓,既然是皇家人,也就跟着姓慕吧。”
慕碧落,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名字,慕在大顺是个鲜少有的姓,一来,是因为这姓原本就不如赵钱孙李常见,二来,这毕竟是皇家的姓,就算是有同姓的,可非本族本族的人,都会因为避讳,改作别的姓了,能赐予一个“慕”姓,比如岭南慕家,那便是极大的荣耀了。
慕碧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姓慕,可是,这仅仅只是郭天离随口的一句,她慕碧落想要的,是更多的人的肯定。
夜间,一队人马从江南快马而出,趁着夜色一路往北,消失在这静谧的夜里,从这一个个隐秘的山间小道中穿插前行,就犹如他们来的时候,一样鬼魅不可捉摸,一样缥缈无踪。
与此同时,在郭天离口中,这日日逼近京都的勤王军军营里,四处的灯火犹如在一起等待着天明似的,完全没有停歇或者熄灭的意思。
一处,是慕高贤的营帐,作为勤王军所谓的主帅,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从整个勤王军的部署,再到和慕秦易之间的关系,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下一步,便是攻克京城,看似胜利在望的情景,可是却充满了难题。
没错,攻克了京城之后呢,自己和慕秦易到底谁与争锋,谁高谁低,又是一场难以避免的争执,甚至是恶战,自己的岭南兵马已经耗费许多,加上之前,一直在追求长生不老的丹药,岭南的小金库,远远不如外头人看到的那样充盈,虽然他想尽了办法,找江南的沈家要银子,原本这沈家都是快要服从了的,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样的幺蛾子,临时又突然变了挂。
说是变卦也不大对,毕竟,人家摆出来的态度还是毕恭毕敬,仿佛就算慕高贤想要这一家人的性命,这沈林也会立刻将妻儿的首级献上,可是这态度是好的,做法却是背道而驰,这银两的事情一拖再拖,明明是要的万两白银,可这沈家,至今也就给了那么几千两,犹如打发一个叫花子一样。
慕高贤不信,这样的手段会是沈家自己想出来的,必然是有什么高人在沈家的背后做推手,这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削弱岭南军的势力,削弱自己的实力,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人,除了慕秦易,慕高贤再也想不出其他人还有这样的本事和歹毒的心思。
自这沈家开始和自己玩这些虚与委蛇的手段后,慕高贤就没有按时就寝过。
另一处,便是这田家的营帐,田武和田馨自幼便是长在一块的,虽然如今也都到了知羞的时候,可是这军营里头不必外面,条件有限,腾不出,慕高贤也不想给慕秦易的人腾出这么多营帐来,两人依旧是睡在一个帐子里头,只是中间拉了一道小帘子。
田馨正是仰面躺着,静静地盯着帐顶那随风浮动的丝绦,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田武也感觉到田馨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偏头看着田馨,看着自家姐姐寝食难安的样子,他心里头也是不好受的。
若是换了平时,许是他还会劝一劝,可姐姐如今的烦恼,委实就是痴人说梦,庸人自扰,姐姐喜欢王爷,可是王爷又怎么会喜欢姐姐,不说王爷一心都挂在了五公主身上,纵然王爷没有心上人,只要对自家姐姐没有感觉,任凭自家姐姐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连他这样的粗心男儿都能看透这一点,自家姐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田武叹了口气,只是翻过身睡了。
军营里,睡不着的人有很多,比如慕优,除了想着这勤王军里头的事情,还要想着沈珂,还要想着慕强会不会取代自己。
比如,慕秦易。
慕秦易应当是这全天下最睡不着的人了,可是,可偏偏,慕秦易的营帐犹如冬夜的田野,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虫儿爬过的声音,慕成凰睡在慕秦易营帐的内侧,慕秦易则是睡在外头,慕秦易的呼吸平稳得犹如一只沉睡的猛兽。
可是慕成凰却是辗转难眠,如今将要攻打京城了,京城里的局势却还是犹如迷雾里的一样,慕成凰看不透,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界有问题,还是自己被慕秦易保护得太好,许多东西接触得太少。
慕成凰翻了个身,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是觉得身后一暖,像是一个炙热的火炉熏染着她的后背,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这熟悉的气息,必然是慕秦易从自己的床榻上爬了过来,慕成凰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却是动弹不得,慕秦易将慕成凰抱得很紧,像是稍微一撒手,慕成凰就会跟着这冬天里头的风一起消失了似的。
“怎么还不睡?”慕秦易深沉而稳重的男低音在慕成凰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