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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竹林的时候,迎面就看见空儿坐在藏经阁外面的台阶上,正四处张望着。他一看见我就兴奋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千尺幢的名字。我想由于夜色太深,他可能看不清楚我的长相,本能的以为我就是千尺幢。
他的鞋子,好像已经湿透了,跑起来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直到他跑到我身旁,看见是我,又失望的垂下了脑袋。他整个身上湿哒哒的,就像从雨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下那么大的雨,你不知道避一避吗?”我不知道是心酸还是自责,说出来的话就像哭出来的。
“我怕我走了就错过了。”声音失落又悲伤:“师兄,你说千尺幢今晚上会不会过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帆圣了。我还能见到他吗?”
师兄两个字,生生把我的心戳出了血。我宁愿他喊我王八蛋,这样我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句戏言,能把一个人折腾成这样?
“回去吧,明天你就能见到帆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又不敢告诉他实情。
“师兄,你说得是真的?”空儿抬起了小脸,兴奋的望着我。睫毛上的雨水尚且未干,一颗一颗的挂在上面。
“嗯,回去吧。”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轻轻的招了招手,逃离他的视线。面对这么单纯的人,我觉得自己邪恶的就像魔鬼。那些我们认为不用分辨的假话,在他的眼里都是真的。他就像没被世俗污染的璞玉,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
怀着自责的心情我回到地牢的时候,无邪他们正坐在床上斗地主。无邪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正抱着一把好牌傻笑,他扫了我一眼,打了个招呼,伸手把牌晾给了我:“咋样,厉不厉害?等着啊,这把哥要是赢了,请你下馆子。”
我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四个二,好像真的牌不错,就是没有大小王。结果,他一个三丢下去,千尺幢直接一个红桃尖封死。无邪舍不得拆二,懒洋洋的喊了一个过,紧接着,千尺幢四个飞机带翅膀,一口气丢下了十六张,打了无邪一个反春。
这么一个情况逗得我,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四个二愣是没有出手的机会,让你瞎嘚瑟,遭报应了吧!
无邪那个脾气,列位都知道,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他不服气吵着闹着要继续玩,我浑身湿的难受,去隔壁换了身衣服。他们三个吵的厉害,我就只好去第一间地牢睡觉。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我。
我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眼前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和尚。他站在光晕里面,就好像会发光一样。白色的袈裟上,绣着金丝线,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条件性的遮住了眼睛,问道:“你是谁啊?”
中年和尚开口言道:“施主,再下是空桑寺的无痕,可否借一步说话。”
无痕师叔?他不是死了吗?难道魂魄还没有走?我的睡意顿时不见,直接跳下了床:“师叔,我是刘飞天的干儿子,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借一步说话了。对了,我叫潮儿,你不用叫我施主的。”
施主施主的,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刘飞天的干儿子?”无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也会收个干儿子。当真是奇哉怪哉。”
“师叔对我干爹很了解吗?”我临时决定套套无痕师叔的话,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了解倒谈不上,不过,他这个人很古板。他的家就在二桑树,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帆圣的事情。”帆圣的事情,看来这个无痕师叔不简单啊,他一个死了十年的人,竟然知道帆圣的事情?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能够避开千尺幢和无邪,而接近到我。可是,他的魂魄到底藏在哪里呢?凭无邪和千尺幢的能耐,不可能察觉不到吧?
“师叔的魂魄?”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嘴巴一秃噜还是问了。
“我的魂魄一直在帆圣身旁,当年观救下帆圣,也是我和观做的交易。我知道,你们不想难为帆圣,我求你们不要让他去投胎。”
“不让他去投胎?师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是一个师父该说出来的话吗?竟然不让自己的徒弟去投胎?
“我是为了他好,他是无阳之命,成为鬼魂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你应该见识到了他的皆字诀了吧,那可是他成鬼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只有成为鬼,才能闯出自己的未来。师叔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徒弟,师侄,你就当帮帮师叔吧!而且,空桑寺的这潭水深不可测,不是你们能够左右的了的,自从上一任方丈圆寂之后,空桑寺早已经不是空桑寺了。要不然,无欲师兄也不会离开空桑寺。”
无痕师叔似乎话里有话,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又不肯说明。我才懒得管空桑寺的闲事,继续接着上面的话题问道:“可是,师叔,你考虑过帆圣的感受吗?十年了,他一直这么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你不觉得太可怜了吗?”
“所以,我来找你,请你带着他一起出发吧!”
“我们带着他一起出发?师叔,我觉得你是糊涂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我们是在赌命啊!”
“对,赌命,这两个字好啊!赌命,赌赢了才是真正的人,赌输了不过这人间的过客。你放心好了,我会说服帆圣的,只要你能说服你其他的三个朋友。”
“师叔,你好像搞错了,我可没有答应带走帆圣。”
“你会带走他的,要不然藏经阁的事情,你兜得住吗?”
“你要挟我?”
“不,我是在提醒你。顺便,我还可以给你一个东西,我想你肯定会答应的。”
“什么东西?”
“燕林帆的东西!你还记得你得到那本书吗?书中少了好几页。”
“你!你的意思那几页是你撕的?”
“不是我撕的,是我弟弟撕下来留给我的。他是燕家的管家,燕林帆的徒弟,你见过他的。”
“王叔是你的弟弟!”我的个脑子啊!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王叔和无痕竟然是亲兄弟!
“正是。他知道自己命薄,想把那几页书留给我。可是,没有燕林帆的魂魄,我解不开六骨印,自然看不到上面的内容。这几页纸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对你不同。你认识翎羽,自然能让他帮助你解开六骨印。”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现在觉得后背发凉,好像已经被冷汗打透了。我一直以为无痕师叔是个本分的和尚,现在看来可能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弟弟的鬼魂告诉我的。你们不是想找王瞎子报仇吗?那么这本书,对你而言就是报仇能否成功的关键。”
“你太高看那本书了!”我不想被人要挟的那么惨,硬着头皮不肯承认现实。
“我没有高看,你不要忘记了燕林帆和王瞎子是师兄弟,而那本书是他们师父留下来的。你要是学会了上面的道法,还会打不过王瞎子吗?”无痕师叔字字句句直逼要害,他说得不错,如果我学会了上面的道术,对上王瞎子至少是五五之数。再加上千尺幢和无邪,这个几率会更大!只有拔掉王瞎子,我们才能安心的寻找尸皇棺,要不然面对王瞎子和地府的双重夹击,我们很可能会死在他们的手里。更要命的是,我们尚且不知刘飞天和无欲是敌是友!要是无欲和刘飞天和王瞎子打的是同一个算盘的话,我们的下场会更惨!
想到这些,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无痕师叔的条件。我一定会保护住帆圣,不让他去投胎的。无痕师叔放心的点了点头,临走告诉了我那几页纸的下落,顺便送了我一串佛珠。他告诉我只要拿着这串佛珠,去城隍庙找到观,就可以收服他了。
我正对着无痕的背影发呆,忽然有人轻轻摇着我的胳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梦。无邪个祖宗正抓着我的胳膊摇来摇去。见我醒过来了,拖着我往床下拽,边拽边说方丈要找我。我迷迷糊糊的问道:“方丈找我干嘛?我和他非亲非故的。”
“你找回了帆圣的魂魄,他自然要谢你啊!而且,要不是你瞎猫碰上死耗子,无痕师叔这个冤案也破不了啊?再说了,无言那个叛徒他们也抓不到啊!于情于理,你都帮了他们空桑寺的大忙。他们不谢你,谢谁啊?我告诉你啊,一会儿你见了方丈,他要是给你什么东西,你就要什么东西。别管有没有用,空桑寺的东西样样都不简单。”无邪一路上不停的嘱咐我,我听的耳朵里面都磨出茧子了。心说,空桑寺还有值钱的东西吗?藏经阁都已经被我们偷完了,哪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结果,见了方丈以后,人家张口闭口不是阿弥陀佛,就是多谢施主,压根就不提谢礼!无邪你个王八蛋,还给什么我就要什么,人家给个阿弥陀佛,你要不要?
我实在和和尚谈不下去,找个借口正要离开。这时候,方丈喊住了我,命人取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黄布,看起来下面应该是个小盒子。
方丈慈眉善目微微一笑:“凉施主,劳烦你把帆圣的魂魄交于老衲,老衲好安排人为他做场法事超度。这里是本寺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施主收下。”
交出帆圣的魂魄?我跟无痕师叔都说好了,怎么可能交呢?我随口编了一个瞎话:“不牢方丈大驾,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帮帆圣超度过了,至于谢礼吗?我暂且收下了!”
我的手刚刚伸到托盘上,一只枯手挡住了我的手腕!我抬眼一看,手的主人正是方丈。方丈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施主,还是先交出帆圣比较好吧?”说话间,他轻轻掀开了黄布,里面是一个紫檀小木盒:“这里面有一颗百草丹,可解天下齐毒。施主只要交出帆圣,百草丹就是你的了。”
我暗自冷笑,老和尚,你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你当我是傻子吗?现在我敢断定帆圣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要不然他舍得拿百草丹来换?不过巧了,小爷的脾气有点怪,你越是想要什么,我就偏偏不给。我懒得跟他扯没用的,总之就是一句话,帆圣已经被我超度了!
“超度了?看来施主是不想给我空桑寺面子了?”方丈浊目登时射出一道凶光,伸手向着我抓了过来!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撕破脸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他扣住了我的手腕!
“老和尚,你想干嘛?”无邪眼见苗头不对,欺身上前,伸手直接向着方丈的胳膊抓了过去!
“阿弥陀佛!”方丈手中的禅杖猛的一震地面,反手拽着我的手臂原地绕了一圈,顺势将我拉到了胸前。我的手臂顿时紧紧的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手腕被巨大的力道扯的已经毫无知觉。与此同时,禅杖直接扫开了无邪的攻势。无邪迫于无奈,只好足尖一点后退回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方丈疯了不成?为了帆圣的魂魄,竟然不惜和我翻脸?无邪的脾气典型的属炮仗的,哪里能看着我被欺负?后退间甩手抽出了银链子,不过,就在无邪刚刚要扬起链子的时候,千尺幢伸手抓住了无邪的手腕,扭头似笑非笑的望向了方丈,心平气和的开口说道:“方丈,你有些过分了啊!”
“过分?留下帆圣,老衲自然会放了凉施主!”
“留下帆圣?方丈,你打的是什么算盘呢?一个小鬼,怎么能让你这么紧张呢?你最好考虑清楚了,我数三声,你如果不放了他,信不信我现在就把空桑寺给拆了!”
“哼!拆了空桑寺?施主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我再说最后一遍,留下帆圣,不然休怪老衲手下无情!”说话间方丈的手猛的一往下一扣,只听咔嚓一声,我的手腕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无法言表的疼痛冲破我的喉尖,不由自主的发出了痛苦的嘶吼!